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魚小姐的悲哀

　　初二，是魚戀餌最胖的時候，達到巔狂的170斤，腰圍二尺八，胸圍115。

　　運動會的拔河比賽，魚戀餌的大塊頭自然被看好，但她實則虛胖無力，而且完全沒有參加拔河比賽的意愿。就在魚戀餌拒絕體委的同時，不知誰大聲一句“那咱班養(yǎng)頭豬干什么？”，字字說的清楚。

　　魚戀餌臉色瞬間煞白，在尚暖的大晴天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啪”，茹烈如將書重重甩到桌上，書脊落桌，干脆利落。

　　本來人聲嗡嗡的班內(nèi)遭如此驚雷一炸，頓時寂靜無聲。魚戀餌始終沒有抬頭，手中筆快的像飛，緊咬的嘴唇微露血紅。

　　軒轅離沒有回頭，魚戀餌就坐在他位后，他感覺身后的空氣被冰凍凝固了。

　　運動會魚戀餌沒有來，電話無人接應(yīng)，家中也沒身影，茹烈如一想便知道她去了那里。

　　魚戀餌撒下手中最后一把玉米，圍來的鴿子更多了，眼看食物將盡，已有幾只振翅飛走，她的心又沉下去，任手臂無力的垂到地上。

　　“它們會被你喂死的。”，嘴上這樣說，茹烈如還是遞上一包新玉米。

　　“鴿子多好，只要給它們食物它們就會親近你，哪怕很短暫。”，魚戀餌好像就是在等茹烈如。

　　看著魚戀餌身邊已有七、八個空包，茹烈如說不出的胸悶。

　　“人就不一樣，無論我多么努力對大家好，還是不被接受的。”

　　“戀餌，不是這樣的……”，茹烈如一時也無法解釋這悲涼的人情。

　　“就是因為胖么？可從小打退燒針，就容易發(fā)胖，并不都是我的錯啊！難道就永遠無法與大家一樣了么？”，魚戀餌的眼淚砸到水泥地上，馬上消失不見。

　　“大家只是不夠了解你，相信我。”，茹烈如無法理解怎么會有人忍心傷害如此一片癡心？但又深深理解一些無法道明的“潛規(guī)則”，譬如很多機會是不會公平的。

　　“呃，你不用擔心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有了你以后我終于知道自己不是自閉癥了呢！或許我再做好一點他們就會注意到我了，不僅僅只有胖……是吧！”，魚戀餌傻里傻氣的沖著茹烈如一笑，臉上的肉馬上把眼睛完全遮住了。

　　“這樣的你，我真不放心，若有一天我離開，你非吃虧不可！”，茹烈如語氣輕松，心卻揪得老高，隱隱試探。

　　“你為什么要離開？”

　　“沒有啦！但以后總會有那么一天吧！或許還是你離開我嘞。”，茹烈如就料到魚戀餌是這般反應(yīng)，馬上調(diào)整了氣氛。

　　“以后嗎？那能不能……噢，我是說那以后的以后一定是重逢。”，其實魚戀餌想說能不能“不離”。

　　“呵呵，是很久的以后啦，別傻了！”

　　兩人毫無所謂的擁坐在臟兮兮的水泥地上。

　　人情涼，但總還有人會讓你想起來就暖暖的，是吧。

　　那之后，生活不論多荒涼都還要繼續(xù)，只不過魚戀餌平日更加安靜了，與人擦肩而過都是頷首低眉，拖著巨大的身子過著渺小的日子。

　　中午打飯規(guī)定一班一個窗口，男女各站一排，輪流拿飯。

　　“我先過去盛湯。”，茹烈如其實很不滿意打飯老師看人盛飯，她雖然瘦的皮包骨，其實是能吃的很。

　　人吧，就是不一樣，有些生來故意氣人，就是吃不胖。

　　“好，慢點。”，目送茹烈如離開，看著前面的男生將要打完，魚戀餌向前挪了一步。

　　而魚戀餌后面的男生也配合的讓開一些，并用帶有閩南味道的聲音說，“你來吧。”

　　魚戀餌覺得那聲音有些含混，略帶羞澀，又禮貌得體，是那么好聽。

　　而這時，又一聲音，雖也是男生的渾厚卻語氣尖銳、酸澀，“你干嘛讓她啊！”

　　剛接過餐盤的魚戀餌手有些拿不穩(wěn)，恍惚的轉(zhuǎn)過頭，原來是軒轅離和他朋友。魚戀餌端著餐盤的手指又緊了些，指尖漸漸泛白，一收眼瞼，還是走開了。

　　軒轅離捕捉著魚戀餌的眼神，驚恐、難堪、無助還有失望。一手端著餐盤，一手垂下成拳，低喝身邊的朋友，“你剛才為什么那么說？本來就該她，我并沒有讓什么。”

　　“怎么了？”，朋友一邊看著老師配菜，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問。

　　“她很老實，沒有招惹你什么吧。”

　　“不是‘很’，是‘太’老實！真不相信現(xiàn)在還有這類人，就是好玩，隨口一說。”

　　“可她會多想。”

　　“明明是你想多了吧！好了，去吃飯！”，朋友一手搭上軒轅離的肩，攬著他走向餐桌。經(jīng)過魚戀餌和茹烈如，軒轅離微微側(cè)目，茹烈如正肆無忌憚的講著發(fā)生的招笑事件，魚戀餌則聽的很認真，時不時會不住捧腹大笑，只是那眉眼與嘴不合，眉心有深深皺，眼內(nèi)有幽幽愁。

下午天空陰沉下來，空中有黃色沙塵漸漸降落，魚戀餌卻不得不去抱作業(yè)，看著門外被風吹得已傾倒的樹木，腳就躊躇不前了。

　　魚戀餌能感覺到身邊來了一道修長身影，接著便聽到軒轅離的聲音，“外面的風很大。

　　魚戀餌沒去看他，也不做聲，頓了幾秒手放到門把手上。

　　“你要出去？需要幫忙嗎？”，軒轅離也不管魚戀餌是不是搭理他，繼續(xù)問。其實軒轅離心里有些愧疚，雖然中午事出意外，但朋友出口傷人，他也有間接責任吧。而她的不言不語又代表什么？生氣？討厭？難過？

　　“謝謝，但不需要了。”，魚戀餌繞過軒轅離，推開門，消失在漫天黃風中。

　　軒轅離走到門外，被風吹得瞇起眼睛，愣愣的看向前方，果然還是傷害了她。

　　來到辦公室，拿起作業(yè)就走的魚戀餌被班主任匆匆叫住，“戀餌啊，有件事老師要跟你商量。這次期末評優(yōu)，你和軒轅離同學的成績一樣，老師評定也一樣，不然咱們就來一次班級投票吧。”，班主任扶扶眼鏡框，看看身邊“巨大”的魚戀餌。

　　“讓他當吧。”，魚戀餌沒有情緒起伏，也沒有表情變化，“嗯，上次我當過了，這次機會給他吧。”

　　“這……”

　　“老師，您不用犯難了，這樣挺公平的。”，這種期末評優(yōu)在魚戀餌眼里真的只是空紙一張，又不能讓她和正常人一樣。

　　“那好，就按你意愿。”班主任好像終于解決了道難題。

　　“謝謝老師，我先回班。”

　　回去時風還很大，魚戀餌卻走得很慢。她很感謝軒轅離給過的幫助，無論是有意無意。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是一般心，會招來嫌惡的幫助她真的不需要，人們都是各自在各自的彼岸，也無需相互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