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所有人都沒能回老家過年,我們在酒店里一直奮戰到近十二點。下班的時候全身酸痛,回到員工宿舍,躺在了床上。
老白給家里人打了電話,他始終笑著說,我這里好得很!吃得好,住得好,你們就別擔心了!以后你們少下地了,弟弟的學費湊得差不多了,你們讓他好好學習,別忘了。
掛完電話,老白就哇哇大哭起來,弄得所有人都跟著哭。
我問,老白,開心點嘛,今天是除夕。
老白哭著說,我三年都沒回家了,好像我爹我娘,還有我弟弟。嗚~
我也忍不住哭了起來,說,我也兩年沒回家了,電話都沒打一個。
老白停下了說,那你比我慘。
我說,好了好了,你們餓嗎?我都餓了。廚房沒吃的了,我請你們出去吃。
老白說,你一說我就餓了。然后從床上起來,對所有人說,別哭了別哭了,學學陸明,再難受也要吃飯,走,我們去吃飯。
我們下了樓,在馬路邊的路燈下找到了一家燒烤攤,要了幾十份燒烤,十幾瓶啤酒,用幾塊木板搭了張桌子,就圍在一起吃,我們邊唱邊跳,亂噴啤酒,吃到歡暢的時候全身滾燙。
啤酒瓶摔了一地,竹簽到處亂扔,馬路上沒有人,我們四處跑,隨意尖叫,借著酒勁瘋狂。
我揮舞著酒瓶追著老白,老白紅著臉大喊,哈哈哈,陸明,來呀。
我把酒瓶甩在馬路的一邊,對著老白尖聲喊,我來啦~
我們從馬路這頭跑到馬路那頭,紅綠燈完全沒有用處,我當時趁著酒勁,就像把那紅綠燈給折了。但四處都找不到磚頭,就踢了它兩腳。
老白從我身后推我,大笑說,陸明你個白癡!說完就逃了。
我笑著喊,你等著!說完就去追他。
這夜瘋狂的很,但都沒有人罵,我知道所有人都沒有睡,樓上傳來歡呼聲,新年到了。
天空突然下起了雪,世界頓時變成了蒙蒙的灰白色。
我站在原地,大雪漸漸的覆蓋了我的頭發,零星的雪貼在了我的臉上,一下就化了。
老白從身后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說,看吧,還是你最深沉,都哭了。
我擦擦眼睛說,沒有,眼睛里進雪了。
老白說,那幫龜孫子不知道去哪瘋了。
我說,沒事,他們會回來的,明天不用上班。
老白說,陸明。
我說,怎么啦?
老白說,你有沒有喜歡一個人?
我說,有。
老白說,我也有,她是我高一同學,瘦瘦的,在我們縣城算是很漂亮的那種,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喜歡上她了,當時要不是成績太差我就追她了。
我問,這有什么關系呢?
老白說,她成績很好,我實在不好意思去找她。后來高一讀完就出去找她了。你知道嗎?我出來的時候發過誓,等我有一天成功了就去找她。但你看我現在,還是個服務生。
我說,過了年就是領班了。
老白說,是啊,領班,還是給人當孫子,只不過是自己也有了孫子。其實我挺后悔的,當時就應該跟她表白,答不答應是另外一回事了,當時怎么說我跟他的差距也不大?,F在呢?一個大學生,一個服務生,他媽聽起來就不爽。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真是奇怪,總感覺有地方癢,但總是抓不著,就跟著雪一樣,就是不怎么舒服。
我問,那你以后準備怎么樣?
老白說,哈哈,以后怎么樣?誰還管得到以后?。楷F在能吃飽喝足就不錯了!以前還想賺錢開大奔去接那女孩的,但理想這東西真不靠譜,現在才是最有用的。你說是不是?陸明,是不是?
我記得我當時靠著紅綠燈打了個盹,老白推了我一下我才醒來,我敲了敲頭才清醒過來。
老白說,要睡就回去吧。
我說,好。
老白扶著我回到宿舍,看到其他人都橫七豎八的躺在床上,老白罵道,這幫龜孫子。
我們躺在擁擠的床上,關了燈,轉了個身隨便抱一個人,依偎取暖,扯扯被子就睡了。
這夜睡的很香,我做了許多夢,夢中下了大雪,前方的路中站著穿著藍色裙子的姑娘,我想叫她的名字,但卻叫不出聲來。
然后雪越下越大,淹沒了我,我想我死了,但夢里我永遠也死不了。
我掉在了一棟樓的樓梯上,四下昏暗,我摸黑前行,前面有一扇門,是虛掩著的。我推開,突然萬道光芒射了進來,是我睜不開眼,過了一會兒,光芒暗了下來,我走了出去,發現這里是一個天臺,巨大的太陽掛在天空,卻不感到熱,前方的屋子很矮,只有我這里居高臨下,我叫了一聲,三號城區!
然后我便向前走去,太陽也向我移來。
我問,你怎么會動?
太陽轉身對我說,你動我則動。
我問,為什么我動你就動?
太陽說,因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不是和我在說話,而是和你自己。
我說,我聽不懂。
太陽說,你所想的東西都會出現在夢里,他們都是你的一個想法。
我問,那這到底是哪兒?
太陽說,你想讓這是哪它就是哪兒。
我說,你究竟是誰?
太陽說,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了,我沒有見過這么煩的人,我只能出現一次,來解決你的所有困惑,這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能力。
我說,但你還沒有解決。
太陽說,不,不,我已經解決了。如何去做是我的事,如何去想是你的事,我必須走了,再見了。朋友。說完便消失了。
我怔在原地好一會兒。
醒來后,我度過的最無聊的一天,十幾個男人將糯米粉混著豆沙揉成千奇百怪的樣子扔進鍋里,煮了四臉盆,吃了整整一天。后來見到湯圓就想吐。
之后,老白沒有當上領班,幾天后辭職了。那天他激動的對我說,陸明,你知道嗎?我找到她了,在北京,在北京!我要去找她!
我問,那你知道她在哪里嗎?
老白說,在地質大學,我原來的同學告訴我的。
我問,你準備什么時候走?
老白說,明天,哦不,今天,就今天晚上!我已經等不及了!
我說,好!晚上我們都去送你。
晚上,我們十幾個人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去送老白,但事實上老白所有的衣服加起來還不夠裝滿一書包的。其余的都是我們給他買的零食。
老白抱怨說,我又不是沒吃的,這太多了。
有人說,吃不下可以給那女孩啊,北京哪有溫州的零食???
又有人說,笨蛋!北京怎么會沒溫州的東西。
老白接過我們給他準備的行李,哭著對我們說,你們這幫臭小子!非要來送我,你說要我怎么放心去?
我說,老白,到了那給我們打電話。
老白說,好!放心吧!說完便上車了。
我們幫老白把行李放在車下。
然后對他說,老白,再見了。
老白也向我們招手喊,再見了!
車子離去,有幾個人都哭了,我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說,走,我們回去。
老白走后,我們總感覺少了一個人喝斥我們,一下子冷清了許多,大家工作力不從心。
兩天后,老白打電話說已經到了,并且找到了工作。
我們輪流祝賀他。
老白說,我準備工作穩定后,就去地大找她!
我笑著說,你還真拼。
老白也哈哈大笑說,是啊,不過這已經不是和別人拼了,是和我自己,這是我的夢想,誰也動不了。哈哈,不說了不說了,我現在在工作,被經理發現了就不好了,先掛了。
老白掛了電話。
一個月后,最終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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