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淚與黃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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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林杰先生當然記得他們的那一次見面。他想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于是請假一天坐上飛機迫不及待的到他身邊。當他穿著睡衣、睡眼惺忪的打開門時正如他所料，他喜出望外，抱著他在狹小的房子里歡呼著。久別重逢的喜悅誰能了解呢？只有那些真正經歷過那些的戀人才能明白。

　　房間里很亂。畫圖紙、直尺和各式各樣的作圖筆丟的到處都是，方便面的盒子丟在窗臺上，沒洗的衣服凌亂的堆滿沙發。陽臺上有一盆小小的仙人球，在滿眼灰色調之中顯得尤為醒目，霍林杰先生并沒有更多的留意那盆小仙人掌。因為蘭波一直抱著他，吻著他，迫不及待的走進臥室。

　　當他的手掌再一次撫過霍林杰先生后背的時候，曾經的那種熟悉感好似潮水般洶涌而來。他們沉浸在這窒息般的幸福之中，即使是北京陰郁的小雨也沒能讓他們繾綣纏綿的愛意有所消減。當黑夜降臨，蘭波把一支點燃的煙遞給他。

　　黑暗中，只有煙頭的星星之火閃爍著。霍林杰先生摸索著握著他的手掌，感受著其中的溫熱。他原本想說“我想你”但是這句話還沒有說出口，他就不由自主的留下了眼淚，即使是他自己也被這樣突如其來的巨大情感波動嚇到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但是淚水依舊流著。

　　蘭波為他拭去淚水。他感受著他的手指撫過自己臉頰時的感覺。他說：“我愛你，一直都是！”但是霍林杰先生已經放開了他的手，在黑暗中走下床。他感到了他手心的顫動，來自心臟的顫動，并意識到那是怎么一回事。從跳上飛機來這里的那一刻就開始的不安終于宣布自己的勝利，并開始統治他。

　　蘭波想要開燈，霍林杰先生說：“不要開燈！不要開燈！”

　　他們在黑暗中望著彼此，那樣的沉默是他們心底最恐懼的時刻。他們怎么也不會想到竟然有一天會相顧無言，任由沉默肆意帶走他們曾經的一切，包括愛情。霍林杰先生想到窗臺上的那盆仙人掌，在灰暗的北京那樣的綠意讓人感到膽戰心驚，讓他絕望。

　　他依舊不敢相信這就是他們的結束，但是卻又這樣的真實。在那一刻，曾經屬于他們的記憶依舊是如此的讓人沉醉，但此時的這些回憶卻又如此的讓人痛心。好似曾經活在記憶中的他們轉瞬逝去，只留下如今的他掩面而泣，不知所措。

　　“林杰，你聽我解釋……”

　　“我不想知道……”

　　他知道他是要說什么，但是多說已然無益只是徒增傷悲。這一個念頭也再次深深的擊中了他，他們曾經是那樣的親密相知。

　　“我們曾經都說過會給彼此的一次解釋機會！”

　　“不是現在……我只想回去。”

　　當他沖出屋子，跑下樓梯，發現北京的夜好似眼睛一般黑暗。小區壞掉的路燈閃爍不定，最后徹底熄滅了光亮。霍林杰先生根本不知道該從哪里走出這個地方，但是此刻的他只想離開這里，沿著巨大的花園向前跑去。陰雨淅淅瀝瀝的落著，漫不經心。

　　當他聽到背后追來的腳步聲，便跑進荒蕪的花園里躲在一叢瘋長的灌木后。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但卻聽不到此刻腦海里的聲音，因為有無數的吵雜聲此刻在他的腦海里炸開，好似百米的雜貨堆突然倒塌一般。

　　蘭波在四岔路口停了下來，他沖著前方的黑夜叫道：“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而不是就這樣逃走……”他罵了一聲，站在那里，知道有人走過來他才轉身走回去。

　　霍林杰先生從灌木叢后走出來，跟著路燈跌跌撞撞的離開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