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來乍到（五）

　　三日后。尚陽城。

　　作為殷都都城，尚陽的建制古樸大氣，街道齊整，酒樓林立，互市喧嚷，處處彰顯著疏朗磅礴的皇城威儀。

　　此時，少年打扮的秦古陽在黑墻黑瓦的侯府前駐足，相比方才的鬧市，這里看來尤為肅穆孤清。說是侯府，其實建制規模完全是按照王宮打造，正首四個描金繪銀的大字“殷南侯府”筆力遒勁，威嚴自生，在日頭下熠熠生輝。高高的圍墻掩去了府內所有景象，只在頂端露出一小截樹枝，算是給這鐵一般端肅的侯府添了一抹綠意。守門的侍衛只有兩人，頂著大太陽身姿筆挺目不斜視，任由秦古陽在府前左三圈右三圈地轉個不停，連眼珠都沒有動過一分。

　　不錯。

　　秦古陽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看來令全國百姓聞之敬佩的殷南侯，的確擔得起這般的尊重和榮寵。

　　這樣想著，在第七次從府門侍衛身前經過時，秦古陽忽然一個起跳，扯走了其中一個侍衛腰上的錢袋，然后在迅速反應過來的兩人將自己按倒之前一個趔趄，趴在了地上。

　　“哎喲，二位小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痛痛痛……”秦古陽一邊哼哼唧唧使不上力地掙扎，一邊努力忍住嘴角不自覺的抽搐……

　　第一步，成功。

　　“小的是從外地來的，花光了銀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久仰殷南侯心慈天下，本想著不會吝惜這點小錢，唉……是小的太天真了……哎呀快放開我……”秦古陽從來不知道自己演戲可以演得這般自如，眼看那兩個侍衛面露不豫，一只拳頭正正迎面砸下，秦古陽那雙掙扎的手忽然胡亂一揮，恰好劫下了那拳，以一股巧勁化剛為柔，然后立馬齜牙咧嘴地甩手大叫：“痛！”

　　殺豬般的嚎叫響起，這一聲秦古陽暗中調動了內力，不必說前院，就是書房寢殿后花園，都能聽到門前的動靜。

　　兩名侍衛大驚失色，想要堵住她的嘴，奈何秦古陽的身體一直扭來扭去，腦袋更是晃得飛快，想要將她打昏拖走，每次掌風劈下又總能被她好巧不巧地堪堪躲了過去。

　　路過的百姓已經圍了兩三圈，秦古陽一見人群聚攏嚎得更歡，“區區從小無父無母，一路輾轉流落于此，本想著上侯爺這里討個活計糊口度日，卻不想這里人心如此涼薄，手段如此狠戾！爹，娘，看來孩兒今天就能下來陪你們了……蒼天！你何其負我！”

　　秦古陽越說越心酸，眼淚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人群里嗡嗡的聲音傳入耳朵：

　　“看他長得瘦瘦小小，你們怎么下得去手啊！”

　　“嘖嘖……可憐了一個窮小子，這么快就要見閻王了。”

　　“別胡說，殷南侯哪兒能那么鐵血心腸，去年我家虎子得了天花命垂一線，還是侯爺替我們請了郎中，治好了我兒的病。不過今日這情形怎么……”

　　人群越聚越多，向來府門清凈的門口第一次炸開了鍋。守門的侍衛應付不來，張大了眼睛面面相覷，年紀略小的那個一咬牙一跺腳：“我去通報！”

　　此時的秦古陽已經瑟縮在地，哭都沒力氣哭了。眾人只見這少年慘白著臉色，雙唇顫抖語不成聲，凝神聽了，卻是一遍又一遍的呼喚爹娘。

　　一位大嬸悄悄握著絹帕抹起了淚。

　　一名大漢憤慨地卷起了袖子。

　　一個小孩被眼前的沖擊嚇壞了膽，“哇”地一聲放聲大哭。

　　……

　　就在場面混亂不堪，始作俑者雙手掩面偷笑不止，余下的那名侍衛雙手無意識地松開，一臉焦灼之時，轟然一聲，沉重的府門徐徐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