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昨天國際部轉來了一個混血兒,超帥呢,有四分之一俄羅斯血統。”
一大早就聽到女生們嘰嘰喳喳的花癡,真是傷腦筋。
“你看,就是那個個子很高的。九頭身的黃金比例欸。”一個女生在一個頎長的背影后偷偷摸摸的指著,帶著某種小心翼翼。
我也望過去,其實他很扎眼,在人群中有鶴立雞群般的清爽。我認得出他,昨天和謝欣美一起的男生。
“這個學期有兩個新聞炸彈,一個接一個炸開,可有熱鬧看了。”
“他叫沐南風。連名字也好好聽。”我感覺那個女生說話的時候不停地在吞口水,有點含糊不清。
我怎么覺得好像叫木乃伊什么之類的,好好聽哦,真是笑死了。
他一身黑衣包裹著,倒和白色繃帶纏身有幾分相似。我悄悄跟在他的身后,這家伙我還一次沒有看過他的正臉來。
有的人看起來是兩個死,從背后看會把人饞死,等他轉過頭來會把人嚇死。
洛山中學國際部的學生不是特別多,全部安排在回型教學樓旁的碉堡似的建筑里,能來到這里的機會真是少之又少,國際部的學生都是紈绔子弟,等待著家里安排出國留學,相比較高中部的普通學生游手好閑的很。為了不顯得我刻意跟蹤,我快步走到他的前方,佯裝找人,扭頭看他。
他的目光恰好迎著我的視線。他眼睛里的焦點若有若無。
霧氣氤氳地擴散在他的瞳孔里。
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感,但又像一顆堅硬的核透出刺人眼目的光芒。
很難將他和昨天與謝欣美在一起的那個人聯系在一起,這和無法將兩張找不同的圖片在光下重疊在一起的原理相同。到底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揣摩人心這種活是我最最討厭做的,有人說世界上有兩種東西不能直視,一是太陽,二是人心。
我就是個表里不一的人。
以前媽媽每年會給我買好多好多白襯衫,總是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從來不系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放了學,就跑到操場上瘋打籃球。襯衫會弄得很臟很臟。落拓不羈的樣子。
媽媽會幫我洗干凈,洗過的衣服散發著洗衣粉的香氣和被陽光晾曬過的味道。
在別人眼里我每天都穿得干干靜靜的,而在媽媽眼里我是個落拓的小孩。
到現在我依舊保留著穿白襯衫的習慣,但現在我會乖乖地把最上面的那顆扣子系好,可是有一次我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卻覺得自己像個衣冠禽獸。
我改變了以前習慣的樣子,每天會保持地干干靜靜,這是媽媽希望看到我的樣子。
除了她,再也沒有人幫我洗白色襯衫了。
我將他們從粹白穿到微微泛著淡黃色,也舍不得丟掉。
或許,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我要將他們好好保留。
爸爸說媽媽有輕度的精神分裂,當著媽媽的面堅持要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媽媽聽到后一怔卻沒有任何表情變化。我無可奈何,偌大的房子,我每天一個人呆著也沒什么意思,索性開始在學校住宿,每隔兩個星期在大休期間前往郊區去看一下媽媽。
去的次數多了,我知道她喜歡在陽臺的藤椅上,泡一杯玫瑰花茶,靜靜地享受午后慵懶的陽光。夏季是紫藤花最美好的季節,肆意攀援的紫藤纏繞住整個窗戶外圍的柵欄,細碎的紫色花瓣含著嫩黃的花蕊,整個房間彌漫著恬淡清香,有著紫藤的陪伴媽媽也許不會孤單。富有生活情趣的媽媽把冷冰冰的病房布置地像一個溫馨的家的模樣。
每次我去,她都會微笑著沖著我說:“你好,陌生人。”目光卻總是盯著身后,好像期許著我背后會有她想見到那個人來。而我,從來沒有在這里見到過我的爸爸。
她連自己親愛的兒子都不記得,我咽下口中的苦澀,也微笑著回應她。可是我甚至不敢叫她媽媽,不敢孩童般地抱著她。
玫瑰花茶泡在一個透明的玻璃壺中,一朵朵玫瑰在水中盛開,他們在幼嫩的時候被采摘下來,晾曬、翻炒,最后只有那么短短的時光在水中綻放。
命運,誰也無法掌控。即使天上星光流轉,我們的宿命也已經定盤。我們能做的有時只是坦然接受。
媽媽給我沏了茶,遞給我,我捧在手心,等它漸漸由溫熱變得冰涼,等到空氣中的光與熱消散,我將它一飲而盡,有茶水滴落在衣領上。媽媽會慌亂地起身找到紙抽細細的擦。只有在她面前我才能永遠像個落拓的小孩。
我知道她的內心是愛我的,只是現在的表現形式會有所不同,在媽媽很年輕的時候她放棄了去紐約深造的機會,放棄了回國后百萬級的年薪。如果這都不算愛,我不知道什么叫做愛。
可是她一路走來如同錦緞般華麗的成功人生卻無法承載一段失敗的婚姻。
爸爸居然將懷孕的**接到家里,是想讓我對**問候二媽好嗎,我做不到。我假裝無所謂,在爸爸扶著那個女人下樓梯的時候,我用盡了平生的力氣從背后狠狠踢了那個**一腳。
那個女人滾下樓梯,血流了一地。爸爸重重打了我一掌,在我以前犯過的任何彌天大錯,他也從來沒有動過我一根手指頭。
我對著**的肚子又加了一腳:“你去死吧。”
忍住奪眶的淚水,摔門而去。
那次,應該是我揮霍完青春的所有野性和狂暴,性格愈發柔和起來,開始習慣逆來順受。
**流產了,子宮也被切除,一輩子沒有生育機會。爸爸用大把的錢打發了那個**,我沒有被送進監獄。事情并沒有因此好轉,我曾半年不見到爸爸的影子,每次媽媽柔聲和氣地打電話過去,爸爸不是開會出差就是說工作后很累,然后傳來嘟嘟嘟的斷線聲。
“兩個人之間的愛會消失嗎?”每次看到媽媽望著那扇看似永遠不會打開的大門發呆,我常常會這樣問。
再后來,再后來,我們三個人變成孤零零的個體。
我初中時參加了好多好多的全國性競賽,獲得了好多好多的獎項。那有什么用,父母笑笑之后,再也沒有人提起。
我不想去追尋什么,一切也好似和我無關。我還是順利上了洛山中學,叔叔開辦的私立貴族學校。
叔叔待我很好,好像是補償我爸對我的虧欠,安排我進了最好的班級。我對周遭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同學之間的爾虞我詐,我與他們保持著看不見的距離。他們與我沒有關系,我無所謂,習慣了一個人孤零零的。
我學習不上心,在班級里是中下游的水平,自愿選擇在教室的最后排。班主任還算公正,并不像其他老師一樣我犯了錯誤他們還陪著笑臉說是老師自己的錯。
在夏日的晴朗日子里,我一個人慢悠悠地活,塞著白色耳機,像是囈語般混混噩噩地念著歌詞,卻有著清晰不過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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