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傷離別

　　（1）難題

　　別看三仙莊離得金光村直線距離不遠，但因為二者之間橫亙著大青山，少有順腳的道兒，彼此來往，也就難了。

　　細說起來，平常金光村人跟三仙莊鮮有來往的緣由，主要不是因為中間橫亙著大青山，更主要是，三仙莊歸屬外縣地界，跟金光村所在的甫臨縣不歸屬同一地區管轄。不歸屬同一地區管轄，兩個村子搭上腔的機會，也就少了。

　　也不能說金光村人跟三仙莊人完全搭不上腔。平日里，金光村人遇見個大災小難的，也會去三仙莊找半仙馬田田。可找他無非是，打問那迷路的孩子具體該往哪個方位找尋方能盡快找回來；那走丟的老黃牛能不能有希望找尋到，如果能找尋到，該往哪個方位找尋方是。

　　如果再往下說，金光村跟三仙莊有啥關系，就得提到李吉臣一家了。

　　宋吉臣的大女兒宋蘋，她找的婆家不是旁村的，正是位于大青山東面三仙莊的劉姓人家。

　　宋蘋的對象叫劉義，他比宋蘋小三歲。他倆婚后生育有一個女兒，叫珉珉。珉珉正在離家三里地遠的鎮初中上學讀書。

　　宋蘋電話里聽爹說他跟村里簽訂了搬遷協議書，必須得于陰歷七月十五搬出金光村，她便暗暗著急上了。

　　沒旁的，她為娘家人到哪里租住房子操心呢。“你說這事也是，新樓房沒蓋起來，就要把住家人攆走，總不能讓我那爹娘住到泥塘地里去吧？”

　　還有就是她那年過九十的奶奶，更叫人費心思。“你說說，我奶奶都九十多了，就是租房子人家也不敢讓她住啊？……說沒有說死的，要是奶奶她一口氣上不來，不得在租賃房里發喪呀？……要說也是，我爹是操心讓村里建了死人發喪的臨時地兒，可咽氣卻是在租賃房里啊，人主家也不樂意啊，總不能還沒咽氣，就把我奶奶送到那幾間板房里去吧？那不是盼我奶奶早死嘛！”

　　宋蘋站在三仙莊村口，對著西面的大青山發呆。“這山也是，你說你擋著我娘家那村子干啥呀，讓我走趟娘家都費勁兒！”

　　聽妻子嘴里不住聲地念叨，劉義說：“珉珉她媽，你嘴里不住聲地嘮叨啥呢，你才多大呀，老這樣嘮叨，就不怕得老年癡呆呀？”

　　“滾你娘的老騷屄，胡扯扯啥呢，我可沒嘮叨旁的，我為珉珉她姥爺姥娘還有她老姥娘撒急呢。”

　　“撒急？你為他們撒什么急呀？再過個年吧半年的，他們就住進寬敞明亮的高樓大廈里去了。以后的日子，得叫我們羨慕才是哩。”

　　“住樓，住樓，你就知道住樓！你知不知道，我還有個九十多的奶奶呢，你叫她眼下住哪里去？”

　　“住哪里去？住到租賃房里去唄！我可知道，人蓋樓其間都是賃房子住的，村里還提供房租呢。”

　　“也就你這沒良心的說這話，我奶奶九十多了，哪家敢賃房子叫她住呀。”

　　“也是，奶奶九十多了，過了今天不能指望明天……說起來，還真是個難事兒。”

　　“還用你說嗎，我就是為這事愁呢。”

　　劉義聽妻子這番話，蹲在自家屋檐下，拿出一支煙，抽上了。

　　悶了半天，他又冒出一句話，“他們村里領導也是，光顧著往外攆人，不考慮人的死活。”

　　“嗨，金光村里這群王八，哪有個好人呀！”

　　聽媽媽把所有的金光村人罵了，珉珉在一旁笑嘻嘻地說：“媽，媽，你把我姥爺姥娘也捎帶著罵了。”

　　宋蘋聽女兒這話，低頭想一想，心里說：“真是，我這是說的啥屁話！”

　　但爹娘一家人租賃房子的問題，宋蘋想來想去，還是沒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