第一十章    夢想的溫度

　　一

　　星期天的下午，春雪準時來到約定好的地點。她把車停靠在一棵樹下，一個人坐在自行車上，等著另一個人的到來。

　　今天的陽光格外刺眼，透過濃密的樹葉，才顯得有些可愛。風吹得正好，吹亂了春雪的頭發(fā)，她安靜地聽著風吹過的聲音，習慣性地把頭轉(zhuǎn)向另一邊。這姿勢，是她面對陸憑特有的姿勢，她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也不知道是為什么有了這種習慣。這一轉(zhuǎn)，正好看見了陸憑。

　　今天的陸憑，穿著一件海藍色的T恤衫。這顏色，正好是春雪喜歡的顏色，這種藍，正好是春雪喜歡的藍色。

　　二

　　這讓春雪想起了第一次和陸憑相遇時的情形，記得那時陸憑問春雪：“你叫什么名字？”

　　春雪只回答了三個字：“楊春雪。”

　　“陽春白雪，好名字！”陸憑馬上就說了，可是春雪說，不是這個意思。

　　其實春雪一直沒有告訴陸憑，她不叫“楊春雪”，而是“木春雪”。就算是自己喜歡的人，春雪也想留一點自己的事情在心底，有些故事，還是只屬于自己。

　　三

　　“怎么能讓你先來呢，真是罪過！”陸憑停下自行車，向春雪走過來。陽光在他頭頂跳動，顯得很有生氣，也不知道是陸憑襯出了陽光的生機，還是陽光襯出了陸憑的活力。

　　“所以你今天要給我多彈幾曲！”春雪這么說了，陸憑很爽快地答應了。

　　陸憑帶春雪去了一個琴行，這個琴行的主管跟陸憑是哥們兒，叫秦剛。

　　這個名字春雪只是以前聽陸憑說過，卻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陸憑和秦剛是小學同學，初中就不再在一個學校了，所以春雪不認識，初中畢業(yè)后，秦剛就沒有繼續(xù)上學了，而是進了這家琴行。“秦剛”、鋼琴，一聽名字春雪就覺得這人是天生的音樂愛好者。秦剛從小就喜歡音樂，跟陸憑一樣，雖然秦剛沒有跟陸憑一起走進高中，但兩人依然是志同道合，關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春雪很羨慕他們這種友誼，不為別的物質(zhì)所牽絆的友誼，才是最真摯的。

　　“這是我同學，楊春雪，跟你提起過的，”陸憑向秦剛介紹，又對春雪說：“這是我最鐵的哥們兒，秦剛。今天總算是讓你們倆見到了。”

　　秦剛拿著兩根鼓棒，敲了一下自己的頭，說：“楊春雪，有印象，在憑子的初中畢業(yè)照上面看到過。他說你是他們班最好看的一個，真人比照片更好看。”

　　秦剛的話把春雪逗笑了，怪不好意思的，春雪只是說：“沒有沒有，我不算好看。”春雪說這話的時候邊說邊笑，可能是因為不好意思才笑，也可能是因為聽見秦剛叫陸憑“憑子”笑。

　　陸憑推了秦剛一把，秦剛沒來得及躲過去，兩人鬧了起來。陸憑說：“說什么呢！怎么什么都說呢！”

　　“怎么了？實話實說！”

　　“算了，告訴你吧，我跟他，一個憑子一個剛子！”陸憑把手放在秦剛的肩上，秦剛也笑著說：“對，一個瓶子一個缸子！哥倆兒鐵啊！”春雪在一旁一直笑，陸憑和秦剛兩人表現(xiàn)得很有默契，春雪打從心底里羨慕。

　　說完話，這兩人又互相把手搭在對方的肩上，春雪在后面跟著，看著兩人的背影，心里覺得暖暖的，這時，她倒真的希望自己是個男生，她也想去感受一下這種哥們兒的感覺。

　　四

　　來到了一間琴房，春雪看著里面一排排的鼓，覺得很新奇，這是她第一次來琴房。

　　記得剛到這個家的時候，舅媽說春雪的手好看，想把她送進琴行學鋼琴，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沒送，后來舅媽懷孕了，把這事忘了，再后來，舅媽說春雪學習時間緊，就沒提這事了。

　　陸憑坐在架子鼓前，拿著鼓棒隨意地敲打著，就算是試音，春雪也覺得敲得很好。陸憑對春雪說：“你想聽什么歌？過來點！”春雪就走了過去，看著播放器里一排排的歌，說：“我看看有什么歌。”

　　趁春雪點歌的功夫，陸憑說：“我跟剛子小學的時候就開始一起敲架子鼓了。”

　　“什么呀，咱倆幼兒園就會敲架子鼓了。”

　　“亂講什么，你幼兒園會敲架子鼓？說我還差不多！你還不是看見我敲你才敲的！”

　　“那我不記得了，反正現(xiàn)在我比你敲得好！別人管我叫老師，你管別人叫老師！”

　　“去你的！”陸憑說話間扔了一根鼓棒過去，那根鼓棒在空中打了個轉(zhuǎn)之后穩(wěn)穩(wěn)落入秦剛的手中。

　　“就來首《曹操》吧，我覺得這個歌比較有激情，聽該挺配架子鼓的。”春雪看著那根落入秦剛手里的鼓棒，臉上的微笑是那么好看。

　　五

　　踩了幾下Hi-hat后，陸憑一個人開始演奏了，春雪和秦剛坐在凳子上。

　　高潮的旋律響起的時候，陸憑像是完全融入了音樂一般，他的每一次敲擊，都深深地敲進了春雪的心里。雖然完全看不懂那些樂譜，雖然不懂那些節(jié)奏，但春雪依然能感覺到陸憑對音樂的熱情。一個男生什么時候最帥，不是在他對你笑的時候，而是在他很專注地做一件事的時候，忘記一切來敲打架子鼓的陸憑，最帥氣！這個時候，一切其他的聲音都仿佛變成了噪音，都成為污染，春雪能做的，只有認真聽。

　　演奏完這一首后，陸憑和秦剛準備合奏一首《光輝歲月》。秦剛說：“小學的時候我們就夢想以后有一天能有自己的琴行，憑子，等你畢業(yè)了，咱倆合開一個琴行，去世界各地開我們的音樂會！”

　　陸憑沒有說話，低下頭去踩踩镲，像是哪里出了問題一樣。

　　“不是壞了吧？”秦剛準備過去看一下，可是陸憑那邊又好像沒什么事一樣。

　　秦剛說：“我是說呢，你小子凈唬我，這是我上星期剛買的，最貴的那種。”

　　陸憑笑了笑，說：“可你還不是被我唬了！”

　　秦剛回了一句：“找打是不是？”又看著春雪說：“今天美女在，我不好意思敲啊！”

　　陸憑點擊了播放按鈕，對秦剛說：“得了吧，你臉皮厚的很，以為誰看不出來啊！”對于他們倆的對話，春雪聽著就覺得好玩。

　　演奏開始的時候，剛才那副吊兒郎當樣子的秦剛在架子鼓面前也變得十分投入，這投入不需要任何假裝，是完完全全來自內(nèi)心的熱情。春雪想，這大概就是音樂的魅力吧，這兩個人在自己執(zhí)著追求的夢想面前是那么認真與專注，不參雜任何虛偽與雜念。

　　最后，當節(jié)奏慢慢變慢，歌曲也接近尾聲，春雪心里有種不舍得感覺，下一次再看他們的演奏，是什么時候呢？下一次，再坐在陸憑身旁看他用盡全部的熱情來敲打那些鼓，會是什么時候呢？

　　六

　　三點的時候，陸憑和春雪離開了琴行，因為三點鐘秦剛還有課。他們一起去了初中，看了一下母校。

　　秋日里午后的陽光是那么溫暖，能和陸憑一起走在同一片陽光里對春雪來說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陸憑不知怎的變得很安靜，春雪也一句不說，不想打破這秋日的寧靜。兩個修長的影子在草坪上慢慢地移動著，春雪悄悄拿出手機，拍下了草坪上的那一幕，這是他和陸憑的惟一一張合影。

　　今天的春雪，應該是很滿足的，能親眼看見陸憑為她一個人演奏，已經(jīng)是一件很快樂的事了。春雪真的希望，陸憑能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就像秦剛說的那樣，可是為什么秦剛說道這里的時候陸憑不說話了呢？踩镲沒有壞，陸憑為什么要去弄呢？真的只是感覺它哪里有問題嗎？

　　七

　　春雪一個人坐在窗臺上，看著窗外的夜空，心里那種滿足的感覺又涌上心頭，這時，她對著天空一個人笑了。如果自己能和他一起演奏就好了，可是從現(xiàn)實的角度來看，對她來說，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她又想：“管他呢！能在一邊看著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今晚的春雪，活蹦亂跳的，高興得有些難以入睡，她關上燈，一個人坐在窗臺上，窗戶上安了防盜網(wǎng)，雖然是件比較危險的事，但春雪從來就不擔心自己會掉下去。看著對面樓層窗戶里發(fā)出的燈光，春雪開始幻想那些燈會拼成什么圖案，結(jié)果是，什么圖案也不是。春雪沒有失望，又抬起頭去看天空，月亮不是很圓，躲在云層里不敢出來。她又低下頭去看樓下的路，今天她心血來潮，想看一下那個每天晚上都在樓下巷子里打籃球路過的人是誰。不一會兒，那個熟悉的聲音就從樓下傳來，可是月亮躲在云層里怎么也不肯出來，春雪只看見那個人穿著黑色的衣服。春雪想看得更清楚一點，但那個人好像發(fā)現(xiàn)了一樣，抬起頭想窗戶看過來，春雪立馬從窗臺上跳下來鉆進了被窩里，蒙起被子就睡覺，還好沒有被發(fā)現(xiàn)。

　　從那天以后，春雪更加認真的學習，她希望，自己認真學習的樣子，可以像陸憑專注敲鼓時一樣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