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漂移的家

　　在教育招生咨詢公司工作的時候，公司不包吃住。沒辦法，我只能繼續住在“集中營”。我給家里人打了電話，告訴他們找上工作了，雖然工資不高，但眼下總算能維持，晚上，我可以趴在枕頭上，借著微弱的光，寫我的漂流生活，喜怒哀樂都傾訴于筆端。悶了，給兒子打個電話，告訴他我這里發生的許多趣事，漸漸地和這些“難民”們熟了，常常坐在一起聊天，道出的都是一個個辛酸的故事，我也悄悄地用心捕捉生活饋贈的每一朵浪花，體驗其中的酸甜苦辣。有一天晚上，老板娘向我們宣布了一個意外的消息：“這房子馬上要拆除了。”

　　我茫然了，把所有的東西又裝進了提包，佇立在潮濕的水泥地上，雙腳不知該往哪里移動。依舊提著那個藍色的提包，從渣滓洞出來，我漫無目標地在中山大學的校園里慢慢走著，從南門走到東門，又從東門走到北門。走不動了，就木然地坐在小湖邊，望著湖水發呆，今晚去哪里呢？哪里有房子出租呢？一位好心人告訴我，中大學生公寓出租床位，價格便宜，條件也不錯。我感激得不知說什么好，抬著無力的雙腿向他指的地方走去。

　　第一個冬天來臨時，我從渣滓洞搬進了中大學生公寓樓，公寓是個快樂的天地，不寬敞的房間擺著六張床，上鋪都空著，我把東西放在上面，開始支蚊帳，鋪涼席。小窗開著，射進幾縷燦爛的陽光，絲絲濕潤的空氣在房間流動，我躺在床上，盡情地感受生活的美好，感受著生命的氣息。給遠方的朋友發一則短信，告訴他們我又有了一個只有一立方米空間的地方。每天享受那一米陽光的照射，很開心。

　　這里還有公用沖涼間，不算講究但很干凈，白瓷磚嵌鑲的地面和墻壁，噴頭里只流涼水，想洗熱水澡，就用塑料大桶在熱水器里接水。廣州的冬天冷起來讓人毫無防備，那是一種陰陰的、悄悄的冷，寒氣一點一點往你的骨頭里鉆，用熱水沖個涼，渾身暖暖的，鉆進被子里，看一本書，聽一首歌，日子還是充滿了詩情畫意。

　　在這里我又認識了許多朋友，娟娟、阿蘭、愛麗絲……她們都叫我“阿姨”。我不再寂寞，覺得自己年輕了，又回到了學生時代。每天去中大食堂吃飯，十幾種菜式隨便挑選。這時的我徹底從柴米油鹽、鍋碗瓢盆的生活中擺脫出來。

　　春節時，整座樓空了，只剩我一個人。除夕夜，兒子從大學城趕來，母子倆在503室團聚。沒有看春節聯歡晚會，也沒有聽到那清脆的爆竹聲。在柔和的燈光下，我們靜靜地守在電腦前，聽周華健的歌，看張藝謀的《英雄》，一碟花生米，幾把水果糖，伴我們度過了那新春之夜。

　　什么時候能有個家？讓兒子在星期天回來看看，感覺一下家的溫暖。

　　兒子說：“媽，我們的家在遙遠的太平洋彼岸?！?/p>

　　 “好，為了太平洋彼岸的家，干杯!”

　　 母子倆舉起了杯子，紅色的葡萄酒散發著醉人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