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站在高高的樓頂天臺,我和希遠一直呆到深夜,喝著啤酒,唱著曾經的歌。對過往釋懷后的我們,言語輕快,回憶著那青蔥年華里的點點滴滴,時而失笑,時而沉默,時而調侃,似乎時光又回到了少年情懷蔓延生長之時,我們風華正茂,精力充沛,熱情洋溢,對未來充滿希望,飽含理想。沒有成人世界的負累,沒有家庭的責任,一切都如天馬行空般恣意狂妄···
等我醒來,已是第二天早晨。
“你終于醒了!”剛從床上掙扎著坐起來,可青的聲音便從房門口傳了過來。我頭痛欲裂,意識有些模糊,抬起頭一看,一臉關切的可青正站在我床邊,將枕頭墊高,攙住我的胳膊靠了上去,小聲嘀咕道,“幸好徐希遠送你回來,只是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的電話···”
雖然意識模糊,但可青說的話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這么說來,倒是希遠把我送回來的?依稀之中,我腦中浮現出昨晚醉酒暢談的場景,我沉沉地靠在希遠的身上,一會笑,一會哭,似乎還聽見他說誰懷孕了···
“哦,是有這么回事,我們昨晚見了個面。”我輕觸額頭,閉著眼睛,“糟糕,喝得太多了,頭還有點痛。”
“也不知道節制,幸虧我準備了解酒湯,來,喝一口吧!”不知何時,可青已轉身出去,再進來時竟端了一個碗進來。
我神情恍惚,捧起那碗冒著熱氣的湯一口喝了下去,有點苦。一旁的可青還在自言自語:“我看那徐希遠的神情很不對勁,眼睛紅腫,眼神黯淡無光,態度冷淡,看著就讓人心疼。”
一口氣喝光湯,我放下碗,故做輕松地說道:“人家都要結婚了,回想往昔,自然要感嘆傷心一番嘛!”
“什么?徐希遠要結婚了?和誰?”顯然,可青對這個消息也是一無所知,眼珠子滴溜一轉,試探性地皺著眉頭,指著我,慢慢道,“你···知道?莫非是那個死纏爛打的杜蕓!”
我故意睜圓雙眼,斬釘截鐵地點點頭。
“哦,天!”可青一巴掌拍住自己腦門,“姓杜的果真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突然,可青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轉頭小心翼翼地看著我,“這么說,你們昨天是正式對往事告別了?和平?祝福?”
我縮回被窩,喃喃道:“不和平還能怎樣,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
接著,我再不說話,頭痛來襲,就自顧自地睡起覺來,只聽一旁的可青還在自言自語地嘮叨個沒完,漸漸地聽不分明···
半夢半醒之間,似乎感覺有人正在輕柔地撫摸著我的臉,我的額頭,還有我的頭發。那是一雙手,溫暖,輕柔,疼惜,我很受用,嘴角不自覺揚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就在這一刻,那雙手仿若受驚般慌亂地抽離出去,以為是在做夢的我瞬間被驚醒,睜開迷蒙的雙眼,一個模糊的背影正佇立在窗戶邊,雙手插進褲子口袋,翩翩而立。
我一時沒想到是方鐘延,還當是希遠,立馬笑著喊了句:“你怎么還過來了?”說著就坐了起來,繼續滿臉笑容地說道,“多虧你昨天送我回來,其實你不用過來的,都要結婚了,要是杜蕓知道了,我們可就說不清了。”
“你確實是說不清。”
一個轉身,方鐘延冷冰冰的神情直直射向我,我頓時呆得嘴巴都合不攏,隨即反應過來,脖子一梗,拉下臉來,冷冷橫了他一眼,“你還來干什么!”
方鐘延干笑兩聲,偏著頭,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撇過去的側臉:“你真行!一個我還不夠,還要拉上前男友?”
我氣急,急忙脫口而出:“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我是什么都不是,但你也絕對別想打方鐘延的主意!”方鐘延這番輕描淡寫的語氣,有著不可違抗的堅決和魄力。
他這一盆臟水潑得我莫名其妙,就算我打了希遠的主意,又跟他何干!男未婚,女未嫁,他有什么資格命令我,恐嚇我?我氣極反笑,喃喃道:“請問方鐘延先生,你有什么資格管束我?我是你什么人?他本來就是我的前男友,我想聯系就聯系,還用不著看你的臉色!再說,我們已經不可能了,你就更沒資格在這里對我指手畫腳!”
話音剛落,只見方鐘延竟一個箭步沖到我床邊,俯下身情緒激動地盯著我,眼神中有憤怒,有無奈,還有為難。我本能地縮著身子蹭到床邊,但絲毫不甘示弱地直直回望著他,別以為作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勢就嚇得倒我。
好久,方鐘延終于撇過頭,直身站起,神情清淡,“杜蕓已經懷孕了,你難道是想恬不知恥地當個第三者?”
我愕然。他們已經···難怪,難怪,難怪他們要結婚···
原來,我猜到了結局,卻錯過了赤裸裸地過程。
“怎么?傷心了?你再傷心又有什么用,既然已經放棄了,就不要玩曖昧,小心玩火自焚!”一旁的方鐘延干笑著,還在繼續挖苦諷刺我,絲毫沒有顧及我此時此刻心中的感受。當聽到“曖昧”,“玩火自焚”等詞時,我才從游思中醒悟過來,突然一個氣血上涌,對眼前的方鐘延失望之極,一揮手,狠狠地朝他臉上打了下去。
只聽一聲清脆的“啪”,毫無防備,絲毫未預料到的方鐘延結結實實挨了我一記重重的耳光,左臉頓時留下五個鮮紅的指印,愣愣地呆在原地。
大概是聽到響聲,房門很快被打開,可青奔了進來,看見我毫發無損,又看見正坐在床邊撇過頭傻愣住的方鐘延,頓時明白了。
“好好的,怎么動手了?”可青來到床邊,謹慎地偏過頭瞅了眼方鐘延,看到他左臉上的紅手印,臉上訕訕地,看了眼怒氣未消的我,又看了眼方鐘延。
一直側著臉的方鐘延慢慢站了起來,語氣溫柔下來,嘆了口氣,“很好,知道生氣說明你還沒糊涂,我只是怕你走錯路,到時候后悔都來不及。”
我立馬冷哼一聲:“你又知道什么?我們的關系你又知道幾分?我早就說過,我和他之間,根本不是杜蕓的問題!比起因為表妹的私心而企圖傷害他人感情的人來說,我不知要清白多少!”
一旁的可青聽得稀里糊涂,突然聽到杜蕓和徐希遠,立馬明白過來,連忙向方鐘延澄清道:“你誤會了!見月和徐希遠早就結束了,他們永遠都不可能的,昨天徐希遠找見月,不過是告訴她自己馬上要結婚了,兩人見最后一面罷了!你可不能隨便誤會她呀!”
說這番話時,我一直想阻止,但可青根本不理,等她說完事情的原委,我早已滿眼淚水。這淚水不是終于澄清誤會的淚水,而是失望的淚水,是為自己感到可笑的淚水,我居然還值得為一個到現在還只為自己表妹考慮的人生氣?
意識到誤會了我,方鐘延半響無話,我們三人就這樣沉默著,還是可青忍不住,謹小慎微地瞟了我和方鐘延兩眼,征求意見似地說道:“那···我先出去了,你們慢慢聊?”說著,挪動了步伐。
“讓他出去!”我說得斬釘截鐵。
停住腳步,可青有些猶疑,似乎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那里不敢動。
“你先出去,這里交給我。”方鐘延依舊表情平靜。
猛一回頭,我橫著他,“再多看你一秒鐘,我都覺得惡心!”
方鐘延笑了笑,壓根把我這番惡毒的話當成耳邊風,只管點頭示意可青出去,看也不看我。
好!那就一次說個清楚,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吐出什么話來!
“我們是一定要結婚的。”方鐘延再次開口,說出的居然是這么一句讓人惱火的話。
“哼!你以為你是誰?你說要和誰結婚誰就要跟你結?做夢吧!你最好死了這個心!”實在是氣憤,我可沒心思和他的強盜思維周旋。
“因為——我愛你,你敢說你就從沒喜歡過我?”當方鐘延湊近我時,他臉上的紅手印更加清晰深重。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里面的感情會讓我失去理智,不能下狠心。
他說他愛我,我該相信嗎?耳邊傳來他濃重有節奏的呼吸聲,一下一下,攪得我心煩意亂,我只好反問道:“我怎么能相信你是真的喜歡我?如果我再不清醒,怕真要被你耍得團團轉!”
正當我氣鼓鼓地,心煩意亂地望向別處時,方鐘延突然扳過我的頭,情緒激動地對我說:“看著我的眼睛,你看,那里面是有你的!”
被他這么一扳,我的整張臉幾乎要湊近他的鼻子,起先我掙扎了幾下,但他的力氣實在太大,怎么掙扎都沒用。我只好忐忐忑忑地輕輕抬起眼瞼,望著眼前這張因激動而熱烈的臉。我望著他那雙大而深邃的眼睛,迷蒙,熱烈,不舍,訴求,統統都在。我竟癡迷了,有一刻的恍惚——至少他的眼神是真的,他愛我,沒錯。可是,杜蕓對我說的話又在耳邊響起:是我叫他接近你,我要讓你也嘗嘗被人拋棄的滋味!所以,我膽怯了,退縮了,驚慌地低下頭,故意冷冷說道:“你要我看什么!難道就是看一個人在你眼中的影子,真是···”
還沒等我說完,方鐘延便俯下身深深吻住了我,因為頭被他的雙手緊緊箍住,我根本動彈不了。驚慌之中,我只好伸出雙手狠狠揪上他的背,大概是感覺到疼痛,他的身軀顫抖了一下,卻沒有停下來。
方鐘延的吻溫柔纏綿,攪得我失去意識,揪住他的雙手力道漸漸松弛下來。
等他終于松開手,我不覺臉色緋紅,情急之下伸出右手又想打他,手腕卻被他及時捉住了。
“到現在你還不相信我?”看著拼命掙扎著想從他手中抽出右手的我,方鐘延眼神哀怨。
再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自己會不由自主地淪陷,咬咬牙,“好!你說你愛我,那你拿什么東西來證明!”
方鐘延沒有回答,我冷笑道:“怎么?證明不了吧!你別想再騙我!”
“愛不愛你,還需要證明?如果真要證明,和我結婚不就行了!”我真不知方鐘延的思維邏輯到底是哪一國的,居然能這樣霸道,這樣毫無道理可言的應答我的提問。
本來我想直接嘲諷他一番,果斷決絕地拒絕他,但不知怎么,舌頭仿似打了結,怎么也開不了口。沉吟片刻,按照他的邏輯,再繼續說下去,只會有更讓人無語的邏輯蹦出來,我可不想就這樣和他耗下去。看樣子,他今天是帶著一定要說服我和他結婚的目的來的。
“和你結婚?別想給我下套!如果你真的不愛我,我該如何收場!”既然你想和我結婚,我總該給自己留條后路,電光火石間,我居然脫口而出,“除非我們不領結婚證!”你一定不會和一個不領結婚證的女人結婚吧!
方鐘延果然沉默了,眉頭擰成一條麻繩,我平靜而清醒地繼續說道:“要想和我結婚,那就不領結婚證,只辦酒席,如果你真如杜蕓口中所說,想在得到我后再把我拋棄,我也能在大家面前澄清我們根本沒領證的事實,才不至于落得個狼狽不堪的下場!”我瞟了眼正低著頭的方鐘延,“當然,在此期間,你不能侵犯我!”
我現在,是在拿自己的名節做賭注啊!我為什么要和他賭一場?為什么我會有這樣的想法?為什么我不一口回絕他?難道我的心不愿意?說完這些話,我突然臉上緋紅,怕他以為我對他有情,忙補充道:“既然是你想跟我結婚,我可以大方地陪陪你,等哪天我們分道揚鑣了,我也并不吃虧。現在就看你的態度,答應就結,不答應你就立馬離開!”
我已經作好了他為難離開的準備,這也是我所希望的。謊言都已經拆穿,他還要繼續糾纏我作什么?除非他有病,想和一個仇視自己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想到這,我挑釁地瞟了一眼面前的方鐘延。
他,緩緩抬起頭神色復雜地回望我一眼,隨即站了起來,走到窗戶旁,想都沒想,突然說道:“我同意!”
我不由得呆了呆,愣愣望著他的背影。什么?他居然答應了?
“你可要想清楚,我隨時都可以離開,只要你違背了我剛才所提的要求!”俯身上前,我有些慌亂。
“我說了,我同意。”方鐘延沒有回頭,聲音依舊冰冷,“什么都聽你的,只要你跟我結婚。”方鐘延拋下這么一句話,轉過身對我笑笑,“你盡快搬過來就行。”
臉上慘白,我輕笑,干笑,忐忑,喃喃道:“你急什么?又不是真結婚···”
“我爸媽后天就過來,他們以為我們已經領了結婚證。”
再次愕然,我開始后悔答應和他“結婚”。這一切都是他預先想好的,要不然怎么會對自己父母撒這么一個謊?他就這么肯定我一定會跟他結婚么?可能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我竟然提出了不領結婚證的結婚要求吧!方鐘延···我驚愕地發現,原來我一點都不了解他,他太深,深得連剛才的真情告白都是假的?
于是,我冷笑一聲:“你還真是不簡單,讓我刮目相看!”
聽到我的嘲諷,方鐘延不置一詞,繼續說道:“明天我再過來接你,你先好好休息。”
門鎖進槽的聲音,客廳傳來可青和方鐘延的交談聲,聽不分明。
過了一會,可青滿臉欣喜地打開房門,像個孩子一樣奔到我身邊,笑靨如花。
“哈哈···原來你們不過是賭氣啊,我就說你們之間有情嘛!現在終于雨過天晴了,看見你們和好我就高興了!”
黑線連連,這個方鐘延又不知造了個什么謠,居然讓可青相信我們只是一場情侶之間的賭氣!看來真是道行高深,我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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