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心緒惘然（四）

　　遠遠的，有宮女竊竊的交談傳入耳間。

　　“這幾日皇上心情不太好，可得小心伺候著。”

　　“可不是么，好像自從幾天前皇上面見錦衣衛統領王將軍后，情緒就一直不大好?！?/p>

　　秦古陽半瞇著眼假寐，兩個宮女的咬耳朵自然逃不過她的耳力，無意中聽得皇家趣聞，也算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

　　“我聽說……”其中一名身材清瘦的宮女小心地四處瞧了瞧，方才又壓低了幾分聲音輕輕道：“我們主子有次嘆氣自言自語，正巧被我聽到了一句半句，好像是關于江湖上的某個山莊……叫什么……音羽山莊……”

　　“噓——”另一名稍微年長的宮女趕忙捂住了她的口，“莫要多嘴，主子們的事情豈是你我可以閑來樂道的？干活要緊，小心丟了腦袋……”

　　那小宮女聞言神色一凜，立時頓住了口。二人再不交談，快步從秦古陽身前經過，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秦古陽垂首閉目，腦中卻在飛快地思索。

　　音羽山莊……音羽山莊……

　　越音！

　　她猛然睜開眼睛，眸色清明，卻充滿難掩的震驚與憂慮。

　　越音得罪的，竟然是帝王家！怎么可能？

　　依師傅祁云的說法，江湖朝野素來我行我素，即使關聯也定然友好相處，彼此借助對方的勢力發展自身，即使對立，也是明晃晃的公然為敵，還從未聽說哪一任皇帝會暗中派殺手刺殺的。

　　尚且把世道人情想象得無比單純的秦古陽心驚膽戰地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己竟然在到達殷都的第一天，莫名其妙救了一個朝廷欽犯！

　　如果那幾名灰衣人看到了自己的臉，如果他們好巧不巧這時出現在皇宮……秦古陽暗暗打著小九九，在這個戒備森嚴的深宮內，憑己之力是否有留下小命逃脫的勝算，或者干脆今日就像殷越南坦白身份，恢復女兒身？

　　秦古陽努力回憶著那天的情形，當時那幾名灰衣人佩劍上明晃晃的徽記，如今想來，正是蒼龍在野的圖騰。人人皆知當今的殷都國主允未當年布衣起家，少年執劍闖天涯，憑借一身高絕武功問鼎天下，成就了如今的帝王霸業。

　　然而此人雖武藝高強，卻心胸狹窄不擅朝綱，當年陪在他身邊的幕僚都被冠以或輕或重的罪名，處死的處死，辭官的辭官。這位自小生長在貧寒人家的皇帝并不以為杵，亦聽不進那些酸腐文人的苦口婆心，他深信百無一用是書生的道理，重武輕文，也因此對殷越南大加賞識。

　　允未看不慣以身份論尊卑的舊觀念，遂命巧匠設計了這個蒼龍在野的圖騰，意在昭告世人，在野神龍可以數十載安靜蟄伏，一旦他奮起騰空，必然會獲得萬民矚目，一沖云霄。

　　秦古陽一張臉皺成了包子狀，沒有注意眼前的日光忽然暗了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