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空蕩的心，空無一人

　　夏天里的空氣，像是膠水被蒸干了一樣，讓人黏糊糊的，說不出的難受，掛在樹上的知了也不知疲倦的叫個不停，路上的行人每邁出一步都要費巨大的力氣。在這個中午被太陽直視的時間段，路上除了來往匆忙的車子基本看不到人影，在家里的時候，林一把自己窩在房間，寫了半天的小說。

　　林一今天早上很早就醒了，昨晚沒有失眠，他將這歸功于前一天的那場跑步，不僅將他身體里的水分榨干，也將那些殘存在他身體里的，那些不安的情緒，還有其他什么講不清楚的感覺，統(tǒng)統(tǒng)混合著沐浴露，沖下了廁所里的下水道。

　　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昨天忘記拉窗簾，所以夏日的太陽直接將他從深層次的睡眠之中拍醒。廚房的冰箱里放著順帶回來的酸奶和蘋果，還有些許包裝好的蔬菜。洗了個蘋果，林一覺得全身上下都沒有了原來的那種沉重感。

　　林一很小的時候，就很喜歡跑步，這完全來源于那部叫做《阿甘正傳》的電影，他反反復(fù)復(fù)的看了這部電影很多遍，很多遍的意思是他已經(jīng)具體記不清楚他看了幾遍，只能用很多來形容。他想成為像阿甘那樣的人，不斷的奔跑不知疲倦，人生也會在奔跑中不斷的開始或者結(jié)束。

　　林一在班級并不像現(xiàn)在這樣，事實上，那個時候的林一并不是個引人注意的家伙。像是永遠掩藏在主角身后的路人甲，看不清楚面貌。大家對林一唯一的印象也就僅限于，這家伙很能跑，他好像不知道疲倦。林一的父親是一名記者，他沒見過他的母親，從他開始腦海中存在印象開始，他就沒有體會過有母親的感覺，父親也從來未曾提起，好像完全不存在這樣的人。

　　“空蕩的心，空無一人。”

　　林一的父親是在某家三流報社供職，和林一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交談中，他知道父親原來的職業(yè)是一名代課老師，不過他從來不多提起那段故事，林一很早就習(xí)慣了獨立的生活。因為他父親經(jīng)常在外面跑業(yè)務(wù)，每次回來的時候，林一都會看見一個掛著很多口袋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頭發(fā)還算整齊，肩膀上背著個一個斜挎包，某個口袋里還插著一支英雄鋼筆，他從來沒有看過父親用過。那是支黑色的鋼筆，一抹金黃色留在那筆扣上，父親一直把這個當(dāng)成寶貝，在印象中，林一的父親并不是個會說話的人，很難將他同記者這個職業(yè)聯(lián)系在一起。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xù)到了林一初中為止，他的父親托某個報社老鄉(xiāng)的幫忙，變成了報社的辦公人員，再也不用在外面奔波，但他的話依舊不多。兩個人在家的時候就像是在放一場生活的黑白電影，兩人無語相望凝噎。

　　林一的父親會考校他的功課，在他眼里，你可以做不對，也可以背不出來，但是字一定要寫好，所以在無數(shù)個氣氛熱烈的周末，林一都只能看著同學(xué)們在外面玩耍的身影，而自己乖乖的在家里練鋼筆字，當(dāng)然不是父親的那支鋼筆，他從來沒看他用過，有時候心情好的時候，父親也會寫上一兩句話送給林一。印象中很深刻的有一句王小波的話：不相信世界就是這樣，在明知道有的時候必須低頭，有的人必將失去，有的東西命中注定不能長久的時候，依然要說，在第一千個選擇之外，還有第一千零一個可能，有一扇窗等著我打開，然后有光透進來。

　　無法理解這句話，在這個悶熱的清晨，混著窗外的肆意的陽光，林一腦海中默默的浮現(xiàn)了這句話。

　　這是不是說明什么？

　　林一這樣問自己，他靜靜的坐在書桌前，面前是打開的小說，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靜下心來，無法讓自己不去想這句話。

　　不斷的咀嚼著這句話，感覺不到任何甜味。

　　林一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算是和父親最接近的交流，就是不斷的寫字。父親并不是別人眼中那種很關(guān)心自己的人，家長會也從來不來，久而久之，林一已經(jīng)各種習(xí)慣這樣的習(xí)慣，但是今天早上，關(guān)于父親的種種都像是某個周末蹦出來的奇怪想法，不斷的在腦海中徘徊。

　　林一扔下筆，關(guān)了電腦，給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后坐在客廳里打開了音響。

　　“美妙的旋律在天空中盤旋，永遠也落不下來”

　　“你在睡覺？”

　　“沒錯，我剛睡著”對面的聲音又點無奈

　　“那我就放心了，我早就醒了”

　　“所以？”

　　“我碰到了麻煩”

　　“我沒有錢”可以想象那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

　　“我不缺錢，向來都是我借你錢，”定了定神，林一說道“我想說我腦子里也有那種揮之不去的東西”

　　“像是附骨之疽?！?/p>

　　“像是附骨之疽”

　　“我想我也沒有辦法。“子墨的眉毛應(yīng)該已經(jīng)挑了起來”如果你有辦法治好的話，請你記得通知我，我要繼續(xù)睡覺了”

　　嘟嘟嘟。。。。

　　林一掛了電話，想起還有昨天從施清海那里拿的東西，心想，我還要維護世界和平呢，你丫能不來我的腦子搗亂嗎？

　　林一把文件一份份的詳細攤開，仔細的研究了起來，看的很認真。

　　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

　　這是林一做一名醫(yī)生培養(yǎng)出來的好習(xí)慣。

　　大概花了15分鐘左右，林一仔細的把文件看了一遍，在自認為已經(jīng)將里面重要的信息記住的時候，他將文件放進書房的碎紙機，看著它碎成了一片片無法再粘合的小細屑，隨風(fēng)飄揚。

　　照片林一貼身收好，開始考慮如何將這件事情做的完美。

　　縝密的思維，和不放過細節(jié)，都是林一作為一名醫(yī)生培養(yǎng)出來的好習(xí)慣。

　　沒有選擇聯(lián)系施青海，因為他沒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相比較而言，城市的幽靈更適合于這個桃花眼的男人。迷一樣的男人。

　　看著窗外正在被炙烤的大地，林一覺得全身都在發(fā)熱，他都有點迫不及待的去做這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