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吸血魔王

　　阿格里選擇了拋棄自己的身體，讓自己的另一張隱形的臉從那雙有力的大手中擠了出來。當然痛下殺手的人并不是普通的酒囊飯袋，見他企圖用金蟬脫殼的計策逃走，急忙丟下手上那具已經沒有生命的肉體，急忙召喚生命之匙的力量。

　　冷血殺手胸前的石頭越來越明亮，射出的紫白光線如旋渦般緩緩轉動著。晏卓躲在柱子后面的幕布里，眼睜睜地看著阿格里癱倒在地上，她分不清那并不是真正的阿格里，而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肉體。

　　“你躲在這里不要出來，發(fā)生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出聲。”剛才外面?zhèn)鞒霎愴懀⒏窭锩偷貙⑺七M神像前的幕布里，那兩層厚重的黑絲絨幕布自屋頂垂到地面，形成波浪般的褶皺，將晏卓藏得嚴嚴實實。

　　盡管晏卓真心地央求阿格里不要和自己分開，她還是被阿格里一把推開，“你的結界會保護你！不要出聲！”神情嚴肅的阿格里放下幕布，將晏卓與外面的一切隔絕開來。

　　此時，晏卓的喉嚨被堵住了，痛苦地無聲嗚咽著——阿格里，又一條生命因為自己被殘害了。她止不住流著淚，抓著幕布的手在劇烈顫抖。

　　生命之匙被開啟，阿格里的靈魂幻化成半透明的身形緩緩向石頭靠近。晏卓已忘記了危險，無比驚訝地望著眼前的景象。

　　痛下殺手的人穿著白色的長袍，黑色的長發(fā)整齊地束在腦后，頎長的身形如一張在風中脹滿的帆，晏卓只看到他的身體在發(fā)光，并不知道那是生命之匙在吞噬靈魂。她看見阿格里的白色影子似在用力抗拒，而紫白的光卻像漩渦一樣將他用力往里吸。她不忍心再看，握緊雙手痛苦地放到嘴邊，用力咬下去。

　　“蠢貨，住手！”這聲大喝來自不遠處一個穿黑色長風衣的男子。他行動敏捷，應該是剛剛沖進大殿。

　　但他出現已經為時已晚，幾乎在他話音結束的同時，白衣人那邊傳來“啪”的一聲，石頭應聲而碎，紫白的光線立刻消失，十多條光影如飛鳥出籠猛地竄出來。白衣人頓時頹然倒下，而阿格里的影子走上前去很快變淡，最后竟完全融入白衣人的身體。

　　“天！阿尼，你怎么樣？”黑衣男子箭一般沖上來，卻停在白衣男子一米開外的地方不敢再靠近。

　　“阿尼死了！”白衣男人說著話站了起來，黃色的眼睛像鷹一樣炯炯有神。黑衣男人臉色煞白，原本俊朗的五官因為緊張和恐懼變得扭曲。“你這個怪物！”他低低的吼出一句，舉起木錘般的大拳猛地揮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輕輕閃過，站穩(wěn)身子后狠狠瞪著對方，“不要以為渡者不會殺活人！”他大吼一聲，上衣登時四分五裂，露出結實強壯的上身，一步一步超黑衣人走去。晏卓不相信眼前的一幕，自稱渡者的白衣人明顯把黑衣人當成了敵手，情況果真如此嗎？

　　二人纏斗在一起，晏卓在幕布的縫隙里觀察著外面的情況，并沒有注意被自己咬傷的手指正在向外滴血。

　　那腥咸液體散發(fā)出的氣味立刻挑動了黑衣人的神經，他用力推開對手的身體，停下來仔細分辨。“你果然在這里！來吧，吉爾斯男爵等你很久啦！”他這么說著朝晏卓藏身的方向看過來，尾音竟是帶笑的。

　　“恐怕要勞煩吉爾斯回家去等了！”白衣人陰惻惻地冷笑著，猛地撲上來，眼里射出金色的光，勾魂攝魄般盯住黑衣人的眼睛。

　　黑衣人反應過來急忙閉上眼睛猛甩兩下頭，強制自己集中意識，“別以為你的那招還能奏效，吉爾斯男爵已經到了！哈哈！”他說著瘆人地笑起來，洋洋得意的聲音讓整個大殿都變得寒冷起來。

　　白衣人并不理會他，伸手從地上扯起阿格里尸體身上的袍子套在自己身上，慢慢將黑色帽子蓋住自己的頭，說話的口音變得低沉冗長。“死亡永遠不代表毀滅，只是新的開始！晏，出來吧，我們趕緊走！”他背對著黑衣人用力向上一振右臂，殿堂里的藍白小球紛紛行動起來，像四面八方四散開去，不知穿過了哪些縫隙，不一會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黑衣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一時忘記了去阻止他的行為。

　　晏卓小心地撩開幕布，來到披著黑袍的人跟前。眼前的人就是阿格里，卻已不是阿格里的肉體，這一切若非親眼目睹，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

　　“阿格里，真的是你嗎？”晏卓問。

　　“是我，渡者的靈魂不滅！”他畢恭畢敬地回答說。“我們走吧！”他輕輕伸出套著黑布的左手到晏卓跟前，晏卓信任地將自己的右手放了上去。

　　身后的黑衣人喪心病狂地撲上來大吼，“不要走，你把阿尼的靈魂放到哪里去了？”

　　阿格里回頭，黑色帽子將他的臉罩得嚴嚴實實，他依然不急不緩地說：“靈魂不滅，他自然會找到他該去的地方。”說完晏卓感到自己已經穿行在風里，夜風用力地拉扯著她的長發(fā)。

　　只片刻功夫，他們已經來到室外。夜幕里繁星如塵，樹影婆娑，寒風無情地掃蕩著周圍的一切。晏卓停下腳步對身邊的阿格里說：“謝謝你，阿格里，為了救我，你竟然做出這么大的犧牲！”她是指阿格里犧牲了自己原先的身體

　　阿格里恭敬地回答：“這些都是渡者應該做的，Van交代我要保護你。”他穿上黑袍遮掩住自己的容顏，和過去的他沒有絲毫分別，而此時他擁有了年輕強壯的身體卻依舊如一個歷經人生風霜的智者一樣謙恭和順，更讓晏卓感動。

　　同時她也在擔心Van的安危，吉爾斯都殺到這里來了，Van到底在哪里？

　　她皺眉走神時，一條黑影驀地出現在她和阿格里中間，一個披著黑色絲絨斗篷的中年男人扭過頭看著一臉驚訝的晏卓。“小姑娘，我們終于見面了！”他是一個風度翩翩身材勻稱健美的男人，個頭不算太高，肢體的每一條線條卻長得恰到好處；合體的紫黑色絲綢禮服和白襯衣上繡著精美典雅的圖案，領口和衣襟上綴著亮閃閃的小珠子，可以說，他就是一幅活動著的中世紀紳士油畫。

　　不僅如此，他說話的聲音也非常迷人，充滿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同時也冷得像把人推進了冰窖；慘白如紙的臉生得俊逸疏朗，完美到看不出他的年紀，濃黑的眉毛向上彎起，深沉的黑眼睛看不到底，光潔飽滿的額頭開闊清亮，下巴和嘴唇周圍蓄有精心修剪過的胡須，挺拔的鼻子和高傲上翹的唇角，更顯他尊榮處優(yōu)的傲慢。

　　“吉爾斯！”阿格里的驚呼傳入晏卓的耳朵，立時將緊張恐懼注射到她的頭皮下面，如千百根小針狠狠刺著頭頂的皮膚，她緊張地手心冒汗。她曾經想象設計過幾百次的人物就如此真實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并非傳說中的丑陋怪物，而是一個優(yōu)雅冷峻的紳士，而且非常迷人！

　　吉爾斯并沒有理會阿格里的存在，伸出手用力抓住晏卓的胳膊，“跟我走吧！我不會傷害你的！”他這么說，晏卓脊背上一陣發(fā)瘆，本能地喊：“不，不要，你放開我！”

　　阿格里伸手去阻止，已被吉爾斯伸手隔空推開，倒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住。

　　這時吉爾斯才回過頭來看著他，“你殺了阿尼？”

　　阿格里沒有回答，吉爾斯黑漆漆的眼睛里已浮現出兇光，“潘塞爾呢？”他說的應該是黑衣男子，果然遠處傳來了聲音，“主人，我在這里！”

　　須臾間一團黑影已經襲近，阿格里奮起迎上，兩人二話不說又廝打起來。吉爾斯只冷眼一瞟，將握住晏卓胳膊的手輕輕放下，“給你施結界的人很強大，但是沒關系，肯定會留下線索的。”他說著用力一扯晏卓的胳膊，“跟我走！”引得晏卓又痛又恨，心中暗想：見鬼，比那個家伙還要粗野！她指的是Van。現在所有的抵抗掙扎只是徒勞，她已是一只被巨獸銜入口中的小動物。

　　就在吉爾斯準備揚長而去的時候，潘塞爾突然發(fā)出凄厲的慘叫，一團白光越來越亮，越來越大，很快將他和阿格里包裹在一起。

　　吉爾斯眉頭一皺，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渡者，你這是不自量力！”說完微側身伸手一揮，白色光球停止擴張，光線逐漸變淡，兩個人跌坐在地上，嘴唇慘白，大口地喘著氣。晏卓看到阿格里的帽子被掀開，剛才還是英俊迷人的年輕面孔現在已經變得松垂慘白，白到能看清淺表的血管，灰暗的眼珠已沒有神采，好似一團行將熄滅的火焰，越來越黯淡。

　　“阿格里，你怎么了？”晏卓拼命地呼喚他。阿格里勉強支持著自己的身體對晏卓點一下頭，突然伸手抱住潘塞爾的脖子，任憑潘塞爾如何掙扎也未能擺脫。他的眼睛緊緊盯住潘塞爾的眼睛，一團輕煙般的白影散出他的身體猛地撲向潘塞爾的身體，須臾間就不見了。潘塞爾沒有機會大叫，驚恐地張大自己的嘴巴，一秒鐘后，他的嘴慢慢合上，臉上的表情極其冷漠，輕輕推開對面軟如爛泥的阿格里，站起身來看著吉爾斯。

　　晏卓看著倒在地上的阿格里，又看看潘塞爾，她無法接受阿格里倒下，也不明白潘塞爾怎么像變了一個人。

　　“哼，你真的以為自己很強大嗎？”吉爾斯回轉過身子，一招手，潘塞爾便懸浮在半空，用力抓住自己的脖子，看起來已經喘不上氣來。

　　阿格里再次移植了靈魂，這次他進入了潘塞爾的身體。晏卓明白了，靈機一動突然大叫一聲：“Van，救我！”

　　突如其來的呼救聲稍許分散了吉爾斯的注意力，也因為專注于對阿格里的控制，吉爾斯放松了右手的力量，晏卓便得以逃出他的掌控，拔腿像兔子一樣往不遠處的林子里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