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此北大非彼北大

　　為期30天的寒假正式開始，我沒有選擇回家，而是帶著行李和舍車出去打工。畢竟家里很窮，所以爸媽也尊重我的決定，并且以后還是要出來工作的，現在早點適應。還好，與我同行的還有黃毛，他說他缺一筆更新自行車的錢，而家里不愿給，只好跟著我出來打工。

　　我們的工作是臨時幫光民房地產的客戶登記資料。所謂臨時，就是隨時可能被炒魷魚的意思。但我相信一定是我們先炒他的魷魚。這工作原本由三名女性負責，奈何她們都在一個月內同時懷孕，然后，她們都在一個月內同時生育孩子，最后，她們在一個月內同時請假。雖然國內沒有產假這回事，但要生孩子，請假總不能不批，可工作還是要有人做的。所以就要請臨時工。

　　這工作的工資低得可憐，只有40元/天，一天還要工作十小時。我想只有像我們這種不想干活拿時間來賣錢的人才會選擇這份工作。我和黃毛堅信著這世上不會有那么多人天天有那么多錢來買房。而帶著這份工作絕對無比輕松的想法，我們即將遇見有共同“理想”的第三人。

　　現在，我和黃毛正坐在房地產公司提供的宿舍里的凳子上。這宿舍絕對可以列入卅城必拆危樓之一。或者它可以成為卅城奇景之一。這宿舍的門是生銹的，輕輕一動就會發出嘰呀刺耳的聲音。墻壁是用水泥隨便涂的，顏色黃白不一。墻壁還開了好幾條大裂縫，有一條還能放進一只手。我想這縫里會不會住了一家老鼠呢。宿舍的角落有一個大洞，只用一塊小木板擋著。如果一個人夠重，他站在上面會從這第三層掉到第二層，會不會死，這我就不知道了。

　　黃毛右手握拳打在墻壁上，刷刷地掉落了一些灰石，一部分濺在我的臉上。

　　我說：黃毛，你生氣也沒用，包吃包住的就是這樣。

　　黃毛鼻子一顫一顫的，噴出的鼻息在空氣中遇冷凝霧，從中可看出他真的很憤怒。他搓了搓冰冷的臉，說：這房地產商真他媽的摳門，工資少得可憐不說，還給我們住這種危樓。

　　我重復了剛才那句話：包吃包住就是這樣。

　　黃毛說：沒天理啊，這與房地產修的房子有多大差別啊。

　　我白了他一眼，說：新聞看得少的人就像你這樣無知。前一陣子有一家房地產建出來的房子沒兩天就開縫，第三天就塌了。最后才發現那樓的質量比我們現在住的差不了多少。

　　黃毛說：哈哈，說不定這光民房地產也是。

　　我說：你再哈這樓就要塌了。

　　黃毛立馬收住了嘴。

　　唧呀一聲，那門發出難聽的聲音。我轉過頭一看，愣了。看見我那人也楞了。后來才轉過身的黃毛也楞了。

　　“怎么會是你！”三種聲音同時混在一起。

　　站在門后的是我們一個月的“同事”，那人我認識，黃毛也認識。四個月前，我們在一個晚上見過他。他就是那場形似秋名山車賽的第一名——大個。

　　在接近7°的日子里，他只穿了一件背心，這與穿著棉衣的我和與黃毛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對比。他左手拿著一袋衣服，右手拿著床墊被褥。

　　我拿起百事可樂，說：好久不見。

　　大個回了我一個：好久不見。

　　他走進屋內，把行李仍在床架上，然后坐在屋里最后一張凳子上，說：好巧啊。

　　黃毛說：確實好巧。

　　大個拍了拍黃毛的肩膀，說：你的傷有舊患沒？

　　黃毛說：完全康復了，多謝關心。

　　大個點了點頭，說：那就好。

　　我說：怎么你也來這里打工啊。

　　大個說：我原本在一家房地產當保安，那房地產的房子沒建好，塌了，整個公司都倒閉了，我也就失業了，三個月的工資拿不成。后來看見這房地產招臨時工，就來了。

　　黃毛說：是不是先前上了電視的那家房地產。

　　大個說：就是那家，好可惡。

　　黃毛說：我們剛才還在談呢。嘿，你在房地產工作還生出感情了呢，發現了沒，你又來房地產工作了。

　　大個說：嗯，我也是這么覺得的。

　　我說：先不廢話，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寧十三，你叫我十三就可以了。

　　黃毛說：我叫黃毛毛，你不可以叫我毛毛，你可以和他一樣叫我黃毛。

　　大個說：嗯，好的。我叫北大。

　　黃毛張大嘴巴，吃驚說道：我靠，你就是北大？

　　大個說：我是北大。

　　黃毛猛地拍了下額頭，把手移下蓋著眼睛長嘆：原來我從小仰慕的北大長這個樣。

　　大個說：你傻了啊。你知道北大是一所大學嗎？

　　黃毛搖搖頭說：不知道。

　　大個說：我的北大不是你想的那個北大，我的名字的意思是北方很大，也可以是北方的人很大。

　　黃毛說：我一直以為北大是一個人。

　　大個說：你這傻逼。

　　黃毛說：那清華也是一所大學？

　　大個說：對啊。

　　黃毛說：真見鬼了。從小到大，我經常聽見大人對著讀書的孩子說，你以后要上北大，你以后要上清華。搞的我還以為那是倆美女呢。

　　大個說：你小時候還真不純潔。

　　黃毛眉飛色舞說：這要從娃娃捉起。不談這個了。你是北方人對吧。聽說北方人都很豪爽。走，我們去吃飯，你請客。

　　大個說：我是北方人沒錯，但不是所有北方人都很豪爽，你怎么能把人都想成一個樣了。

　　黃毛說：你吃飯了沒？

　　大個說：剛才飯堂吃過，但不好吃，像潲水一樣。

　　黃毛說：那就對了，走，再吃一頓。

　　大個說：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