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交叉

“舒澤又讓我送信了。”邱雅寫著作業(yè)，忽然冒出一句。

“哦？你看了沒？”我有點奇怪地看了邱雅一眼，怎么忽然說起這個？

“沒有，我才沒興趣。”邱雅語氣不屑，“永遠(yuǎn)都是那些——表達(dá)自己愛意深情專一與思念的溫柔纏綿感人至深的——廢話。”

“噗，”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你能找到規(guī)律，說明你也看了不少次嘛。”

“就是啊，我看了那么多次，希望看到一封聰明一點的信，沒想到本來還算聰明的這家伙一寫起信來全是白癡的句子——我總算明白了一句話，戀愛里的人都是白癡。當(dāng)然，原句特指女人，但那個柔弱無骨的家伙和女人也沒什么區(qū)別了。”邱雅很夸張地嘆著氣，眼神冷峻得令我不舒服。“別這樣……邱雅。”

她說過風(fēng)涼話。

她也笑嘻嘻地諷刺過別人，但事后總會說一句“Joking”。

她也曾面容冷靜，但從來只是面對困難時。

可像現(xiàn)在這樣，冷靜得冷酷地說風(fēng)涼話諷刺另一個人，卻是我從未見過的，就好像邱雅變成了另一個人。

“什么別這樣啊？”邱雅很困惑地看了我一眼，面色早已恢復(fù)正常，“總而言之，陪我一起去送信吧。”

“陪你一起？”我大驚，“第一，為什么；第二，這是哪門子的總而言之啊？”

“啊，總而言之什么的先別管，至于為什么，就因為我想向你介紹一下我小學(xué)時最好的朋友向欣吧！給初中最好的朋友介紹小學(xué)最好的朋友有什么問題嗎？”邱雅笑嘻嘻地回答，我忍不能無奈地?fù)u搖頭。事實上，邱雅雖然調(diào)皮，但她其實很聰明——知道什么話能說到誰的心坎上。“什么時候？”我無奈地問。“就知道你會答應(yīng)的！晚飯后怎么樣？”邱雅開心地晃著我的手臂。“好吧好吧。”我無可奈何道。

我們在秋日私語的音樂聲中走向食堂。彼時正是初一下學(xué)期，第一個晚自習(xí)下時時間還不晚，一部分人選擇了在校不吃晚飯回家吃晚飯。路過體育館時，我才知道舒澤也是這些人之一。

“喂，邱雅，看看那個人是誰？”看著跑道上奔跑著的瘦瘦高高的男生，我問邱雅。“那個啊，舒澤吧？”邱雅望了望，大叫，“舒澤！”他聽到了，回過頭來揮了揮手，還笑了笑。

“他跑什么步？”“誰知道呢？”邱雅聳聳肩，“別管他了，我們吃飯去吧。”“哦。”

D初的飯菜畢竟不怎么美味，再加上我們很興奮，一會就吃完了飯。我們向教學(xué)樓走去，邱雅去拿信，狀況就在這時發(fā)生了。

“啊，我忘了拿信！”看著驚叫的邱雅，我聳聳肩，“希望你不是拿了又丟了。”

“我這么不靠譜嗎？”邱雅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繼續(xù)翻找，“好像真的沒帶，我回去拿。你就在二班門口等我就好了。”“喂，二班在哪啊？”我喊了一聲，邱雅卻早已跑來忽略了我的問題，我只得咂舌。

隨便扭了扭頭，我才發(fā)現(xiàn)舒澤依然在跑步，只是身體開始晃蕩，速度也慢了許多，臉也紅的不得了。我看了幾分鐘，忍不住叫了出來:“那樣跑只會越跑越累的！”

舒澤很吃驚地回頭看了我一眼，卻沒有把握好平衡跌倒在地。我趕緊跑過去想扶，他卻已經(jīng)顫巍巍地坐了起來。

“難怪啊，我說怎么累成這樣。”舒澤喘息著說，停頓了一下，“你每天早上都跑步對吧，我看見過。”

“你——”我有些吃驚，舒澤卻繼續(xù)了下去，“看你跑了半個小時都不怎么累，我才跑十幾分鐘就累成這樣，果然我是不懂訣竅。”

“是啊，跑步很要訣竅的。你為什么要跑？”我終究禁不住好奇。

“呃，只是想鍛煉一下。看，我都沒什么肌肉吧。”舒澤靦腆地苦笑，“那你又為了什么？”

“我嗎……因為我成績又不好，朋友也不多，就想用這種方式表達(dá)一下啦。”這是我自己的語言，我也沒打算讓他聽懂。就在我準(zhǔn)備聽到“什么意思”的時候，他居然說了一聲。

“原來如此啊。”

我一愣，開始認(rèn)真打量他。由于運動過多，他面色發(fā)紅，眉眼透出一股清秀，似乎是一個純情的少年，而非想象中的風(fēng)流種子。“幫我買點水，可以嗎？”他忽然抬頭問，一邊在口袋里努力摸索零錢。我不禁有點同情他，按住了他的手:“不用，我請。”

幾分鐘后，舒澤舉著純凈水一頓狂喝，喝相夸張得我捧腹。他放下水，有點不好意思:“謝謝了啊，你……別笑。你叫俞菲對吧……別笑！”他臉越發(fā)紅了。

“嗯，我叫俞菲。你是舒澤，邱雅告訴過我了。”我終于忍住笑容，語氣肯定地說，“沒事了吧，那我走了，邱雅還在等我——”我看了一眼表，猛地一驚，回頭，“快走啦，要上課了！”

“啊？”舒澤驚訝地看看表，抬起頭來無辜地笑笑，“你先上去唄，我再休息一下。”

我轉(zhuǎn)身正準(zhǔn)備撒開腳步，卻聽到他的一聲:“等等。”“嗯？”

“告訴我跑步的訣竅。”

嘴角微微揚起。“下次吧。”我說，毫不猶豫地開始了沖刺。

以風(fēng)卷殘云之勢奔上四樓的教室，正好趕上上課鈴響，邱雅正不開心地瞪著我。“我不是讓你在二班等我嗎？你飛哪里去了？”

“原諒我啦小雅雅。”我坐下來吐吐舌，“明天再去嘛！”

化學(xué)老師走進(jìn)了教室，緊隨其后的是喘息著的舒澤。邱雅看了他一眼，就繼續(xù)找化學(xué)書了。似乎只有我一個人看到，舒澤微笑著瞥了我一眼。

次日上午，二班門口。

“叫一下向欣。”邱雅囑咐一個同學(xué)，不到一分鐘，一個女孩便出現(xiàn)在了門口。

看見她的那一瞬間，我就感覺她和舒澤真的是絕配。同樣清秀的氣質(zhì)，白皙的皮膚，清純的微笑。我看了看向欣水靈靈的眼睛，又看了看邱雅小而靈活、運動著的眼珠，回憶了一下自己大卻充滿了野性的眼睛，忍不住開始在心中贊同邱雅說的她和我們完全相反。

“喏，信。”邱雅遞上淺粉色的信封。“謝謝。這個是？”向欣接過信封，看著我靦腆一笑。“我是邱雅的朋友，俞菲。”我自我介紹。“你好，向欣。”她與我握了握手。

“他們總是這樣，”回去的路上，邱雅向我介紹，“我送信幾天后就去拿回信，過幾天又去送信。就像小學(xué)一樣……真可愛，不是么。”她很柔和地笑了。

“不覺得麻煩嗎？”想起之前邱雅對舒澤刻薄的評價，我詫異。也許因為向欣是她的朋友，才會有這樣的反差吧。“嗯，但也很美好啊。”她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笑容柔美得讓人心疼。

這是初一下學(xué)期的倒數(shù)第三個周四。

時間就這樣很無聊地前進(jìn)，我不知道有什么好說的。陪邱雅送信拿信，也習(xí)慣了向欣與眾不同的清麗。直到期中考之后，老師給我們重新編排座位。

“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坐在一起呢。”邱雅有點擔(dān)心地說。“別管了，馬上就知道了。”我安慰著，一面自己也不安地望著老師正在寫的座位安排表。

終于，看到我們的名字后，我們都松了一口氣——我坐在第三組第二排的右邊，邱雅又是我的同桌，舒澤則坐在我的后面。

“看來我這次不得不教他跑步了。”我在心里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