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堪言的疼痛

　　只是沒有想到會在此刻遇到修遠和尹清月。餐廳里的燈光有些偏暗，音箱中流淌出的舒緩的鋼琴曲調(diào)正是理查德的《秋日私語》，寧靜美好中勾勒出兩人和諧甜蜜的身影。

　　蘇木的眼神有些暗沉，明明知道自己是沒有資格去責怪或是質(zhì)疑，可是心里面的難過偏又那么明顯，她拼命地想要隱藏，卻一次次只是徒勞。

　　她腳步一滯，剛想轉(zhuǎn)身離開，或是裝作沒有看見地走過，那邊尹清月早已笑著起身打招呼。

　　“阿蘇，這里！”她的笑容愉悅且熱情，讓人難以抗拒。

　　直覺便想要拒絕的，可是再一次看到修遠那一雙清澈溫潤的雙眼時，蘇木便又不由自主起來。或許這是每一個心中住了一個干凈清澈男子的少女最正常的反應，心情可以卑微到塵埃中，為了一眼貪戀，罔顧自己的驕傲與矜持。

　　“今天真是好巧。”尹清月巧笑倩兮，美麗的眉眼中閃爍著輕柔溫婉。

　　西餐廳的沙發(fā)松軟舒適，蘇木將自己深深陷入里面，努力地想要忽略尹清月說出這句話時翹起的嘴角微微夾帶的嘲諷。

　　當初她暗戀修遠，表姐尹清月自然是知情者，此刻同座自然難掩尷尬。她微微側(cè)目看向斜對面的修遠，他的笑容依然溫和，墨藍色的襯衣敞開了上面兩粒紐扣，露出一段修長的脖頸，在一枚彎月形狀的羊脂白玉的映襯下更顯安然沉穩(wěn)。

　　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注視，修遠伸手執(zhí)起裝滿檸檬溫水的水晶壺，倒?jié)M一杯，體貼入微地遞到尹清月手中。蘇木只覺得這一幕很是心酸，她當年送出去的東西，此刻倒是成全了別人的天生一對。

　　她是想要祝福，可是每次看到表姐在她面前放大的幸福的臉，總是很難壓抑住心中想要噴薄而出的怨憤，或許她終歸是不夠優(yōu)秀美好吧，所以，修遠眼中的白雪公主才不是她？

　　“咦，那是什么？”尹清月的聲音本就清脆，此刻帶了嬌嗔更顯甜美，她左手在桌子底下牽著修遠的手，右手卻準確無誤的將陸文風手中的畫卷一把撈了過去。

　　陸文風正側(cè)身，輕輕拍打蘇木的肩膀，想要去撫平她的憂傷，正好一時沒有注意，想要再去將畫卷追回，尹清月已經(jīng)在對面笑得自得，此刻再去爭奪反而更顯刻意。

　　他深深看了一眼尹清月，粉色的雪紡襯衫搭配松散的麻花辮，嬌俏中帶了狡黠，可是他此刻對上她眼中那一抹深藏的挑釁時，直覺得厭惡。

　　“阿蘇，這是新作嗎？我知道你的畫功一向不錯的。”尹清月的贊揚大方而又得體，全然大家閨秀溫婉有禮，不驕不躁。

　　蘇木其實是有一瞬間的沖動想要起身將那畫卷給奪回來，那畫中的內(nèi)容，她不確定是不是要讓它就這樣毫無掩飾的坦露。可是，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陸文風牢牢抓住，他的掌心溫熱而且很有力量，讓她焦躁的心也在頃刻間沉靜，她微微低頭，繼續(xù)安然而坐。

　　其實也是有些私心吧，她喜歡修遠的時間那么久，即便理智時刻提醒著自己要管好自己的心情，可是，在內(nèi)心那一角最黑暗的角落，一直有個聲音在叫囂著，想要不顧一切的向修遠表白……她很想知道，當她的那些心情被修遠知道以后，他會是什么反應？

　　尹清月緩緩將畫卷在她和修遠面前展開，微垂眉眼時將一抹嘲諷一起斂去。她的嘴角是一直掛著淺淡笑意的，只是那笑意在看清畫中的內(nèi)容時慢慢凝固，堆砌成惱羞的激怒。只是她很快的將怒氣掩去，再開口時，臉上已經(jīng)帶了難過傷心的神色。

　　“阿蘇，你這是什么意思？”她柔白纖細的雙手緊緊握住修遠，看向蘇木的眼神中含了楚楚的遺憾和淺薄的質(zhì)疑。“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惜君不知，阿蘇，你是想說，你其實還沒有放棄喜歡修遠的？”

　　那是輕柔美人垂淚的畫面，便是連蘇木這樣的女孩子看了都要心生憐惜的，可是，蘇木此刻全然沒有想要憐惜的心情，她錯開尹清月閃爍著淚光的眼神去看向修遠。

　　那個一向是溫潤有禮的男子，此刻卻輕輕蹙了眉頭，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略顯涼薄，讓蘇木在恍惚間有種非常陌生的感覺。

　　尹清月再次開口，聲音中卻多了幾分自責和急切：“阿蘇，我知道你一直是喜歡修遠的，我也明白之前沒有幫你向修遠表白是我不對，可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和我在一起了，這么多年你住在我家，我們姐妹之間的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可是愛情這種事情是真的不能退讓的啊，我這么愛他，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來搶？”

　　她說著，纖纖玉手更是緊緊握住修遠，很是一副難以割舍心痛徹骨的模樣。而剛剛的幾句話，不僅僅道出了她自己對修遠的深情，蘇木在她家借住的真相，還隱隱指責了蘇木對修遠的“居心叵測”和忘恩負義。

　　蘇木握住玻璃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發(fā)出白色，她輕輕閉上雙眼，努力壓抑住心中的不舒服。尹清月說的是事實，她在舅母家借住多年，縱然生活中不盡如意，可是至少他們給了她一個可以安頓的家，沒有讓她流落街頭，她是應該感恩的。

　　可是卻終究難以心平氣和的看著喜歡的他和別的人那么甜蜜的在一起，況且，尹清月話語中的挑釁和顛倒黑白真的讓蘇木有一種想要忍不住咆哮的沖動，明明是她先遇見了，動了心……

　　她抬頭對上尹清月蓄滿淚水的雙眸，滿臉的堅定和倔強：“什么叫搶？喜歡就去爭取難道也有錯誤嗎？”

　　“阿蘇，可是我們已經(jīng)在一起了，你再介入的話算什么？”尹清月吃驚的抬頭，滿臉的愕然，眉眼間也帶著痛心和不可置信：“你怎么能重復當年小姑的舊路？”

　　蘇木與尹清月是表姐妹，尹清月口中的小姑自然就是蘇木的媽媽。她這句話說得極是隱晦，可是在座的幾位都是極為熟悉的，陸文風對蘇木的身世自然很了解，而修遠，想必在私下相處的時刻，尹清月也對他交代的一清二楚。

　　重復當年的舊路，尹清月是想說她蘇木的媽媽是禍害別人婚姻不顧丈夫女兒的壞女人，而她也要做搶表姐男朋友的心機深沉的女孩子嗎？

　　當年的事情是她一直深埋在心底的痛楚，她不曾想，這件事情，竟然被自己的親人用這么一種不堪的態(tài)度提起！縱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這位表姐，其實一直對自己不喜……

　　媽媽在心目中一直都是最珍貴最純善的存在。

　　當年年幼不更事，聽到父母吵架后任性的離家出走，想要尋找那個頻頻出現(xiàn)在父母口中的“陸謙之”，結(jié)果自然是沒有找到，她在遇到陸文風的第二天被后者送到車站，返還回家，卻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會是那樣絕望的境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