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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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因為本店要慶祝，所以要提前打烊了?！币驗槭瞧桨惨梗乙蛔酪蛔赖牡狼?。才晚上八點就打烊。中國的平安夜、圣誕節這種日子不都是賺錢的好時機嗎。不明白老板是怎么想的。這樣問她也只是說是店里的傳統。

　　傳統嗎？應該是一些無聊的事被當作一種形式保留下來了吧。那么，在我來之前這家店是什么樣的呢？讓人產生好奇，但沒有辦法去探尋的吧?；蛘哒f不去探尋會更好。老板身上總是有著許多讓人看不透的地方。

　　“好啦。只剩下我們兩個了，開始慶祝啦。平安夜快樂。”

　　咖啡店里只有我和老板兩人，店里的音樂放著的是《跳房子》。緊閉的店門，店里柔和的燈光，一切似乎都是為了渲染這節日的氛圍。不時從店前小道穿過的汽車，車燈透過玻璃店門，給咖啡店染上斑駁光影?！癐’ve been dreaming all these days.”穿透空氣，讓人沉迷的英文歌曲響起。只不過這個似乎與平安夜并沒有關系，不如說這歌曲根本不適合平安夜，雖然讓人喜歡。

　　老板深情地看著我，讓我產生一陣恍惚。精致的面容，不用修飾便散發讓人迷戀的美。柔順的長發，劉海悄悄遮住半張臉。略微感到一絲緊張，不知道該說什么，想伸出手幫她將劉海撥開。老板突然開口，“石原，我忘記買蛋糕了，麻煩你去隔壁街買雙層蛋糕回來。記得快點啊?！崩习寰褪悄墚a生讓人壓迫的氣場，一開口便有讓人想死的沖動?！袄习?，為什么要買蛋糕啊？從沒聽說過平安夜有吃蛋糕這種傳統?！?/p>

　　“這是我們店的傳統。你去年不是也吃了嘛?！彼χf。笑靨如花。第一個跳進頭腦中的詞語，讓人手足無措?！翱墒侨ツ晔悄阗I的啊?！彪m然有一陣的恍惚，還是想出回應的句子?！暗医衲晖涃I了。所以只能你去了。這是老板的命令。你要是不聽的話明天就可以走了，這個月工資我就不付了?！彼J真的表情讓人無法看出這句話是不是在開玩笑。“奸商，這個月我都做了24天了?！弊炖镎f著還是移動了腳步。離開這里我也不知道還能做什么，而且我似乎有些迷戀上這里的感覺了。咖啡的香味，總是在角落看書的迷人的老板，還有看著自己煮出的咖啡的感覺。好像是生在這里，在這里生長，老板就是我的親人。在此之前的生活已經一點實感都沒有了，唯一的影響是那段生活真實地占據了我生命的二十多年的時光。

　　跑到隔壁街的蛋糕店，人稍有些多，等了一會兒終于買到了老板要的雙層蛋糕。離開蛋糕店，走在路上看著闌珊燈火，地面上的斑駁搖曳的樹影。人群不斷地從身邊走過，小心翼翼地避讓，保護手中的蛋糕。在人海中，讓人失去了方面。這里是哪里？一陣風吹過，心中感到寒冷，節日的熱鬧人群的熙攘增加了這種寒冷感。我到底在哪里？耳朵傳來嘈雜的聲音，迷失在了平安夜的街頭。像第一次來到上海一樣，這里的熱鬧是他人的熱鬧，與我無關。

　　“I’ve been dreaming all these days. I’ve been waiting all these days, to try to find a way to stop.”田原熟悉的穿透性的歌聲跳進耳朵。老板強制下設為鈴聲的《跳房子》將我從迷失中拉回來。小小的咖啡才是我容身的地方吧。

　　接起電話，傳來老板微怒的聲音。“買個蛋糕也這么久，快點回來?！睕]等我回話就掛掉了電話?！榜R上就回去?！蔽以谛闹谢卮鹬?，加快步伐。

　　回到店里，老板在喝酒。還有Amy坐在旁邊。Amy轉過頭來，一只手緊緊抱著熊，如果它有生命的話應該也被她勒死了?！翱彀训案饽眠^來。”Amy迫不及待地對我說。

　　我把蛋糕放下。老板看了我一眼，扔了罐啤酒給我。我伸手去接，沒有接住，卻笨拙地將Amy的袖子扯開。啤酒掉落，發出聲響，罐子也變形了。要對Amy道歉，卻看到她手腕處幾道整齊的傷口。Amy看見我張大嘴巴，對我解釋。“小時候割的。那時候很想結束生命，就一刀一刀地在手腕劃下傷口?！彼匀坏卣f著，好像是在說著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突然覺得老板說的遺書的事有可能是真的。

　　正不知道該說什么，老板就開口了?！敖裢砦覀儾徽f這些。Amy你來唱歌吧?！盇my沒有推辭，跟著店里的音樂唱起來。

　　 All I want is a good chance,

　　 for we can live underground.

　　 All I need is a sharp knife,

　　 to cut the tails you are afraid to show.

　　 ……

　　一時間，我分辨不清了，感覺像是在聽原唱?！癆my，沒想到你唱歌這么好聽?！?/p>

　　“你還不知道嗎？她是現在很紅的歌手Amy啊?！崩习逶尞惖卣f，大概是驚奇我認識Amy這么久居然不知道。

　　其實這并不能怪我。我都多久沒有看過電視用過電腦了。每天只是在煮咖啡，偶爾看看小說，琢磨新的咖啡煮法。并且電視上每天都充斥著無聊的信息，不是大而無當的事就是明星的八卦娛樂。一天看下來感覺像是慢性自殺，在謀殺我的時間。還不如煮咖啡更有實感。

　　我看向Amy，“太過分了，我們認識這么久你居然什么都不和我說。罰酒三杯?！闭f著我就給她倒酒，不容分說地遞給她。Amy怨恨地看著老板，無奈地喝下。老板不好意思地抱以微笑。

　　喝下三杯酒，Amy的臉有些泛紅。可愛的粉色，看上去很美。Amy意猶未盡，又唱了首《花》。也許她和老板一樣都很喜歡田原。

　　 算了吧，放了月光。

　　　　看不透，夜半的花。

　　　　他說的那些話，

　　　　是來年才會開的花。

　　　　……

　　最后，三人都喝醉了。艱難地找回房間躺下。在我和老板的堅持下，Amy的可樂也被我們放置一邊，她大概也喝得很多了吧。

　　第二天醒來，酒喝太多頭仍然感覺到痛。想著要起來開店，掙扎地爬起來。感覺到手被人牽著，看到了身邊躺著的Amy。她靜靜地睡著，緊緊地抓著我的手。像是一個Sleeping Beauty，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美。我又躺下，看著她。伸手撥開她垂在眼前的劉海。美麗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我恍惚地輕輕吻上她的眼。

　　Amy醒過來看著我，“Merry Christmas.”我沒法說話，只是看著她。如果時間這么停止就好了?！拔乙吡??！彼呦蛩男?。顯然她的熊昨晚也喝了一些酒，沾上了一些污漬。不再是純潔的白色。她看著污漬不說話。

　　“把它留下吧。我會幫你洗干凈的。”

　　“那我元旦再來拿?！?/p>

　　店里老板早已經打開店門，難得地看見她在煮咖啡。她給我和Amy各遞了一杯咖啡。喝完咖啡，Amy拿上老板給她準備的可樂就離開了。我看著她消失在路口。

　　轉身回店里，手機來了條短信。

　　“我過幾天就要調到上海工作。元旦有沒時間一起吃飯？”

　　是林筱的短信。遲疑一會兒，將咖啡店的地址發給她，讓她來這里。

　　4

　　早晨醒來看到躺在身邊的熊。終于又恢復了純白的顏色。它躺在我旁邊有三天了。元旦這么快就來了。一年的開始，是否意味著有新的開始。相比之下前一天更讓我喜歡。一年的末尾，是一種終結。Amy今天要來，林筱也說要來找我敘舊。

　　敘舊嗎？我的大學生活不知道被我遺忘在哪了。大學所學的對于我也沒幫助，不能憑借那些找到一份工作。文憑也沒拿到。兩年都有人組織過同學會也沒有去。拋開那一切，努力地生活著，即使被染上各種顏色，哪怕原先的灰色也不存在了還是要努力地活下去。這樣的生命是不是太卑微了？總之要和她說清楚不談舊事。那時候的生活不想再去想起了。那個輕松便能應付各科考試的不是我。

　　糟糕，已經九點了。比上班時間遲了半個小時。臉都沒洗就跑到店里。老板已經坐在她一貫的位置，難得今天的她不是在看小說。手中的書是淡黃色的《維特根斯坦筆記》，幾天前我剛更新的一些書。

　　“這本書怎么樣？我的眼光還不錯吧?！?/p>

　　“你晚了半小時。新年第一天你就這樣?！辈呗允?，以為提到書的話題她就不會記得我遲到了。

　　“這不是也沒人嘛?！眲傉f著就有一個人走進來了。真不給面子。剛想著就發現進來的人居然是林筱。

　　恍若隔世。兩年來她的變化這么大，比起那個給我送行的女孩成熟了許多。她提著包穿著高跟鞋不緩不急地向我走來，干練的OL打扮。我驚訝地看著她，老板也從書中抬頭觀察她。

　　她坐在了老板旁邊的位子，看了我一眼，笑著說，“石原，你就這么邋遢地見老同學？”我檢查了一下，頭發有些凌亂，還穿著睡衣。不好意思地對她笑了笑，有些尷尬。好在她不再看我，“要一杯法式香草。”迅速回房打理整齊回來準備咖啡。不用想也知道老板是不會去的。

　　“這咖啡不錯。真沒想到你居然會退學去煮咖啡。記得那時你的成績一直都很好，我一直覺得可惜。”

　　“不要說這些了。都是過去的事了。煮咖啡能讓我得到滿足?！?/p>

　　此時有一對情侶推門而入，我急忙起身招呼。向兩人推薦咖啡，花了一些時間煮好咖啡，向女孩推薦了小說。林筱和老板在聊天，是與我有關的事。立即過去止住話題。“林筱，你現在在哪里工作啊？”

　　“挺巧的，我就在這附近上班。有空還能常來喝你煮的咖啡。”

　　林筱看著我，突然認真起來，“石原，你在這做的開心嗎？”我認真考慮要怎么回答她，發現老板眉毛微動，好像也在等我的答案。在那個瞬間我明白了答案?！伴_心啊。我煮的咖啡很好，比起學習紙面上的知識讓我有更大的滿足感。而且還有人需要我挑小說?！蔽铱匆娎习遄旖俏⑽⑸蠐P。老板一天要看一本小說，如果我走了的話她應該會很寂寞的吧。我相信自己挑小說的品味，老板應該也是喜歡我選的小說的。

　　林筱的手機響起，是一條短信。她看了一眼，準備離開?！安缓靡馑迹矣惺乱茸吡?。有空再過來喝咖啡?！蔽移鹕硭退x開。“知道你在這里我就安心了，感覺內心有了一個可以安放的地方?！弊叩介T口她突然說了這么一句就坐上車離開了。我考慮著這莫明其妙的話是什么意思時，老板已經走到我身邊?！八苡绣X，身上都是奢侈名。”老板淡淡地說了一句就回店里。兩年時間她賺了這么多錢嗎？我想起剛才那輛私家車上的男人。不想去想，拍了拍自己的頭。

　　“過來給我煮咖啡?！惫晃业囊饬x就在這。

　　忙完了一天的事回到房中。Amy的熊還躺在我的床上，她沒有來拿。發了條短信給她。給自己煮杯咖啡，一邊看小說一邊等她的回復。所有人都離開了，老板也回家了，這家店只剩下我一個人。出奇的安靜，只有偶爾路過的車傳來聲響。

　　醒來時已經凌晨一點。原來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翻了下手機，沒有回復。這是很少有的情況，平常再忙一兩個小時內也會給我回短信的。按下撥出鍵。這是認識以來第一次打電話給她。雖然認識很久，也經常聯系，但從來沒有打過電話。手機傳來嘟嘟的聲音。放下手機，心中感到不安。這種不安慢慢放大，吞噬了夜晚的寧靜。沒有問過她的住址。在屋里來回走，終于還是打了電話給老板。

　　“給你三秒說出個能讓我接受的理由。不然你要為謀殺我的睡眠付出代價。”果然睡覺中的女人不能惹?？焖俚卣f完Amy的事。長時間的沉默，不知道她是不是又睡過去。

　　“我也不知道她住哪里啊。不過應該不會有事的。”

　　“可是她的熊還有我這?！?/p>

　　“有人質你就更不用擔心了。那熊對她來說很重要?？赡茉诿Π?，過一段時間就會聯系你的?！?/p>

　　“可……”

　　“好了就這樣了。我要去睡了。睡眠缺乏是女人的天敵。晚安?！?/p>

　　和老板說完略微安心些。確實這熊對她有很重要的意義吧，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是牽著這只熊。拍了拍熊的腦袋?，F在你就是我的人質了。

　　5

　　元旦已經過了十幾天了，Amy還是沒有來取她的熊。發短信沒有回復，打電話也無人應答。手機里的聲音終于從無人接聽變成了已關機。心里想著是不是她根本不存在，或者她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就消失了。每天醒來都要看一眼熊，這是她留下的唯一的東西。

　　林筱也來過幾次，喝完咖啡沒說幾句話就走了。偶爾還能看到那天接她離開的那個男人。林筱對他并不熱情，但還是讓人看出他們之間不同尋常的關系。

　　終于還是問了她。“那個男人是你什么人？”問完就想揍自己一頓。他們兩什么關系與我又有什么相關的。說到底我只不過是她的同學，有什么資格去探聽她的私事。

　　“他是我老板的兒子，美國留學歸來。追我一年多了，所以我們就在一起咯?！?/p>

　　“可是我覺得你并不愛他?！?/p>

　　“愛不愛又有什么。我母親生病，要三十萬。只有他能給我。就當把自己賣給他了。愛情只有在童話里，只有沒長大的人才會相信?！?/p>

　　她的臉上好像有一絲無奈。也許她還是愿意去相信愛情的存在的，只不過沒有能力去爭取。我想這些也沒用，我幫不了她?，F實就是這樣讓人厭惡的嘴臉。我又想起了Amy，她是不是也有許多無奈。

　　“石原，你不要離開這里。知道你在這店里至少能讓我感到心安。”她說完就離開了，沒有道別?？梢钥匆娔莻€男人已經在門口等她了。

　　煮了一杯咖啡走到老板身邊，坐下來將咖啡遞給她?！澳阆胫朗裁?？”老板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拔蚁胫滥愫虯my之間的事。我很擔心她?！?/p>

　　五年前，老板和丈夫從醫院走出來。丈夫將她撇在一邊獨自離開。因為她被告知無法懷孕，丈夫便另找了一個女人，與她離婚了。

　　老板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眼角還有淚水。在前方有一個嬌小的女孩向她走來，黑色的連衣裙，手里抱著一只大大的熊。她很無助想找個人說說話，就叫住了女孩。女孩要她買可樂。兩人聊了許久。這個女孩就是Amy。

　　和我差不多的遭遇。Amy就像是天使，在我們失落的時候出現。其實并沒有說什么特別的，卻讓我們找到了方向。我退學來咖啡店上班。老板也是在遇見她之后在這里開了間咖啡店。她們兩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直到兩年前的一天Amy被人發現唱歌才華去了北京。

　　看了一眼老板，她身上的純白的長裙是受了Amy的影響么？手機突然響起。Amy什么都沒解釋，只是讓我帶上熊去她家找她。終于放下心來。向老板請假，難得她肯讓我提前下班。

　　6

　　Amy開起門，直接撲過來抱走我手中的熊。將頭深深地埋進熊柔軟的身體中?！昂镁貌灰娏?。”不知道她是對著熊說還是對著我說。她將熊放到一些，終于看到我。“你坐那吧。”她指了下沙發。

　　坐在沙發上沒有事做，看著Amy在面前走來走去，進出廚房。她正在做飯。從沒吃過她做的飯，讓人心生好奇。

　　“我來幫幫你吧?！?/p>

　　“不用。你就做那等就好了?！?/p>

　　沒過多久，Amy就做好了飯菜。精致的食物，看上去應該就很好吃?？粗@些食物口水不自覺地就分泌多了，不忍心下手。

　　“你這幾天過得怎么樣？”

　　“我還是一樣在店里工作，習慣了。只是一直聯系不上你讓我擔心了很久。”

　　“抱歉。前陣子遇到一些事沒能聯系你?，F在事情都解決了?！?/p>

　　“解決了就好?！蔽覜]心沒肺地回答，沒有去在意Amy微小的表情變化。

　　“石原，你今晚留下來陪我?！?/p>

　　Amy的單身公寓只有一臥一廳。晚上兩人躺在床上，聊了很多。漸漸眼皮沉重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點了，Amy沒有躺在身邊，只留下一張紙。“今天是要和熊還有你告別的。熊留給你作紀念?！毙睦锔械娇只?，四下尋找Amy。

　　衛生間門口有水溢出。心里很亂，用力撞開門。

　　浴缸里是Amy的裸體?；ㄒ粯泳`放的身體，紅色的血液在熱水中開成一朵花。嬌小的臉顯得蒼白。這是第一次見到她連衣裙下的身體，美得不像是這個世界上存在的一樣。她已經沒有了呼吸，手腕上的血還在流。新劃上去的傷口與原先的傷口交錯分布，一刀一刀劃得很深。像是要把手腕割斷了一樣。

　　“為什么？為什么要死？為什么不能好好地活著？我們一起在咖啡店里生活不好么？”我搖晃著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反應。終于接受了她死去的現實。將她從浴缸里抱出來，替她穿上黑色的連衣裙。

　　報警。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處理這件事。她應該不希望由我來處理后事。想要把最好的一面留給我，即使是死也有著美感。警察很快就處理好了所有的事，以自殺結案。

　　從警察局出來，給老板打了個電話。將事情告訴她，讓她來主持葬禮應該是最合適的吧。黎明，這個城市慢慢醒來，而Amy卻永遠不會醒了。她去了屬于她的地方。她本就不應該屬于人間，太干凈太美了。不知不覺中走到了Seven-Eleven。走進去買了幾罐啤酒。突然覺得一個24小時營業的店是城市最溫暖的地方。找了個長椅坐著喝啤酒。6點多，城市終于醒了，車也多起來了，我也終于睡去。

　　沒有去參加Amy的葬禮。再回到咖啡店已經是一周后了。見我走進店里，老板沒有驚訝。也許知道我總會回來的吧。這就是我生活的地方。老板向我走來，遞了封信給我。Amy給我的，老板之前說過的遺書，當時她也沒想到Amy會這樣死去吧。

　　石原，

　　如果我死了，你不要傷心，要好好地活下去。就當是為我活下去，觀察這個世界。我說過，黑色如果沾上一點其他雜質就死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支撐下去。

　　謝謝你的可樂。你不要離開這里，要替我照顧年。

　　Amy

　　翻開手機瀏覽網頁。有許多八卦的新聞都在談論Amy的死。好像說Amy的經紀人試圖侵犯她被她殺了，最后選擇了自殺來結束自己。談論Amy的人很多，即使有的人根本不認識她。她因為無法忍受沾上雜質的黑色而自殺了。

　　“以后不要趕我走了。這里就是我的家?！蔽覍⑹謾C扔掉對老板說道。

　　老板點了點頭。我抱住她，“年，我們把店名改成跳房子吧?！边@是我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并沒意外。只是點了點頭?！疤孔印?，這個與我們三個都有關的詞。我忘不了Amy在平安夜唱得這首歌，以這種方式記住Amy。

　　“快去煮咖啡。這么多天都累死我了。還有，再買一些小說回來?！崩习逵只謴土艘郧暗乃覀兌贾?，我們心上的那個洞永遠無法填補。黑色是難以駕馭的顏色，還是我這樣的灰色好，不論被染成什么樣的顏色，都能努力地活下去。Amy，現在我能做的只有保護好眼前的白色了。

　　“要一杯法式香草和一杯白色戀人。”店門被推開，進來的是林筱和她的男友。這是第一次她和男友一起來到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