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光民樓盤,一輛飛馳的大貨車突然闖過紅燈,飛向遠方。
正聊得興奮的黃毛說:哇靠,要是我們剛才沒聊走過斑馬線,豈不被撞死。
大個一臉茫然說:是啊。渣都不剩。
我拍拍他們兩個說:走,吃好的去。
大個說:去吃蘭州拉面!
黃毛聽了差點吐了出來:別吃蘭州拉面了,吃了二十多天我都吐了。吃其他吧。
我說:吃什么?
黃毛說:去吃自助餐。
我說:你是不是吃了上次的婚禮自助餐吃上癮了?
黃毛說:不是不是,就是突然想吃而已。
我說:那是高級人士去的地方,我們這些窮人去不起。
大個一掌劈向空氣,說:誰說我們窮了,我們現在有幾千塊呢,不就一個自助餐嗎,去,一定要去。
一直被教導要節儉的我實在沒有辦法,在他們兩個的慫恿下決定狠狠花一筆錢來獎勵自己這二十多天的努力。我對自己說,吃自助餐前還有一千多塊,吃完自助餐還有一千多塊,沒多大變化的。文字這東西果然厲害,把我大腦里的反抗神經統統麻醉掉。
黃毛招來一輛出租車,上車后豪氣說道:去榮華半山酒店。
二十分鐘后,出租車完美到達酒店,司機完美收了我們三十多元的車費,黃毛完美地自愿付了錢,一切都那么完美地進行著。來到門前,我以為會完美地進入。原來只是我以為罷了。
保安攔著我們說:你們進去干什么?
黃毛不客氣說道:我們進去吃自助餐。
一名保安撲的大笑起來,另外一名保安則強忍著笑說:就憑你們穿的破爛棉衣?我這身保安服都比你們貴了。你們是來應聘打雜的吧?
黃毛從衣袋里掏出四千多元,說:我不跟長了狗眼的人計較。
笑著的保安立刻不笑了,做了個請的姿勢。
黃毛哼了一聲,對著我和大個說:走吧。
世上喜歡欺負弱者的強者永遠會憑借自己的強勢去把弱者踩得一塌糊涂,只有當弱者變得比強者更強的時候,那些喜歡欺負弱者的強者才會閉上他那張可惡的臭嘴。黃毛的行為就是最好的例子。
大堂的北京時間鐘表顯示著五點三十七分。我們坐在沙發上靜靜等待六點的到來。偶爾進來的人都穿得無比光鮮,他們看見我們那一剎那,眼睛深處都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
上一次來這家酒店的時候,我們穿著阿川給我們準備好的禮服,所以并沒有看見此時眼前的光景。我們身上的衣服并沒有保安說的那么破爛,只是在那危樓般的宿舍里弄得比較骯臟,由于來得匆忙,也沒有換衣服,洗了后跟他們身上穿的并沒有多大不同。
黃毛說:這些人真他媽的賤,一個個都是看別人的外表。
大個扭扭頭說:小時候老師教我們,外表干凈是對別人的尊重。
黃毛對此嗤之以鼻,說:我不反感這句話。問題是他們那態度簡直是不可理喻。
我嘆了口氣,說:算了。
噠噠。一個穿著西裝的男子向我們走來,他的皮鞋踩著地板上的瓷磚,發出噠噠的聲音。
他微微笑道,說:你好,我是這里的經理,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你們的嗎。
我對他的好感頓生,我的感覺告訴我,這人不錯。
我笑著回他,說:你好,我們沒有需要你幫忙的事,謝謝。
他愣了愣,說:請問你們是來應聘打雜的嗎。
頓生的好感被他這句話打到了吹著暴風雪的西伯利亞,再也回不來了。
我說:我們是來吃自助餐的。
他再次愣了愣,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說完就走了。
他走了,我的心就開始難過了。
我跟黃毛說:這自助餐我不想吃了。
黃毛說:不,我們要吃下去。
大個說:對,我們要吃下去。
我說: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還有心情吃?
黃毛一臉堅毅,說:別人可以看不起你,但你不能看不起你自己。
六點很快就到了,我們付了錢走進自助餐區。
大個說他第一次來吃自助餐,他很興奮。我們都笑了回他:不要激動,我們要吃回本。
我們拿著白色的碟子開始第一輪進攻。絲毫不顧那些用異樣眼光看著我們的人。偶爾流進耳朵的難聽的話都被我們盡可能地忽略掉,那些聽的話真的很難聽,諸如“這是哪來的小乞丐”,“哎喲,這些人從哪里混進來的,付了錢沒的啊”。
我們把應該忽略掉的全都忽略,我們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吃回本!
第一輪進攻很快結束,我們拿著一大堆食物補給回到陣營。大個身前有三個碟子,每個碟子都壘了足足十厘米高。
黃毛笑得直拍大腿,說:大個啊,你吃得完嗎,吃不完很浪費的啊。
大個一臉憨厚認真的表情說:我還嫌不夠呢。
黃毛身前放了四個碟子,每個碟子都不高。一個裝了三文魚刺身,一個裝了龍蝦,一個裝了大閘蟹,一個裝了帶子。
我嘖嘖嘆道:黃毛,你還真是不貴的不吃啊。
黃毛一臉傲氣,說:那當然,我一定要吃回本。
我說:這不現實。398/人怎么可能吃得回本,吃回了他們賺什么。還有,你全吃海鮮,要是過敏怎么辦。
黃毛說:管他吃不吃得回,有個計劃然后猛吃才是硬道理。至于你說的全是海鮮,不怕,我最喜歡吃海鮮了,也不會過敏的。
大個看著眼前的食物,沒有開動,他煩躁說道:快點再不吃我就要咬人了。
黃毛說:好,聽我指揮,我數五秒開始吃。
大個連連點頭。
黃毛說:聽清楚啦!
大個繼續點頭。
黃毛說:五秒,開吃。
說完黃毛用筷子猛夾三文魚往嘴里送,不理一臉迷惑的我和大個。
黃毛邊低頭吃著魚邊抬起眼看著我們,含糊說道:我說的五秒不是一二三四五,而是“五秒”這個詞啊,還不快吃,吃啊。
明白了什么情況的我和大個回過神來,怒視著黃毛,開始吃了起來。
周邊堆積起來的不合時宜的鄙夷和漠視漸漸在西餐廳彌漫著的浪漫氣息和回旋著的優雅旋律中被我們三個的歡樂打敗。
進攻了三個回合后,我跟黃毛已經開始打嗝。我們看著大個單槍匹馬發起了第四輪進攻,第五輪進攻...
黃毛眉毛挑動,說:大個,你現在飽了沒,你真的要吃回本才罷休么?
大個一臉委屈說:我真的還沒飽。
于是,我們看著他進攻到第七輪。
嗝~
大個銷魂地發出一聲嗝音。我和黃毛終于放下心來,我們心里都很害怕大個因為要吃回本而吃撐死在餐桌上。
舒服地打了好幾個嗝的大個突然神色一變,說:雖然我飽了,但我要吃回本才行。
我和黃毛一額虛汗,說:別吃了,其實你已經回本了。
大個啊了一聲,說:回本了?
我心虛抬頭,對著天花板說:真漂亮,你已經吃回本了。
大個心滿意足點點頭,說:那我就不吃了,回本就好了,不要讓酒店虧太多。
我相信酒店老板聽到這句話一定會感動得鼻涕眼淚口水一起流。
嘿,怎么是你們啊。
一聲熟悉的聲音從身旁傳來。我抬頭一看,原來是那個連黃毛的口水都吃得津津有味的主管。
我說:真巧。
主管說:你這巧字好有內涵。一來我可不認為你們可以來這地方。二來我也從不認為你們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因為這在我的腦海里這是不可能事件,所以你這個巧字可不能用在這。
聽了主管這番比詞典還牛逼的一聽就知道不正確的歪解,我聳聳肩說:隨便。
黃毛說:這次真的再見了,再也不會見到像你這種看一眼就想揍一臉的人。
黃毛站起身來,說:吃飽了吧,我們走。
今晚是我們住危樓的最后一晚。回到宿舍,黃毛說:你們明天打算搬到哪去?
大個說:我打算去找我幾年前認識的朋友。
我說:可能是回學校住吧。
黃毛說:你們都這么不確定啊?那來我家住一段時間吧,反正我在家里也閑得無聊,有人聊聊天也好。
就這樣,黃毛決定了我和大個將暫時寄宿他家。
黃毛說:我今晚有點事出去一趟,你們就不用等我門了。明天你們收拾好東西等我回來,早餐就不用去買了,我帶回來。
我點頭默認,黃毛換了一身干凈的服裝后,就出去了。
我問大個:這二十多天過得怎樣。
大個說:不錯不錯,比我當保安的時候好玩多了。
我點點頭。
大個繼續說道:你們的話給了我很多觸動,我發現我變了。
我回想這二十多天來我與黃毛的許多錯誤言論帶給大個的沖擊,就苦笑起來。
我說:大個,你覺得這變得好不好?
大個說:我也不知道。但變了就算了,就這樣吧。
我點點頭,說:這樣想也不錯。
窗外天空掛著一輪明月,明月在烏云的遮擋下越來越暗。天穹上的云緩緩流動,不久,又看見了明亮的月亮。
我說:今晚很累,我先睡了。
大個說:嗯,我也睡了,晚安。
我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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