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謝欣美,感覺腳邊的空氣都轉動了。她的聲音幻化成根根絲線纏繞著我的心臟。
照常,在偏僻的角落里,我一個人吃飯,在擁擠的人群中格外寂寥,如同浩渺宇宙中的一顆黯淡星辰。謝欣美落座在我的對面,眼睛定定地看著我。
這也太明顯了嘛,分明是對我赤裸裸地追求。
“胖魚。”
“啊?”
我海吞的米線一下子吐了出來,湯汁濺了一臉。
我有些猶豫,“你是魚丸!”
年幼的我們有時會忘了對方的尊姓大名,卻毫不費力地記住了那些稀奇古怪的外號。
謝欣美的身材完全就是用美圖秀秀把小時候的照片壓縮N倍的效果。
“我現在改名字了,叫謝欣美。”謝欣美突然說道。
“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我記得我們都愛吃水煮魚,即使胡吃海塞地大汗淋漓,對美食的熱度絲毫不減。”謝欣美搶先一步重溫回憶。
“我記得你有輕度的腸胃敏感,即使你吃了辣椒花椒胡椒之類的調味料很難受,但還是一直堅持重口味。”
“對了,那個甘草戒指你還有沒有了。”我問道。
謝欣美哈哈大笑,“我還沒有把它吃掉。”
“當年,一起玩過家家的時候,我們要扮演一對夫妻,舉行結婚典禮,彼此交換了結婚戒指之后,你突然撲過來,咬我的手,還邊喊著,這么好的美味不吃就來浪費了。我的戒指,被你咬掉了一半,你卻不吃自己的那顆戒指。”
哈哈哈,我們的笑聲幾乎要掀翻了整個餐廳的屋頂。
周圍的人看著神經兮兮的我們。
“干嘛要管那么多,吃飯。”謝欣美一拍桌子。
童年的我們是樓上樓下的鄰居,由于對吃的極度熱愛,我們長得也圓鼓鼓的,他們玩捉迷藏的游戲由于目標太大總是被發現。其他小伙伴們玩得久了都覺得這游戲太沒意思,不跟我們玩了。
我和謝欣美跟在他們的屁股后面,眼神又純潔又無辜地懇求他們。
“瞧瞧他們的身材,要不我們玩踢皮球吧。”總是有人這么提議。
或許他們的惡趣味傷害到了我們的弱小內心。
我和謝欣美開始團結起來,兩個人依舊很愛吃,手牽手去小區旁邊的商業街,那里的章魚小丸子,麻辣串,關東煮,鐵板魷魚,油炸臭豆腐,都是我們的最愛,胃口好的很吃嘛嘛香。
再打著一路飽嗝回家去。
終于,謝欣美的腸胃還是出了問題,一次進食太多,出現了嘔吐癥狀,在醫院里呆了一個星期。期間,我從媽媽那里打聽到了謝欣美所在的病房號。那是夏天,醫院里看似沒有盡頭的空蕩蕩的走廊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我端著一盒我們的最愛八喜冰淇淋,小心翼翼地走。我七拐八繞,終于找到了她的病房,輕手輕腳的想突然送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透過病房的玻璃,我看到謝欣美躺在病床上,臉色很蒼白。分別幾天后再次相見的那種歡快的心情不言而喻。
在推門而入的那一剎那,我聽到她媽媽再講,以后不準許你跟樓下那個小胖子一起出去玩了,凈知道吃,聽到了沒。
謝欣美溫順地點點頭。我似乎被點了穴,我曾經以為我們的友誼堅不可摧,謝欣美的默許比她媽媽的話更有殺傷力。
冰激凌被打翻了,在炎熱的夏季里,冰激凌跟我一起流淚。
她病好了,我總是對她視而不見,有時她忍不住揪揪我的衣角,都被我重重甩開。
出乎我媽媽的意料,我對什么美食都不感冒,開始一天天瘦下來。媽媽嚇壞了,帶我去看醫生,開了一大堆補鋅補鈣的藥片,并告訴我們我是嚴重的營養匱乏。我還沒瘦到骨瘦如柴的樣子啊。
謝欣美搬走的時候,她穿著一件碎花洋裙,依舊是圓鼓鼓的樣子。我已經瘦了下來,以前的衣服穿在我身上顯得空蕩蕩的,并且我和其他小伙伴們打成了一片。謝欣美還是一個人,我賭氣沒有去送她,跳上窗邊的床,趴在花盆后面。謝欣美上車的時候往我的窗戶這邊看,我幾乎是下意識地縮到花盆后面。再伸出頭的時候,我似乎看到她眼神里略顯失望的神色。
不久,我家也搬走了。那個破舊的居民樓與我們再也沒有半點瓜葛。
我們嘻嘻哈哈的,聊著以前。關于謝欣美的家庭現狀她沒有提過半句,關于我的我也是。
除了這些,我們還是比較幸福的兩個人。
“你居然那么久都沒有認出我。”謝欣美露出無辜地表情,可憐巴巴的,她總是這樣。
我們年少輕狂,普天之下,各有我們寵愛的人。
謝欣美和我說說笑笑,走得很慢,希望永遠也不要走完,手表上走過去的時針也要硬生生地撥回去的樣子。走回宿舍時幾乎都要關門。
再次看到她的時候,是在傍晚吃飯的時候。傍晚的風有種奇特的魔力,它能把喧囂吹成安靜,把人群吹成飛鳥,把過往吹成回憶。
恍如時光穿梭,謝欣美回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她站在我的對面,目光凜冽。
她將一個正方體紙盒拋過來,白色絲帶纏繞的紙盒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猶如蝴蝶翩翩煽動翅膀。我伸出雙手去接,我不想逃離,我愛的就是謝欣美。那么遙遠的距離,它還是義無反顧地向我飛來,就像是離弦的箭。
我希望我們之間的感情就像童年時的紙飛機,再次飛回我的手中。
紙盒飛行的路線偏離了角度,撞到欄桿上,跌落下去,像極了我此刻的心情。
謝欣美一臉喪氣的樣子,沿著樓梯往下跑。
而我,卻拔不動腿,還是在這里看著比較好,這樣萬一被別人撿去了也好要回來。
黑色的身影在距離我五層樓的地方停住腳步,他彎下腰,撿了起來,抬頭看向我,大霧般彌散的眼睛。他將手中的紙盒高高舉起,有種挑釁的調調。
謝欣美跑得氣喘吁吁,站在沐南風面前插著腰大口大口地吸氣。
沐南風眼里的光線轉眼變得柔和,摟住謝欣美的肩頭,低聲細語了幾句。
我寧愿我的視力一點也不好,不用把他們之間的卿卿我我看得那么清晰。
既然如此,我在原地等候他們慢悠悠地爬上五樓。
謝欣美一拳砸過來,真搞不懂她快跑之后哪么還有那么大的力氣。
“你怎么不跟著下去撿。”謝欣美眉宇間燃起慍惱的怒火。
“我不是看你下去了嘛~”我想不出合適的理由,“再說不是撿回來了嘛。”
“給你!”謝欣美把紙盒扔到我懷里。
“你干嘛想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非要把它從對面仍過來。直接給我,這樣多好。”
沐南風雕塑一般站著,從頭至尾一言不發。眼睛里又恢復了大霧彌漫的樣子。
“要你管。”
我望了一眼謝欣美的背影。他的手依舊搭在她的肩頭上,該死,這廝難道抬不動胳膊嗎,一直搭在謝欣美的身上。
我解開白色絲帶,香草戒指碎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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