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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無枝

第二章    下

 ?。ㄋ模?/p>

  他帶我來東城區最好的一家茶樓“東湖茶樓”。我心想是我來找他的,應該是我給錢,沒想到,他偏要搶著給付了賬。他雖然顯得拮據,但出手很大方,還問我:“要不要點一杯咖啡,這兒也有的?”我還是拒絕了,就坐在茶樓的窗口,和他慢慢喝茶、說話,外面又下起小雨,天灰蒙蒙的。

  我不知道說什么好,我似乎都忘記是來找他干什么了,捧著熱乎乎的茶杯,看窗外的小雨。此時,感覺這個世界已經被虛化了,只有這斷斷續續的冷雨,卻不冷,不孤獨。他打斷我的癡想,說了句:“這雨可真美!”

  “冬天的雨,不是很冷嗎?”我揉揉凍紅的鼻子,他的臉也像微笑著的紅梅花。

  “你很冷嗎?把窗戶關嚴實吧。”他關了窗戶,又說,“還需要把窗簾布拉上嗎?”

  “本來就已經夠暗了,在這里面,拉上窗簾布不是什么都看不見了?”

  “看得見啊,看得見你的眼睛,眼睛是可以發光的?!甭犓@樣一說,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能感受得到他藏掖著的緊張心情,他看看屋頂,又看看窗簾上的荷花。

  我想,這是來干嘛?就這樣坐,然后喝一杯茶就散人回家嗎?總該聊一些深一點的話題啊,我要怎么說呢?我還是想不出個話題,就隨便憋出個問題:“你那本《馮至詩集》怎么放在‘其他雜書’一欄,是放錯了還是什么原因?”

  他笑而不語。我心想這下子肯定出丑了,人家肯定是放錯了嘛,我居然問出這么弱智的問題,像個六歲小孩一樣。

  過了片刻,他說:“沒有放錯啊,那就是一本雜書?”

  這下子我又納悶了,這明明就是一本詩集,怎么說是一本雜書呢?他難道是老封建,看不起現代新詩?可他明明又在寫現代詩啊,還寫得那么棒?會不會是像曹植那樣才高八斗,所以才不屑看這些?可他為什么又要買來看呢?我只是弱弱地問了句:“為什么呢?”

  他這才娓娓道來:“認識這本書,找來這本書看,是因為一個人。我上大學時的當代文學老師,叫張瑋,他是確實是個很有才華的人,但為人卻越來越虛偽,世故,喜歡挑逗女同學,喜歡諂媚巴結領導。他上課經常喜歡標榜自己,也常常鼓勵同學問問題,提出自己的觀點,當然是不要和他的觀點相左。有次我和他爭論詩時,他偏說他喜歡的馮至是現代詩歌史上最偉大的詩人,特別推崇馮至的《十四行詩》,說什么郭沫若、徐志摩、聞一多、應修人、馮雪峰、汪靜之這些都是矯情、幼稚的詩人,他說詩歌必須要走向所謂的智性和哲理,還舉了好多例子和名人的論斷來證明。我覺得他說得不對,就起來和他爭辯。他卻惱羞成怒,勒令我坐下,還叫我下課后去找他!我下課當然沒去找他,從此我當代文學就屢屢不及格,只得重修。所以我就記住了這個馮至,也記住了這位妄想把一個二流詩人推到一流詩人位置的當代文學老師!”

  “那你是用什么話激怒他的呢?或者說你是怎么辯論的?”

  “我沒有激怒他,是他自己惱羞成怒的。我說他是在吊書口袋,只是瞎推理,根本不知道實況。中國的文學一直都是抒情的,從《詩經》開始,我們中華民族的文學就是以抒情文學為主,不然我們每次分析詩歌時出題人怎么都是問‘這首詩表達了什么思想感情’,怎么沒有問‘這首詩說明了什么道理’?為什么宋詩超不過唐詩,那就是因為宋詩墮入了迂腐說理、說教的泥淖,所以就把詩歌寫死了。還有,我們中國新詩,剛剛從舊詩的格律中放足出來,自由詩沒寫多久,為什么又要鉆到西方格律的囚籠里面去,去學什么十四行詩,和中國漢字的音律根本不匹配。如果要這樣,那還不如返回到中國古典詩的創作。我覺得馮至寫十四行詩簡直就是一個噱頭,根本不值得一提!”他越說越激動。

  “那你們老師還說什么沒?”

  “有啊,他問我認真讀過馮至的詩沒?”

  “那你怎么說的?”

  “當時沒有讀過多少。”

  我笑著說:“那你也不對啊,都沒有認真了解過,憑什么去否定一個人呢?我覺得馮至還是有些詩歌很出色的,比如《南方的夜》、《我是一條小河》,還有《我的寂寞是一條蛇》,特別是他把寂寞形象化,比作一條蛇,我當時一讀就毛骨悚然,就讀這一句詩就已經把我的心給掏空了?!?/p>

  “是啊,馮至自然有馮至的好處,不然魯迅先生怎么會稱他為中國‘最為杰出的抒情詩人’,可也只是肯定他的抒情詩,所以我才找來《馮至詩集》好好讀了一番?!?/p>

  “那你讀了之后感覺怎么樣?”

  他搖頭:“只有徐志摩才是現代詩史上的天才詩人,汪靜之等湖畔詩人才是真正的抒情詩人。至于馮至,就那樣,不然我也不會放到雜書中了?!?/p>

  我笑了:“我覺得不完全這樣,你排斥這本書還是因為你們以前的張老師對你的打擊吧,你真是個小心眼兒的人?!彼残α恕?/p>

  我看他放下茶杯,又沒話說了,我又問:“你上哪里的大學,是這個城市的嗎?中文系的吧?”

  “不是啊,是外地的一所二流大學,學文學的?!?/p>

  我看他沒有報學校名字,想必不是什么名牌大學,我就沒有繼續問?只因他稱其他地方為外地,我心想他肯定是本地人吧,那怎么還住公寓呢?我又問。

  他很疑惑的樣子,問:“我沒住公寓,就在我家???”

  “那老槐公寓呢?”

  “那就是我家啊,是我家的老房子。前些年父母出車禍去世之后,我就把房子改裝了一下,成了公寓,就租給附近進城務工的農民。每個月還可以賺個七八百?!?/p>

  “哦,難怪,那剛剛出來時和他打招呼的那個男人,應該就是住在那里的農民工吧?”我暗自想著。我又問:“那你有妻子嗎?”

  “有啊?!?/p>

  我覺得自己問得太多了,有點像是在調查戶籍信息,但又壓不住好奇心,還是問了:“那她在哪兒去了呢?”

  他很無奈的樣子,但又做出一臉很輕松的笑容:“她啊,和我爸媽一起去了,那都是幾年前的事了。”我真的覺得自己問多了,把他問傷心了,把自己也弄得抹眼淚。他望著窗外霧蒙蒙的天,又繼續說:“那時,才結婚幾個月,爸爸開車帶她和媽媽去,城郊的東山上看紅葉,車子掉到山谷里面去了?!?/p>

  “就是你樓下的那輛小車嗎?”

  “怎么可能,掉進山谷摔得粉碎的車還能復原嗎?門口那輛是我用保險公司賠的錢,自己添了一點,買的一輛二手車。放在那很久沒動了,開不起,這鬼油價不斷地攀長?!彼中α耍瑧撌切ξ业膯栴}問得傻吧。

  “那你很懷念你的妻子嗎?”我不知怎么,嘴里又蹦出這個問題。

  “唉,都過去了,她確實可惜了,我都沒陪她去東山。當時我在家寫小說,不然,我們家就沒有一個人能夠存活,你也不可能找到我了,這些農民工也找不到住的地方了。”他的語氣有點調侃,但我能夠觸摸得到潤濕在他內心深處的悲傷。

  “你和她是大學同學嗎?”

  “不是。我22歲大學畢業后沒有找到工作,每天就是在家寫作、看書,也不怎么出去見人,大概過了兩年,爸媽沒有辦法,就讓我二姑姑給我介紹了一個縣城里的一個女子,做媒把婚給結了,免得長不大。她比我小兩歲,高中畢業的,沒什么共同語言,也就沒什么感情。不過她的死給我的打擊確實挺大的?!敝劣谑鞘裁创驌??我沒有勇氣多問,怕他不耐煩,或者控制不住傷心。喊服務員換了茶水后,我們又繼續喝茶繼續說話。

  原來“苦雨巷”是他提議改的,我還以為是周作人客居過。這條巷子硬化地少,一下雨就是泥濘路,就叫作“苦雨巷”?!袄匣惫ⅰ币彩撬蛭菖缘睦匣睒淙〉拿N疫€知道他的筆名無名不是因為《莊子》里面的那句“圣人無名”,而是不想“爭名”。我也給他講了“洛花”不是“落花”諧音,而是“洛城花”的省寫,有“遷謫之意”。他還問到我丈夫的情況,我說“我的丈夫和你的妻子一樣,不過不是死了,只是看不見人罷了”。我們倆越說話越多,越說越傾心。最后雨停了,兩個人的笑還沒停。天快黑時,我們才想起喝茶到現在,居然忽略了午飯。

  我終于問到今天的正題了,我問他為什么一直不斷地給《風竹》投稿,我都已經回復了很多次了?他沉靜下來,輕輕地說:“我知道你們主編不喜歡啊?!?/p>

  我很迷惑不解:“那你為什么偏要投嗎,為什么不改變一下???”

  “你要我改變嗎?改變我自己嗎?”他的語氣有點生氣,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我。

  “我不是要你改變,但……”

  我還沒說完,他就揮手說:“你不明白就不要說了,我們現在去吃飯吧?”

  我有些生氣,更有些委屈,掏心掏肺地說了半天的人,居然是這樣一個莽漢,一點都不明事理。但我又想,我算他什么人,憑什么要求別人改變啊,況且他現在的詩挺好啊,我就很喜歡啊,為什么要去迎合金錢呢?唉!

  他見我坐在座位上一動也不動,已經跨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說:“吃午飯啊,我兩頓都沒吃了,再不吃就要成仙了。”我很含蓄地笑了,起身和他一起出去吃飯。

 ?。ㄎ澹?/p>

  他把吃選在一個小飯館,說小館子做的菜香甜可口,不在外型上?;ㄕ袃骸N艺f不要去小館子,不衛生,就去附近一家高檔的飯店,我給錢。他沒有說話,就愣著頭往一家叫“媽媽飯店”去,我也只好跟著他去了,心想:“這個詩人怎么這么可愛啊!”

  他點的三個菜,一葷一素一湯,兩個人埋頭吃,一聲也不吭。從小飯館出來,我說散散步吧。他說:“這么晚了,況且白天下過雨,路很濕滑?!?/p>

  我是想和他再多少會兒話的,因為這次過后,下次又不知道因為什么見面,況且這次見面還沒把投稿的事情解決。我怯生生地問:“你要趕著回去嗎?”

  “嗯,不?。 彼纳癫粚幍臉幼樱卮鸬煤芎?。

  “你知道什么是‘紳士風度’嗎?”故意用埋怨的口吻問。他應該是明白我的意思的,很為難地說:“可我的車又臟又舊又沒油???”我不好意思再啰嗦沒意思的問題了,招呼來一輛出租車。看我進車時,他也坐到了車的前面,這是我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不知道他坐前面是為了不想和我說話,還是想搶著付車費。坐在后座的我,腦子里一直不安靜,一直患著耳鳴。

  晚上,城里一般也是不堵車的,半個鐘頭就到我的住處。下車后,我很不習慣馬路邊的冷風,身體直打顫。他穿得不薄,但手還是揣在衣包里的。我說:“上去坐坐,怎么樣?”

  他把目光從我身上轉向馬路對面或者遠處,搖著頭說:“就這樣吧,我還得走路回去。”他沒有笑,我也沒有笑,只是心中有股酸酸的感覺。沒有跟他說再見,我捂著包,獨自走上樓去。他見我走了,又跑過來問我:“下次還見面嗎,我們?”

  我想想,還是壓著喉嚨說:“上來坐坐吧,我們還有事沒說清楚,等會兒我送你回去?”

  “我送你回來,你送我回去,我又送你回來……來來去去,有完沒完啊,你以為是在演戲啊!”說著,就陪我上樓梯間。他問我頭暈是不是因為感冒,我說不是,是冷風吹的。

  他坐在沙發上,我去倒了兩杯熱水。我問他多大了?

  他笑了,說:“問這個干嘛,反正沒有你年輕?”

  我更是笑了:“笑話,沒我年輕!你留著胡茬,看著雖然老氣,也才三十一二吧。還想比我老?我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了!”

  他一臉吃驚:“啊?我還一直把你當小妹妹看,還感嘆你剛大學畢業就找到這么一份好的編輯工作,真不得了。原來你三十幾了?真看不出來,比我們上大學時候的同學還年輕美麗?!?/p>

  “看看你,真會夸人,我研究生畢業都有幾年了,人老珠黃,受不起你這樣比較啊。你多少歲了?”

  “二十七?!?/p>

  “你這么年輕就才華橫溢,不得了啊。你看的那本《石屏隨筆》,寫的是什么,我都沒聽說過!”

  “是繆崇群的散文代表作,他是現代史上少為人知的一位優秀散文家。他的散文和沈復、沈從文的有些相似,寫得都是小人物的悲歡,文章清新、淡雅,我很喜歡?!?/p>

  “你也愛讀沈復、沈從文?我也愛讀,那天晚上還在翻《浮生四記》。”

  “我覺得繆崇群的文章寫得更細膩,他都是寫別人,并且從他的文章可以看出一個文人的悲憫的心,一顆對于文學的赤子之心。他的好友巴金也很喜歡讀他的散文,說他‘是一個善良的人’?!彼f得興奮,說個不停,但是我一點也不覺得他很絮叨,他又說,“確實很不錯的散文,讓我明白了一句話,散文之大,乃歸之于小也?!?/p>

  “‘散文之大,乃歸之于小’,你對散文的歸納太精妙了,完全可以代替‘形散而神不散’這句話了,我一直明白這個道理,但就是沒你這能力把它歸納出來?!甭犖乙徽f,他又像個孩子般憨笑,可愛極了。

 ?。?/p>

  茫茫冬夜,黑色的冬夜,我們越陷越深。我和他的話,怎么能有一個結束的句號。又說到白天那個問題,我問:“你還要繼續投稿嗎?”

  他很果斷地說:“要投啊,怎么不投呢?我要一直投下去!”我似乎猜得到他的想法,我想繼續追問下去:“你到底是為什么呢?你是不能感動趙主編的!”

  “會感動你的?!?/p>

  我愣住了,凝住眼眸,心都快要跳出來了,耳朵卻還冷靜等著他繼續說下去。他口齒很不伶俐,此時此刻更是結結巴巴,語速越來越快,聲音越說越小。我下意識地往他身邊挪了幾厘米,雖然相當于沒有移動,我也感到很滿足,我和他近了許多。他說:“我第一次向《風竹》投稿,并不是缺什么稿費。但我很意外地收到編輯洛花的回信,覺得她很有意思。很想和她聊天,但她又不認識我,所以最后的方式就是再投稿,再等她的回復。所以,我從第二次投稿時就特意把地址寫得很清楚,連門牌號都寫上,是因為擔心她會寄錯。日子久了,我就習慣這樣了,習慣等待她的回復,雖然每次回復或長或短,意思都差不多,但總還是沾有她的體香,是那么地讓我入迷。我總以為她的筆名是來自‘落花’的諧音,所以讀她的回信時總覺得那個燈下執筆的人是一個傷感、失意的女子。我覺得我能讀懂她,她也能讀懂我,后來我漸漸明白我投稿是因為我缺少什么了!我常常想起她,在腦子里不斷地描繪她的圖像,原來她就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后來,我有種想見她的沖動,但又害怕,害怕我心中這個美麗的女神消失了。況且,我也不敢保證她一定會見我。再后來,我就每天白天都把門開著,開著,夢想著她能找過來。這只是一個美麗的夢,我從來沒有奢求它會實現。終于,這天她來了,我怎么也沒想過她會來,就連做夢也沒做過這樣的夢。我心情很平靜?!?/p>

  “她讓你失望了嗎?”我輕輕地問,聲音略帶嘶啞,大概是因為夜深了,嗓子太干冷了。

  “沒有,沒有。”

  “那你怎么心情很平靜呢?”

  “我一定要很激動,瘋狂的樣子嗎?”聽他這么一說,我的心就站不穩了,手在衣襟上尋找停放的合適位置,眼睛看向窗外迷茫的夜。他沒有繼續解釋,坐到我身邊來,一只手壓在我的手背上。我想掙開,但還是用雙手緊抓住他的手。我似乎像一個掉進陷阱里的流浪人,找到了一條垂到洞底的青藤。他的手腕捋過我的背脊,我的身體就軟了,如開春的積雪融化在他的溫暖的胸間了。

  或許還沒過十二點,或許已經是明天了。他捧過我的臉,我閉著雙眼,自然地把雙唇貼了過去。我已經任他愛撫了,他親吻著我耳畔的發梢,手掌像柔軟的春風在我后背和乳房拂過。他揭我的衣扣時,我突然把他的手抓住。我還沒說話,他就把我放開在沙發上,自己站起來。我抓住他問:“干嘛,你?”

  “洗澡?!?/p>

  還是把不準他是要干嘛,我整理好衣服,用手指理了下頭發。我不知道說什么,徑直帶他去洗澡間。

  我到臥室看書。整個空屋子里,是一團混沌的黑,只有我書桌上的臺燈和洗澡間的照明燈亮著。

  隨便抓了一本湖畔詩人的詩集看著。翻了幾頁,我一句詩也沒讀進去。他找來我房間時,很禮貌地敲門。我說:“我學你開著門等人,你也學著我敲門啊?”他沒吭聲,我遲疑了一會兒,一頭撞到到他的懷里,問:“你就是來‘洗澡’嗎?”

  “我怕這腌臜的身體玷污了你的圣潔?!?/p>

  我不由得流出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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