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帳中燭火通明,案幾旁的男子撐著額頭,眼下是熬出的血色。
“可有……消息……”
“回稟將軍,還未找到小公子。”一旁的將士戰戰兢兢的答道,已經半月有余,卻仍舊未找到小公子,卻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現下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明旌閉上眼,疲憊的揮了揮手,“退了吧。”
自己已經派出一隊人去尋找,卻遲遲沒有音訊,也許這才是好消息,懸崖不是很高,下面有蔥郁的樹蔭和流淌的溪水,理應會好上許多,如果夏紅衣運氣好,就不會死。
而且現在未找到她,也許真的在什么地方養傷,想來這是最好的結果。
只是明旌還是著急,一日不見夏紅衣,一日便不得安穩。
夏紅衣的生死,就如同噬心的鬼魅,壓的明旌喘不過氣。
整整半個月,白水在一旁看著明旌的不安,懊悔,種種種種的情緒,無疑透露著,夏紅衣在他心底很重。
剛回來時,明旌整個人失魂落魄,待到清醒便是嘶吼著要去尋人,暗啞的聲音,像沙子一般流過,讓白水意識到,明旌并不是波瀾不驚。
有了人樣,真的有了人樣。
直到自己那聲關心則亂,明旌才恢復了清明,不至于亂了陣腳。
明旌揉了揉眉,疲憊的嘆了一口氣,仿若十年的滄桑,“先生可是累了?若是累了,便回帳中歇著吧。”
白水想了想站起身,說道:“紅衣那孩子命大,不要太擔心,軍中軍務要緊,你先歇一會兒,稍后便打理一下。”
明旌點點頭,想要站起身送送白水,白水卻連忙阻止,“別送別送,老頭我又不是走不動了,要你們攙扶,這些虛禮就免了吧。”說完,走出了帳篷。
明旌待白水離開,拿出袖中的玉佩,用指腹摩擦。
“夏紅衣,你不能死。”
我還沒有正式的向你道一聲謝謝,還沒有將玉佩交還與你,還沒有與你一同參加篝火晚會,還沒有與你一同看初生的朝陽。
明旌緊緊地握住玉佩,掌心中留下深深地印痕。
夏紅衣,你要與我并肩,你,不能死……
夏紅衣醒來已有三日,雖是傷筋動骨,但已經可以下床走動,這幾日,夏紅衣才知道什么叫別有洞天。
清晨,屋外一片祥和之景,乳白色的霧氣彌漫在空中,濕濕潤潤的,待到旭日東升,陽光刺破云層,天地間一片明媚。
夏紅衣推開窗,看到有一個男子站在樹下,冬日的枝椏上只有幾片孤零零的有待落下的葉子,陽光顯得有些刺眼,男子在晨光中顯得有些朦朧,恍惚了眼色。
我叫段喬之。
夏紅衣醒來初日,那個溫雅如玉的男子,用透著水霧的眼睛對著他,滿含笑意的說出了這句話。
那時夏紅衣心中滿是劫后重生的喜悅,聽什么都極其的順耳,“真是好聽的名字。”笑意在唇邊蕩開,梨渦深深,帶著甜意。
段喬之怔了怔,水霧色的眼中透過寵溺。
莫名的欣喜。
“段公子。”夏紅衣走出屋,輕輕地喚了一聲。
段喬之笑著看向夏紅衣,“輕辭今日醒的真早,看來是有了精神。可是餓了,粥已經煮好,正好可以潤潤嗓子。”
相識至今,這個男子總是滿盛笑意的對著自己,一襲飄然,青絲白衫,舉足皆風雅。
段喬之引著夏紅衣走到木桌旁,為她盛了一碗清粥,幾日下來,段喬之發現夏紅衣嗜甜,便在清粥中加了些糖,甜而不膩,恰是爽口。
“段公子,我這傷,還要幾日?”喝完清粥,夏紅衣問道。
“你的傷需要在靜養幾月,可是急著回去?”
夏紅衣似乎總是傷不得全好,積著積著便積出了疾,若不好好養著,怕是后半生都要帶著病痛。
段喬之把夏紅衣救出來的時候,夏紅衣全身被劃開了無數道口子,不過還好有那枝椏給她撐著,否則就真的就不回來了,那時夏紅衣左臂上還有一道極深的口子,差點就廢掉了。
段喬之真的不知道,為何一個女孩子,會弄得這么兇險。
“如果你擔心你家人,我可以幫你去捎信,不過你這傷還是要在這養著,不然你也出不去。”
夏紅衣先是皺皺眉,然后說道:“不必勞煩段公子了,輕辭還是先在這邊歇下吧,倒是叨嘮了。”
自己是女兒身已被知曉,只是段喬之似乎與塵世無爭,便也不去多做他想,只是總不能真讓他去軍營報平安,一是太過勞煩,二是自己的身份怕是一不小心就會出了差錯,到時可就麻煩了。
段喬之見夏紅衣推辭,心思玲瓏,也知其定有隱情,只是不去探問,“那就在這好好養傷,總不能一身狼藉的去見自家人。”
夏紅衣點點頭,微笑著道謝。
這幾日雖是擔心明旌找自己無望,但也過的極是舒坦,段喬之像個出了煙塵的男子,淡的只剩下影子,卻是一幅水墨丹青,意蘊自在其中。
段喬之愛撫琴,七弦風雅,在夏紅衣看來是樂事一件。
夏紅衣遙望那個淡然的男子仰望歸鴻,手撫五弦,俯仰自得,神游太虛,竟是驚才絕艷,世無其二。
突然。
噌——
弦斷。
夏紅衣站起身走向段喬之,眼前的這個男子恍然若失的望著斷了的琴弦,眼中的霧色更加濃重。
“弦斷了,我可以幫你續根弦。”
段喬之卻突然拿起七弦琴,說道:“不必了。斷了就斷了吧,此后也不彈了。”
“為什么?”夏紅衣看著段喬之有些苦澀的笑容問道。
段喬之撫上琴弦,“這琴,原本是我大哥贈與我的,此刻我卻與他不相往來,想必以后也不會有機會了,斷了也好,斷了念想,便也不再妄想。”
“我幫你在做一把吧,也許有把新的琴會有新的心境。”
“你會?”
夏紅衣點點頭,“個中好手。”
段喬之的臉上暈開笑意,眼底的霧色也散了開來。
這個男子,似乎有很深的憂郁,仿若那九重天的云朵,濃密,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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