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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號城區  文/呂學平

第一章    獻給我最懷念的某人

  到了晚上,吃完飯后,蒙蒙他們在屋里看電視,我爬到小屋的頂上擺了一張椅子和桌子,在上面鋪了許多瓜子,坐下來邊吃邊觀賞此時的夜空,就像小時候在三號城區一樣。

  我發現鄉下的夜空要比城市的更加迷人。一條密集的星帶橫穿曠闊的天空。皎潔的月亮掛在頭頂,仿佛伸手就可以摸到。

  此時,我突然想起了兒時的我以及那些小伙伴們,我是如此的想念他們,想念和他們在小弄堂里看過的星夜,捉過的青蛙和玩過的泥土。

  我想,這真是一大悲哀,明明只能往前走,卻還依舊留戀過去。

  我還想念那些被我愛過的人和愛我的人。他們都向此時的星夜一般美麗,但也向流星一樣在我生命里只留下了一道光而已。

  其實我在很多個夜晚都如此感嘆過,讓我忍不住要寫一些東西。但我想,那樣太裝逼了。也許像這樣吃吃瓜子會更好。

  我向前走了幾步,遠方的屋子與樹林一覽無遺。在我左手邊的那個村子已經在放煙火提前慶祝新年了。人們的歡呼聲通過寒冷稀薄的空氣傳到這里來,變得飄渺了許多。

  這時,地下傳來佳佳的聲音。

  我探出頭,看見佳佳正抱著一包餅干對我喊,陸明哥哥,電視機信號不好,你調一下屋頂上的天線。

  我走到屋頂的角落處,那里斜臥著一根天線,一根白色的電線一直從窗戶到房間里。我將天線弄正,然后對佳佳喊,看看好了沒有。

  佳佳立即跑進屋子,又立即跑出來說,好了,特別清!說完又跑了進去。

  我坐回椅子上,把鋪在桌子上的瓜子一口氣吃了。

  此刻沒有什么事情可做。

  我坐在椅子上數著星星,但很快就變成躺著了。有時會劃過一兩顆流星,把我嚇了一跳,立即起來。

  到了九點的時候,一些屋子的燈火已經滅了。整個村子萬籟俱寂,只有空靈的風聲在耳邊回蕩。

  我從旁邊的樓梯上走了下來,看到蒙蒙和佳佳還在看電視。奶奶已經為我們燒好了熱水。

  我對他們說,去睡吧,明天還要早點起來呢。

  他們哦了一聲。然后關掉了電視。

  奶奶準備了一個大盆,往里面倒了一大鍋熱水,頓時滿屋熱氣。

  我們一起往里面放腳,佳佳的小腳一碰到熱水就往回縮。

  我將佳佳的小腳緩緩放進水里。佳佳嚇得閉上了眼睛。

  我對她說,佳佳,你有多久沒洗過腳了?看你腳臟的。

  佳佳說,學校已經停水好幾天了。水管都結了冰。我們現在連喝的水都是冷的。好多同學都不敢洗澡。

  我說,馬上你就天天有熱水洗了。

  佳佳說,陸明哥哥,聽說北京那邊冬天很舒服,家家都有空調,我們就沒有。校長都交不起教室的租金了。我們好幾次上課上到一半就被趕了出來?,F在天黑都不開燈的,教室里也從來不開燈。

  我說,那你怎么上課?

  佳佳說,我們每人都有一小截蠟燭,要用的時候就點,不用了就放在口袋里。說完佳佳把她的小蠟燭拿給我看。

  我說,以后這些東西就用不著了。

  佳佳問,為什么???

  我說,到時候你的教室不會沒有電了。

  佳佳哇了一聲。然后用腳猛地踩水,大笑說,陸明哥哥,你騙人。

  我們被水濺一身。

  我擦了擦衣服笑著對他說,陸明哥哥這次不會騙你了。

  第二天早上天還未亮我就起來了,拿出手表一看,六點。公雞連叫了幾聲。我穿上衣服,打開房門,發現廚房處亮光,我走進去,看見奶奶正在做飯。

  我說,奶奶,你起的還是這么早。

  奶奶說,我五點就起來了,去地里摘了點卷心菜,鍋里還熬著粥,等等就著粥吃。

  我從廚房里拿出一只白瓷碗和筷子,乘了粥,就這奶奶炒的卷心菜喝下去。

  奶奶,還要不要來一碗?

  我說,不了,奶奶,我等一下就走。

  奶奶說,這么快??!不多住幾天?

  我說,來不及了,今天九點有去上海的車,越快越好。

  奶奶說,哦,這樣??!那你等一下,我去換件衣服,等等和你一起去縣城。

  我說,奶奶,不用了。

  奶奶說,要的要的。說完走了出去。

  蒙蒙睡眼惺忪地走進廚房問,陸明,你怎么起的這么早啊!天還沒亮呢。

  我說,你紐扣沒系。

  蒙蒙一下臉紅轉身系紐扣,然后對我說,討厭,亂看!

  我說,你快吃早飯吧,我們等等就走。

  蒙蒙哦了一聲。

  我走進佳佳的房間,小家伙正在熟睡著,擺了個大字。我推醒佳佳。她睜開眼睛說,陸明哥哥。

  我輕聲說,起來吧,我們要出發了。

  佳佳問,去哪?

  我說,回家。

  蒙蒙問,這不就是家嗎?

  我搖搖頭說,你家在很遠的地方。

  佳佳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

  我幫她穿好衣服,然后抱了下來,牽著她的小手往外走。

  蒙蒙拿著牙膏過來對我說,陸明,牙膏沒了。

  我說,那就不刷了,我也沒刷。

  蒙蒙吐了吐舌頭說,誰像你??!

  我說,那就先放著吧,等一下我幫你買。

  蒙蒙說,好,別忘了。

  奶奶換好衣服走出來說,明明啊,你先等著,我讓隔壁殺豬的兒子開車帶你去縣城。說完開門出去。

  過了一會兒,汽車的呼叫聲傳來。我牽著佳佳走出去,看見一輛老式面包車停在門口。昨夜的雪落了一地,白茫茫一片。

  從車下走出來一個瘦小的男人,過來對我說,陸明哥,好久不見。

  我突然有些茫然,但嘴里依舊附和道,是啊,好久不見。

  他說,陸明哥,上車吧。

  我把佳佳抱上了車,蒙蒙也上了車。

  奶奶說,我也去。

  我說,奶奶,你就別去了,村里的路又不好走。

  男人也說,是啊,奶奶,等一下我讓我爸陪您聊天。

  奶奶說,那好吧。然后接著說,你們先等一下,我去拿東西。說完進了屋,過了一會兒又出來,手里拎了兩大袋東西。對我說,明明??!這些東西都是別人送的銀魚,上??沙圆坏健?/p>

  我說,上海什么都有。

  奶奶說,上海的哪有我們的好吃。

  我說,好,我帶著。

  奶奶又頭對佳佳說,佳佳,你到了上海要聽陸明哥哥的話,別吵別鬧,上??蓙y著呢。

  佳佳說,不會不會,我還要回來和我的同學玩呢。

  我說,奶奶,我們走了。

  奶奶說,明明啊,別忘了多來看看,你爸媽的墓還在這里呢。

  我點了點頭,然后上了車。

  殺豬的兒子也上了車,將車子開到村道。壓得冰面吱吱作響。遠處的朝陽緩緩升起,此時天空是半明半暗的。

  車子開得很遠,我還來不及看遠方的紅磚房子就消失了。

  佳佳推推我的手說,哥哥,我們到底去哪里啊?

  我說,我帶你去大城市。

  佳佳問,比村子還打嗎?

  我說,要大多很多。

  佳佳張嘴巴哇了一聲。

  我們駛上了主道。此時縣城已經全亮,有一些賣菜的小販在街上走動。

  我們把車開到來時的長途汽車站。下了車后我們向男人道謝。

  他說,沒事沒事,就是…….

  我問,什么?你說,我一定幫你。

  他說,就是你表弟說你會帶我們去上海的。聽說那里的女孩很漂亮。我想去看看,我爸說我高中一畢業就讓我結婚,呵呵,我想找個上海的。

  我對他說,放心吧,我會帶你去的。

  他連忙謝了我一聲。

  我們向他道別后就去買了兩張去上海的車票和一張九江的車票。

  我對蒙蒙說,蒙蒙,我們要分開了。我給你買了去九江的車票,去了你就知道廬山在哪里。我還有事請,送不了你了。到了后給我打電話吧。

  蒙蒙眼眶濕潤地說,陸明,我突然好舍不得你。我感覺我們像待好幾年一樣。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早就認識???

  我說,是。

  蒙蒙說,那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我說,會的,我推了推蒙蒙說,去驗票吧。

  蒙蒙不舍的回頭看我,然后驗票登車。

  我抱著佳佳進站,準備等車時,蒙蒙在窗戶處向我喊,陸明,你還沒給我買牙膏呢。說完,車子就走了。

  我牽著佳佳上了車,在一旁坐下。我把佳佳放在了我的腿上。她把臉貼在窗戶上畫圖說,好涼好涼。

  過了一會兒,司機上來開車。

  我想,終于駛上了歸途。

  我們經過來時的加油站。我下車給佳佳買了水和吃的。佳佳高興地吃了起來,她用小手遞給我一塊巧克力說,陸明哥哥,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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