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見韓漠不答,又笑問:“薛大人箭法百步穿楊,不知你見識過沒有?”
韓漠奇怪她怎么還有閑心問這個,謹慎地點點頭。
薛仁貴道:“姑娘,你放了夫人,我保證你們可以平安地離開。”
阿依笑道:“本姑娘今日來,就是來送死的。”
韓漠說:“阿依,趕緊撤吧。”
阿依笑顏如花:“公子,你我相識一場,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阿……依?”韓漠懷疑這其實是個藝名。
阿依一笑:“我姓什么?”
“……”
阿依嬌嗔道:“問也不問,可見心里沒我。”
韓漠:“……”
阿依笑道:“罷了,今天告訴你,可要記住了。我姓葛,是故東遼大帥葛公之女。”
韓漠愣了下,說:“不可能!葛蘇文死了二十年了!你,你今年多大?”
阿依笑道:“我是母親過繼的女兒。那又如何?薛大人,我叔父們為報仇,以身犯險,想必大人也不勝其煩,不如今日來個了斷。我只有一個條件,只要你答應,我立刻放了夫人,新仇舊恨,一筆勾銷!小女子的人頭也雙手奉上,怎樣?”
薛仁貴:“你且說來。”
阿依一笑,看著韓漠:“我要你一劍刺死他!”
這話一出,全場錯愕。
韓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殺我?為什么?
他回憶過去和阿依在一起的時光,沒得罪過她。那為什么?
Vivi驚詫地叫道:“你瘋了?為什么要殺他?你跟薛家有仇,關他什么事?干嘛要他死?”
阿依一撅嘴:“等我也死了,自然會去告訴他。”
Vivi接著罵:“虧你還是練武的,學武之人要行俠仗義、鋤強扶弱!要劫富濟貧!要光明磊落!你劫持人家夫人,逼人家殺人,算什么英雄啊!就算得逞了你也不光彩!”
韓漠問阿依:“為什么?”
Vivi回頭罵他:“你閉嘴!你還有臉問!肯定你是做了對不起阿依的事,才把她氣成這個樣子的!男人靠得住,豬也能上樹!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別以為女人好欺負,別以為女人非得做你們的附屬品!我們要獨立,我們要自強!我們要尊嚴!阿依,我支持你教訓他!跟他分手!”
阿依一笑,不跟她廢話,大聲說:“薛大人,夫人已經服了毒,解藥在這小瓶之中。要么他死,要么夫人死,您自己挑吧。”
“老爺,不要傷害無辜。”柳夫人說。她聲音不高,但異常堅定。
韓漠知道,如果這是唯一救夫人的辦法,薛仁貴會毫不猶豫宰了自己。羅致不在,沒人幫他。外面兵強馬壯,他根本不可能逃走。完了,完了,死定了。韓漠深呼吸,下意識地緊握住Vivi的手。他怕自己崩潰,不想死得太難看。
又聽薛仁貴道:“姑娘既然是為父報仇,我給你個機會。你與我大戰一場,無論勝負,你都可以走。我保證沒人敢攔你。”
阿依笑道:“大人,我數三聲,到時候韓漠不死,您就趁今天一發給夫人辦喪事吧。”
柳夫人提高了聲音,喊:“老爺,生死有命,不可傷害無辜啊!”
阿依:“大人,一命換一命,可是天公地道的。”
Vivi急得大叫:“不可以!”
柳夫人毒性發作了,痛叫一聲,口中吐出鮮血。薛仁貴搶步上前。阿依寶劍出鞘,橫在面前,“大人!時辰快到了,再不吃解藥,尊夫人就要毒發身亡了!”
薛仁貴拔出寶劍,劍指韓漠,盯著阿依:“姑娘,此劍鋒利,殺他一樣,殺你也是一樣。”
阿依冷笑:“難道我還怕死嗎?”
柳夫人痛苦不堪地呻吟:“不要,不要為我多造殺孽。”
Vivi對韓漠大哭:“對不起,對不起,我當時不該貪圖晚上的門票便宜,要是咱們白天去,肯定就沒事了。”
死到臨頭,韓漠反倒平靜了。他拍拍她的手,表示諒解。都要死了,還計較這些嗎?他說:“阿依,你說話算話,一定要給夫人解藥!”
阿依笑道:“這個要看薛王爺了!”
話音剛落,薛仁貴一劍刺來。韓漠覺得胸口有一絲涼意,然后時間靜止,世界無聲,只看到Vivi抱著他大哭。
黑暗。
…………
人死之后有靈魂嗎?韓漠沒信過宗教,沒想過這個問題。也許是有的,起碼是有知覺的。他覺得手指上一熱,好像有小刀在割,他瞥了一眼,真有小刀在割他手指。
日光、燭光、日光、燭光。
好像有感覺,有人扶著他的肩膀;好像還有聽覺,“孩子,你醒了?你醒了嗎?”韓漠眼睛里全是霧,影影綽綽地看到面前的柳夫人,……咳嗽、頭昏、口干……
Vivi端來一碗水,柳夫人接過來吹了吹,用小勺子一口口地喂給他。“大夫說,你醒了不要多飲水,只潤潤嗓子。”
韓漠看見Vivi,眼睛清亮起來。Vivi沖他笑。他撐著胳膊想坐起來,感到胸口劇痛。柳夫人見他臉色異常,緊張得扔了碗,把他露在被子外的手燙了一下。柳夫人忙把碗拿開,一邊用袖子給他擦手,一邊喊:“快去請孫大夫!”
她身后一陣忙亂。包括蘭兒在內的五六個丫鬟飛跑出去傳令。
過了會兒,孫大夫、薛仁貴、裴夫人、楚衡、若莘一股腦兒全進屋來。
韓漠看見薛仁貴,全部的意識回到腦海,渾身的汗毛豎了起來,拼命抄起枕頭扔了過去,大叫:“出去!”
眾人都愣了。薛仁貴臉色一變,拂袖而去,楚衡忙跟了出去。裴夫人說:“這孩子傻了?怎么這般忤逆?”
孫大夫回過神來,來給他把脈。
韓漠抗拒,Vivi湊在床邊,對他說:“沒事了,別怕,都過去了。”韓漠聽她這么說,又看孫大夫沒有惡意,才放松了緊繃的神經。
柳夫人這才不滿地反駁裴夫人:“他不過是剛醒來,有些頭昏罷了,哪里就傻了?”裴夫人沒見過她發這么大的火,雖然不快,也知道自己這話說得不妥,只得走了。若莘忙跟了去。
孫大夫診斷完,說:“公子已無大礙,只要再靜養一段時日,創口愈合,就徹底好了。”
柳夫人問:“但他為何如此驚恐不安?”
孫大夫說:“夫人放心,公子只是受了驚嚇,再吃幾副安神的藥就是了。”
柳夫人點點頭,叫丫鬟跟孫大夫出去開藥,順便看看火上煎的藥好了沒有,然后親自絞了熱毛巾來給韓漠擦臉。韓漠緊張地一把推開,警惕地看著她。柳夫人一怔,旋即哭了。
Vivi接過毛巾:“夫人,您這兩天也累了,先請休息吧。這兒有我就行了。公子剛醒過來,頭有點昏,您讓他靜一靜,過幾天就好了。”
柳夫人無奈,只好先走了。
Vivi知道韓漠屬于創傷后壓力癥,需要慢慢疏導情緒,就讓剩下的丫鬟們都出去,然后笑著說:“韓漠,你好,我叫Vivi。”
人們都走了,韓漠踏實了點,回答說:“我知道啊。”
“Nicetomeetyou.你的傷呢,大夫已經治好了。你只要好好休息、放松,很快就沒事了。不要怕,深呼吸。”
過了會兒,蘭兒端來煎好的藥。韓漠不喝。Vivi知道他疑心,就端過來自己喝了一口,一抹嘴:“苦啊,苦口良藥。喝吧,這藥你喝了兩天就醒了,再喝幾副,一定藥到病除。”
韓漠看了她半晌,懷疑地接過藥碗:“放涼了再喝吧。我……”頭還是昏,韓漠說:“我再睡會兒。”他躺倒一覺睡到夜里,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明亮的燭光。
“著火了!”韓漠大喊著掀被子,要從床上跳下來。
滿屋子的人就數Vivi反應快,一下把他按住:“哪兒著火了?”
韓漠指著蠟燭:“會著火的,先燒柱子,然后是房子,然后是人。”
Vivi一口吹滅蠟燭:“沒事了!深呼吸,深呼吸。”
韓漠見火滅了,慢慢平靜下來。
趁著照進來的月光,Vivi把藥拿給他:“快喝吧,又重新煎的。”
韓漠看著這位老鄉兼救火英雄,猶猶豫豫地喝了藥。這碗藥有安神的成分,他喝完,消停地睡下了。
柳夫人被驚動了,親自來看。Vivi報告說:“夫人放心。公子他是因為受了驚嚇,有點心理創傷,只要得到充分的休息,不再受刺激,過個十天半個月也許就好了。”
柳夫人沒聽過:“心理創傷?”
“一般的會失眠、激動、沒有安全感、痛哭流涕、失落哀傷,嚴重的會精神崩潰,或者自殺。”
柳夫人就聽懂了最后倆字,趕緊叫人把那房間里帶尖、帶刃、帶角的東西統統搬出去,又吩咐把御賜的的夜明珠拿來照明,看得Vivi兩眼放光。薛王府的待遇真是好啊!
Vivi低估了韓漠的心理狀態。穿越以來這么長時間連番折騰,韓漠的心臟結實多了,頭腦也清醒多了,知道自己該干嘛,知道怎么做才能保全自己。
次日一早,他明顯安生多了。第三天,他看見柳夫人和孫大夫會點頭問好,還問候柳夫人吃了解藥沒事了吧,感動得她直掉眼淚。
旁邊沒人的時候,韓漠問Vivi咱們這是在哪兒。
Vivi說:“薛府啊。王爺想辭官,朝廷不答應,他就說要給尉遲公爺守喪,皇上就賜了這所宅子。你怎么了?怎么眼睛都直了?”
韓漠問:“我為什么沒死?”
“王爺根本沒想殺你,故意刺偏了。孫大夫說了,再歪那么一點點,你就真掛了。”
“我是不是被軟禁了?”
“軟禁你?用得著嗎?”Vivi抬頭看那顆夜明珠,直咽口水,“薛家對你真是不錯。連我都沾了光,你跟他們說我是你表妹啊?”
薛家對他真不錯,這才是韓漠感覺恐怖的原因。“好多事情,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是金牌導游,能不懂點心理學常識嗎?我都遇上好幾次了,有一次我們公司大巴差點撞車,幾個旅客那嗓門,叫得車頂都要炸沒了……”
韓漠打斷她,“他們以為我是西涼的間諜!”
“不可能。特務還有這么好的待遇?”Vivi停了一下,想告訴他:“其實……”
這時,聽到蘭兒在外間說丫頭翠翹和如意:“都在這兒站著干什么?還不進去伺候?老爺夫人不在,就偷懶了?”
翠翹說:“蘭兒姐姐,哪是我們偷懶啊,是公子把我們趕出來的,跟他表妹有話要說的樣子。”
如意低聲笑說:“這表妹,不會是少奶奶吧?真可虧了公子了。”
蘭兒嗔怪:“去你的,真不害臊。你們只管好好伺候主子,嚼這些舌頭干什么?”
Vivi豎起耳朵聽,越聽越怒,臉色醬紫,呼的把門一拉,“蘭兒姐姐來了?”
幾個丫頭趕緊住口。
Vivi瞪了她們好幾眼,然后跟蘭兒寒暄,把疑慮重重的韓漠扔在一邊。
韓漠又吃驚又失望。她已經被拉攏腐蝕了?
不能完全依賴她,還是要靠自己。韓漠要振作起來,當前最要緊的是以不變應萬變,先養好傷再說。
接下來的時間,他積極接受治療,身體狀況迅速好轉,但要命的是怕光、怕血、怕紅色。他知道自己是心理創傷,就開始嚴苛的心理鍛煉。他天天讓人在周圍點十幾支蠟燭,還調朱砂水倒在碗里給他捧著。在外人面前,他盡量克制,表現出平和的狀態。到了晚上,寧可凍著也要熄滅爐子。
Vivi怕他折騰死自己,開解他說:“你不要給自己這么大的壓力。”
韓漠說:“我沒事。我一定得好起來。”
Vivi明白他的擔心是多余的,想告訴他真相。她顯得有點苦惱:“其實他們沒拿你當奸細。他們,哎,他們以為你是大公子薛慎言。”
韓漠手一抖,把朱砂水灑了她一身:“什么?”
Vivi心疼地拍打著自己上好料子的衣服:“你看著點!哎,是真的。都怪阿依認錯人了,把你當成是薛慎言。幸虧王爺當時沒下死手。薛家人可心疼你了,全家哭得稀里嘩啦的,尤其是柳夫人可憐。你怎么又愣了?”
她提起阿依,韓漠有點不自然,但他斷定又是陰謀。
Vivi說:“陰謀?誰啊?薛家還是阿依?”
韓漠不知道,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說:“薛家以為我是薛慎言?為什么?”
Vivi說:“這個過程嘛有點復雜。先是阿依作證,說當年兩個刺客古天朗和梅四海把你賣給了一戶姓韓的人家。然后你胳膊上有胎記、脖子里有長命鎖,再有就是扶乩批語,求簽問卜。折騰了好久呢。你不知道罷了。哦,還有滴血驗親。我說滴血不準的,要滴也得DNA。”
韓漠覺得她啰嗦半天說不到點上,“……他們明白嗎?”
“我拍著胸脯保證你絕對不是。可是薛家根本不信我!你自己跟他們解釋吧,一定得說清楚啊!要不然回頭治你個冒認官親的罪名,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你就虧了!”
韓漠想到的結果遠比這個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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