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
是夜,宮闕寂涼,大殿內(nèi)燈火通明,站在宮殿外的侍從都斂了聲息,宮殿內(nèi)八名太醫(yī)在為老梁帝會診,神色凝重,為首把脈的太醫(yī)的額頭滾下一顆顆汗珠。
殿外一人走了進(jìn)來,步下生風(fēng)。
“參見大皇子?!北娙艘积R跪下。
“太醫(yī)不必多禮,父皇的病情可是不大好?”大皇子段盛之在床榻邊坐下。
此時的老梁帝好像恢復(fù)了一點(diǎn)意識,一把抓過段盛之的手,“喬之,喬之……”段盛之怔了怔,把身子俯下,“父皇,您要說什么?”
老梁帝的手抓得更緊了,呼吸也顯得更為沉重:“喬之,喬之!”段盛之聽清之后,斂緊了眉,原本漆黑的瞳目變得更為的深邃,“快到了,父皇,您再等等,他應(yīng)該就快來了。”
段盛之抽出手,站起身負(fù)手而立,看著殿門外的長階,“段喬之。”父皇死前想要見你最后一面,而我這個做兄長的偏偏不想你出現(xiàn),可是出現(xiàn)與不出現(xiàn),又有何區(qū)別,長幼有序,尊卑有界,嫡庶不可變,唯一不定就是父皇的一顆心到底放于誰的身上,但就算這慈父之情從未對我有過半分,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段盛之低低的笑出了聲,罷了罷了,有些東西強(qiáng)求不得,段盛之的雙唇抿成一條線,“就如同父皇再怎么希望你是嫡長子也是天命不可違啊。”殿內(nèi)穿過一陣?yán)滹L(fēng),段盛之的話語隨風(fēng)散去。
“大皇子,請恕老臣直言,皇上這病情兇險,加之這幾年的沉疴,怕是無力回天,熬不熬得過今晚都是未知?!?/p>
“太醫(yī)全力醫(yī)治便可,希望上天庇佑。”說完,段盛之接過侍女手上的錦帕,為老梁帝擦去額上的冷汗,眼眸中透著陰冷。
侍女忙里忙外,添著碳熬著藥,深秋的夜,大梁宮內(nèi)如此慌張。
“來者何人?”守在宮門外的侍衛(wèi)攔下了一行人馬。
“大膽,西郡公在此,還不速速打開城門!”說完,拿出令牌。
侍衛(wèi)看到令牌,看了看那一襲白衣不染纖塵,才想起了四年前退出朝堂的四皇子段喬之,“參見西郡公,小人該死,不知是殿下,小人……”
段喬之坐在馬上揮了揮手,“無礙,速開城門便可。”
侍衛(wèi)當(dāng)下起身,打開了城門,段喬之看著緩緩開啟的城門,思緒萬千,低喃道:“到底還是回來了……”
在外四年,對外稱是修養(yǎng)心性,實(shí)則只有段喬之知道,如果再待下去,這個宮廷帶給自己的將會是無盡的深淵,隨著年齡閱歷的增長,利益沖突便必不可少,曾經(jīng)的兄友弟恭,父慈子孝都是鏡花水月,轉(zhuǎn)眼成空,倘若當(dāng)年不走,不知如今會是怎樣的一片光景,段喬之搖了搖頭,策馬向?qū)m中馳去。
“父皇何時病的?”段喬之下馬急行,眉間的焦急一眼可見。
“皇上大約半年前便不能起身,日日都躺在床上,朝中事務(wù)都是大皇子在料理,近幾日已經(jīng)神志不清,皇上在清醒之時便叫微臣一定要找到西郡公,皇上說……”
“父皇說什么?”
“皇上說,他不曾想到,自己戎馬一生,保家衛(wèi)國,如今已成朽木,到頭來只希望自己最心愛的兒子可以在床頭養(yǎng)老送終。”
段喬之聽了,頓住了急行的步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也不曾想到,他原來只有這般念想?!?/p>
想當(dāng)年,自己跪在殿內(nèi),那個眉目間只剩冷意的男人,好像自己從未認(rèn)識他一般,“你可要這皇位?”蒼老的手撫摸著那代表著至高無上地位的龍椅,莫名的透出慘絕凄厲。
“倘若兒臣要了,本該擁有皇位的人又該如何?”當(dāng)年的段喬之表面上看上去平靜,實(shí)則內(nèi)心的熱意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的冰涼。
“喬之,你可知道,這皇位從來不專屬于任何人,只要你爭,你便有機(jī)會得到?!崩狭旱垡浑p利眸死死地盯著段喬之。
“如果兒臣不想要呢?”段喬之直直的跪在地上,大聲說道。
“你為何不要!”
“如今皇儲已定,長幼有序,嫡庶不可變,兒臣倘若今日有這番心思,與亂臣賊子又有何區(qū)別?為人臣子就該安守本分,不可有二心,方可承蒙祖上庇佑,保一世安寧?!?/p>
老梁帝狠狠地拍了一下龍椅,站起來指著段喬之吼道:“你真覺得這安寧是天佑而非人為?這禍端僅僅是你安守臣子本分便可避免的?”
人為。
段喬之唇色霎時泛白,凄涼一笑:“父皇所說到底是何意?”
“喬之,聰慧如你,怎會不知?只是你心善這般,不愿看透這塵世紛擾……”老梁帝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兒子,搖搖頭說:“倘若你要在這活下去,唯一的方法便是坐上這至高無上的皇位,趁父皇還在,還可助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段喬之看向老梁帝,動了動唇,嘴角泛起蒼涼:“父皇,都說難測莫過帝王心,你今日所說,兒臣又可信幾分?”如若真想保我,又何須現(xiàn)在?如今朝廷安穩(wěn),又怎會自己推波助瀾,掀起風(fēng)云,父皇一生善用為君之道,做出這番舉動,到底是不明智的。
老梁帝似乎并沒有動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中透著蒼老又有一絲悲切,“罷了罷了,父皇言盡于此,余下的你便自己定奪?!闭f完,一身明黃離去。
段喬之在殿內(nèi)許久,才默默的說出,“那就,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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