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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沒  文/緣河上的自己

第八章    黃毛毛

  呼呼呼,一輛又一輛自行車飛馳而過,越向公路盡頭無盡的黑暗,然后化成了黑暗的使者,折了回來。迎面是一名青年大個,一米八五的個子,看起來估計二十三四歲,緊身衣下的肌肉說明他很壯,整副身體都充滿力量。我默默地點了點頭,這人不是蓋的。

  大個推著自己的單車,說:哈哈,終于拿第一名了。

  這話包含了幾個信息,第一,他以前,最起碼上一次沒有拿第一名,第二,他現在拿了第一名。我望了一眼又癱在椅子上的第一名,指了指他,說:他才是第一名。

  大個望了癱在椅子上的青年一眼,懵了一臉,說:剛才我一路領先,還沒見過他呢,不信問后面的人。

  他身后的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紛紛點頭。我扭過頭去,問:大媽,他是第幾名?

  大媽啃著手上的瓜,望了望“癱瘓”青年,又望了望青年大個,含糊著說:我也不知道啊,你問問他吧。說完,騰出一只手,指著癱瘓青年。

  我走到癱瘓青年身前,問道:你說,你是不是第一名,你大聲回答他們。

  癱瘓青年艱難地抬起眼皮,望了我一眼,眼神有點復雜,說道:我,我是第一,第一名。然后眼睛又閉上了。

  我站起身來,對著大個說:聽到了沒,他說他是第一名,那你只能是第二名。

  大個一頭霧水,說:我沒聽見他說的話啊,讓他再大聲點,要不,我走過去聽。

  他走了過來,我對著癱瘓青年說:你再說一次,說你剛才說的,你是第一名。

  癱瘓青年抬起眼皮,比上次慢多了,看了大個一眼,卻瞬間閉上,死人一樣。

  “唉,你怎么了,說你是第一名啊,怎么又不說了。”我焦急問他,

  大個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不客氣卻帶著憨氣說道:他沒說話啊。這第一名究竟是他,還是我。

  我的臉快要抽搐,我不知該說什么好。

  阿川老賢忙上來勸架,勸架其實是件好事,但往往會越勸越吵,偶爾勸架人都參與進去,甚至打起來。

  他倆幾乎同時說:不要急,不要急,有話好商量。

  大個不服輸說道:第一名就是第一名,有什么好商量的。

  阿川說:你這就不對了,你說你是第一名,他說他是第一名,這就要商量了,不對,是商議究竟是誰拿第一名。

  大個說:他們都可以作證,我是第一個沖過終點的,憑什么我要商議誰是第一名。

  阿川指著癱坐在那的青年說:你看,他都殘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要尊殘愛廢啊。

  大個想了想,說:對,我們要尊殘愛廢。你說說怎么個商議法。

  阿川說:我有個提議,你是第一,他也是第一,你們并列第一,別人問你你拿了第幾,你說你拿了第一,別人問你誰拿了第一,你說你拿了第一,都一樣,對吧。這樣多好,皆大歡喜,大家都第一。你看看他多可憐啊,都成殘廢青年了,能不能痊愈還說不清楚,就算痊愈了心理也落下陰影,你說對不。這參加比賽,最要不得的就是有陰影了,他以后絕對參加不了這種比賽,你就分他1%的第一名好了,讓它單車生涯有個圓滿結束,這樣你既做了好事,又拿了第一名。你看,這成不成。

  大個還沒說話,老賢上前一步,大聲喊成,還給我打了個眼色。我腦子一轉,也上前一步,右手握拳,往左手手心一擂,贊嘆道:阿川,這么好的想法都被你想出來了,我是舉雙手甚至雙腳贊成啊。吃著西瓜的大媽舉起自己的右手,揮動著,嘴里還含著西瓜,含糊說道:我贊同,我贊同。

  阿川滿面夏秋風,說:大家都說好,你看這成不成。

  大個轉過頭,用眼神與第三、四......名交流了一下,他們都默然點頭,大個轉過頭來,干脆利落說道:成!

  我帶頭鼓掌,安靜的馬路頓時生起一片比蚊子扇動翅膀的聲音大不了多少的掌聲,大個得意一笑,成為了尊殘愛廢的楷模,他架好單車,走進了商店。

  選手們陸續回到起點,小店前又擁擠起來。不知從哪傳來做廣播操前集合的音樂,在空蕩的天空與不遠的水庫中來回蕩漾,陰森飄忽不定。還好,我對自己說,這里人多。

  大媽的瓜仿佛永遠都吃不完,她放下啃著的瓜,雙手來回在衣服上擦來擦去,然后搓了搓手,哈了口氣。她拿出擴音器,擴音器傳出她放大的聲音:第365屆大媽杯自行車賽圓滿結束,請獲獎人員上臺領獎。大媽的聲音經過擴音器就發生了改變,原本不好聽的聲音變得可以接受,讓我想起我自以為自己唱歌很好聽,但一拿麥或者一錄音就有一股想死的沖動。

  大個與先前看到的第三名和第四名風風光光走到大媽身前,大媽像變戲法一樣,搬出領獎用的臺階。

  我張大嘴,說:連這都有?

  大媽眉頭上揚,得意一笑,說:那當然。

  老賢指著最矮的那級階梯,說:那里怎么是m啊。

  大媽擺擺手,說:你把頭歪一下就看到3字了,這是印刷錯誤。

  沒想到老賢真把頭往左邊歪,他說:還真是3啊。我看著老賢的樣子,忽然覺得最近網上流傳的歪頭,難道是老賢弄出來的?

  老賢窮追猛打,說:我看它不夠硬啊,確定能站人嗎?

  大媽拍了拍胸脯,說:都用了364次了,你說能站人嗎。

  砰。大個站上1號的剎那,1號領獎臺破了,于是,大個做了0.3米的自由落體運動,像一個盆栽,插在1號位里。

  大媽面不改色,說:他以此告訴大家,他拿了第一名。

  老賢說:大媽,你不用解釋什么,這東西都用了364次了,第365次爛了也情有可原。一件東西遲早都會壞。我小學的時候,學校派字典,說是公家出錢給學校買的,那字典我用了不到10次就脫線,用了17次就散掉了,最可惡的是,里面還一堆錯字,我懷疑那是用來查錯字用的字典。

  大媽大笑,說:對,你說的對。

  大媽指了指殘廢青年,說,把他搬到第一名前面。

  我們三個遲疑了一下,在這遲疑的幾秒里,四個強壯的選手屁顛屁顛地前去把殘廢青年連人帶椅拖到第一名前,顛簸的路途使得他的頭晃來晃去,但還好,他的第一名使他沒有合上雙眼,而是極力睜大,30°仰望因污染而被照射得發紫的塵空。我只知道45°仰望是莫名的憂傷,至于30°是什么,只能等別人告訴我了。

  于是,頒獎典禮在質量很差的音響播出的集合曲中開始進行。大媽手上拿著四份榮譽證書站在我們身前,我猜那榮譽證書事后一定要拿回去,因為這是學校最愛干的事,并且這已經是364屆了,我就不信大媽真的有那么多榮譽證書。

  她面對著眾多選手,開口說:本次比賽在眾選手秉著公平公正、重在參與的態度下完滿結束,現在進行頒獎典禮,由于本次大賽出現以往沒有出現的情況,經組委會最終決定,第一名有兩人,屬于并列,至于獎金,第二名仍是30,第三名20,第一名則每人25。

  選手中有人大聲抗議:怎么第一名的錢比第二名還少啊!組委會是誰啊,我怎么沒聽說過。

  大媽咳咳兩聲:比賽重在參與,重在名譽。古代奧運第一名還用樹枝呢,第一名是種榮譽,無可替代的榮譽,怎么可能是錢這種問題呢,你們不要那么功利啊。還有,組委會不是一個人,組委會是一個小組,由我和這三位成員組成。

  原本我想著古代什么時候有了奧運會,還有橄欖枝什么時候變成了樹枝。但我看見大媽指著我,我知道自己有幸成為了組委會的一員。都說小小村長,家產千萬。我這組委會成員沒有幾十萬也有幾百萬吧,閃閃發亮的金山銀海在我腦海里的天空不住地往下掉,堆得我喘不過氣,待腦海中喘不過氣的我憋死了后,我才無奈發現組委會下面根本就沒有什么,壓根就沒錢,我嘆了口氣,趕走了沒有人的黑日夢。

  其他選手開始附和大媽,連罵那抗議的選手是金錢的奴隸,一起高呼:榮譽第一、榮譽萬歲。眾人的聲音聚攏起來,像被打向空中的球一樣飛向高空。云層之上的財神爺正做著美夢,夢見一群忠實的擁護者把他拋向天空,酣睡中的他笑了,不住地流出唾液,那些唾液沾濕了整個枕頭,一股不知是甜味還是騷味的味道散發出來,飄向了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

  一張照片定格了第365屆大媽杯自行車的結局,照片中的殘廢青年艱難地把手抬到肚臍前,比了個剪刀手,他身后站著三名高大青年,只是不知為何,照片上那站著的第一名不見了雙腳,除此之外,整張照片值得留意的就只有他們笑得很燦爛的四朵殘花了。

  人散了,還沒走的只有我們三個和走不了的殘廢青年。空氣中的冷慢慢沉淀下來,爆發出去年寒潮時還沒來得及釋放的冰凍的鬼魂,穿著無袖夏裝的大媽打了個冷顫,罵了句粗口,她自顧自收拾著東西,沒有搭理我們。

  殘廢青年試圖站起來,但速度很慢。我上前幾步,說:能起來么,現在挺夜了,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家。

  殘廢青年放棄掙扎,跌坐回椅上,把手攤在大腿,苦笑著說:勉強能站,但騎不了車,看來今晚是回不了家的。

  阿川聽了,說:不能不回啊,你家里人肯定會擔心。這樣吧,我們電召一輛出租車回去,你的自行車放在后面就好了。

  殘廢青年想了想,說:好吧,謝謝你們了。

  晚上電召很難,晚上的城郊電召更難。等了約三十分鐘,車才緩緩來到,比與兔子比賽的烏龜還慢,我們把殘廢青年搬上出租車,再把它的自行車硬生生塞在車后,然后上了車。

  司機說讓他把煙抽完,就是說我們又等了半根煙有多的時間。他把我們剛才的催促忽略掉,慢悠悠說道:去哪。

  殘廢青年很自覺地說:卅城大學對面的一起樂。

  我覺得這地址很熟,但就是想不起來。我別過頭低聲說:老賢,你覺不覺得這地址好熟啊。

  他說:你也覺得啊,哦!這是我們晚上吃飯的那個餐廳。

  我扭過頭,看了正在休憩的殘廢青年一眼,整個身子往后靠,說:你覺得他像他嗎?

  三年修來的默契在此刻發揮了作用,老賢點了點頭,說:就是他。

  聽了他這句話,我在脖子上比了一刀。老賢奸笑一聲,說:好。

  只是幾秒后,兩聲“開玩笑的”打破了凝滯的空氣,想象中的血案沒有出現。

  二十分鐘后,我們到達了目的地。我們攙扶著殘廢青年下車,再把他的單車從車上取了下來。晚上郊區電召的后果是司機會狠狠地宰乘客一頓,車費比平常多了一倍。阿川付了錢,車便駛進黑暗中,不見了車影。

  殘廢青年扶著車,對著我們連說謝謝。這出乎了我的意料,當我料定他就是黃毛后,我根本就沒想過他會說謝謝,這與謝謝無關,只是我對他最初的看法而已。只是印象也會出錯,錯的最多的就是第一印象,這在分手中屢見不鮮,一方總會說,他媽媽的,我當初真是看走眼了,我跟只狗在一起,也不要跟他/她在一起。而且特別是制造出來的第一印象錯得最離譜,誰又能說我覺得的就是他/她本身呢。未曾被訴說的東西,只能猜測,就算感覺很對,也不過是猜測罷了

  我清了清嗓子,說:我們晚上就是在一起樂吃飯的,我見過你,你也見過我們,對吧。

  他楞了楞,然后苦笑一聲,說:還是被你們發現了,不過吃飯時發生的都是誤會。我這人最講義氣,今晚你們幫了我,我就欠你們一個人情,今后無論是上刀,呃…,無論是什么需要用到我的,都可以來找我,我們四個已經是兄弟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摘下了頭盔,露出一頭黃毛,我們猜的沒錯,他就是黃毛。

  我在被兄弟下深深地鄙視了他一眼,說:好吧,你快回去休息吧,都傷成這樣了。既然你已經到門口了,我就不送你了。

  黃毛說:好,我的電話是1354848488,有事記得找我,你們也給我個電話,我有空找你們玩。

  老賢靠了一聲,說:這號碼真好記,只是你沒死真是奇跡。

  黃毛憤怒說道:我呸,你很想我死?

  老賢忙說:是,不對,是。靠!不對,不是啊,我不想你死,我怎么會想你死呢,我是尊殘愛廢的典范之一,放心,我是不會想你死的。

  阿川打住他們,說:夜了,回去休息吧,我們的號碼是13555553888。

  黃毛得意一笑,說,沒我的好記,不過也很好記,就這樣,我回去了,有事電話聯系。

  他轉過身,我們也轉過身,我們頭上沒被烏云遮擋的月亮成為了分割點,我們各自背對著月光往各自的方向走去。當我走到人行天橋的第不知道幾層階梯時,我想起我有個問題沒問,于是我轉過身去,對著眼前遮擋著我的大樹喊道:喂,你還沒告訴我們,你叫什么名字呢。

  幾秒后,一聲黃毛毛穿過我眼前的樹葉,進入了我的耳朵。原來他叫黃毛毛啊,怪不得他的頭發那么黃,我搖頭笑了笑,與他們倆消失在安靜的人行天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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