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錄音機里的聲音(子墨):當我到了火車站的時候,我的身上除了一張身份證,什么都沒有。捏著車票走進人聲鼎沸的候車室,熱鬧的感覺耳膜在嘶吼,很不容易在一個角落找了半個位置,其他的地方連站的空間都擠不出來,我就這樣盯著車票發呆,想著這些年來做的事情,等待檢票的廣播響起。
子墨要離開了。
這個城市承載了太多的悲歡離合,承載了太多他負擔不了東西,比如夢想,比如愛情。所以他選擇做一個別人眼中的逃兵“哼,真是丟臉呢”他放下背包,將包用腳扣住,其實里面就是幾件換洗的衣服,還有一臺舊電腦。
也許是候車室里的空氣太過渾濁,也許是周圍的聲音太過刺耳,子墨覺得胸口被重重的敲了幾下,喘不過氣來,呼哧呼哧簡直天昏地暗,他連電話都還沒有跟家里打過,想到這里,他站起來背起自己的包,他的手機在幾天前就被小偷順走了一直沒有機會再買一只,反正平時也沒有什么人要聯系,事情就這么耽擱了下來,走到門口有個小話吧的地方,問老板要個座機,撥完號之后,發現電話一直無人接聽,一直打了10來個電話,或許是老板覺得這樣影響他生意,隨便找了個借口阻止了他繼續要重復撥號鍵的動作,子墨扔了電話,順便買了包煙。
車站內不能吸煙,但是沒人會把這句話當真,就好像大家都知道不能犯法,但是總會有罪犯存在。
子墨又重新找了個角落,從包里拿出一張報紙墊下,跟很多其他坐在地上后撤的人一樣,掏出一本書,默默的看了起來。過了一會,前面的幾個學生模樣的人走過他身旁,子墨抬起頭看了眼他們,靜靜的點了根放在嘴里狠狠的允吸了一口。
錄音機里的聲音(子墨):以前我在學校的時候,學校背靠著一條鐵路路線,我經常一個人帶上幾瓶酒,翻過那不算高的欄桿,沿著鐵軌,身上掛著落日的余暉,揮霍整個傍晚的時光。呵,只是后來這樣愜意的生活已經被各種忙碌所代替。我真羨慕他們。
子墨又低下頭,卻發現再也無法靜下來,因為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在學生時代發生的各種事情,有尷尬的,有臉紅的,有憤怒的,但是不管哪種情緒,現在的他都已經無法找到當年的感覺,子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怎么會這樣呢?
錄音機里的聲音(子墨):我想我是真的要逃了,因為我無法真正的融入到這里,我不習慣這里的一切,吃的,用的,周圍的人(聲音越來越急促),總之,我覺得這里的一切都和我無關,所以我要走了。
子墨靜靜的坐在那,靜靜的坐在一群喧囂之中,跟其他一起候車的人一樣。
無聊翻著包里的東西,一條鏈子滑了出來。
“走嗎?”
“對不起”
結局是注定的,過程是痛苦的。
子墨自嘲的笑了笑,他起身,拽著那根鏈子,扔進了裝滿泡面盒的垃圾桶。
錄音機里的聲音(子墨):當我穿過那長長的甬道的時候,發現邊上廣告板打出來的燈光照在地方映出來的野是一片黑色。黑色,我就像一個潛伏在黑暗中的行者,沒人知道你來,也沒有人知道你走。
子墨經過檢票口,檢票員高喊著把票都拿出來,輪到子墨的時候,頭都沒低,一刀剪下去,繼續朝著后面的人大喊,趕緊把票拿出來,檢完票的趕緊到月臺,子墨拽著已經檢好的票,有種無力的感覺,很討厭,他卻無力反抗,隨著人流走到了站臺上,火車還沒有到,就這樣被各種大包小包包圍著,被人群擠著,他試圖穿出這個包圍,卻仿佛被擠的更緊了,他一點氣都喘不過來,呼哧呼哧,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沒人在意,沒人發現。
錄音機里的聲音(子墨):既然選擇了離開,為什么我不干脆走的更遠呢?
迎面而來的一輛火車,和他高高飛起的頭顱,四濺的血花,像是那隨風搖曳的鮮艷的花,子墨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痛苦,這個畫面很難形容。
戛然而止。
(二)
“你知道我做了一個什么夢”子墨的眉毛挑了起來,好像用圓珠筆涂了濃濃的兩條。
“現在幾點”那邊傳來微弱的聲音
“我是說,這個夢真的很可怕”子墨的覺得喉嚨有點干,抄起桌子上的玻璃杯灌了了自己一口水。
“什么聲音,你在吃東西么”那邊的聲音不為所動
“沒有,喝水呢,你又沒有聽我說”子墨把嘴里的水咽下。
“你是說你做了一個夢”那邊遲疑道。
“對”子墨點了點頭,顯然對話題重新回到軌道上感到滿意。
“現在幾點?”
“3點”子墨不滿的朝著話筒嘟噥了一聲
“是凌晨3點”那邊聲音稍稍加重了語氣“是什么夢?”
“這個夢有點奇怪,也有點血腥”
“直接點怎么樣?”
“我夢到我死了”子墨頓了頓
“半夜不睡心臟病突發死亡么,我覺得這倒不是夢這么簡單”那邊打斷道
“我說你能不能認真聽我把話說完”子墨又挑起了眉毛。
“好吧,你說把”好像能感覺到那邊擺了擺手。
。。。。。。。
“所以這就是你的夢”那邊沉吟道
“沒錯,總覺得這樣的感覺讓人難受,卻又說不上為什么。”子墨的聲音還是有點沙啞,他走到冰箱前,打開卻發現里面已經空了,只剩下幾杯快要過期的酸奶,和散亂的幾塊吃過的蛋糕,估計已經壞了。他用肩膀和耳朵夾著電話,拿起酸奶扔到了垃圾筒里。“所以我才給你打電話啊,下個星期的要去參加一個編輯討論的會,你說我要不要做火車去”
“你是怕你會突然跳進鐵軌自殺?”
“一切皆有可能”
“以前也做過類似的夢么”那邊的聲音也漸漸的緩和了下來,看來已經從模糊的狀態出來。
“沒有,這次的感覺很強烈,總覺得會發生點什么”
“你不要太擔心了,這只是個夢而已”
“那佛洛依德就不用寫夢的解析了”子墨坐到了沙發上,“我的意思是,他不僅僅是個夢”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沉默,子墨看著掛在墻上時鐘,鐘擺不停的在打著擺子,左右搖晃。
“我覺得,首先這是個夢,你不需要過分擔心,畢竟人是有理智的動物,你不會隨意做出那樣的事情,對不對?”
“你說的沒錯”子墨答道“如果不是那種感覺來的太強烈了,不然我想我也不會來打擾你”
“所以我們不要去執著于這個夢,還是先搞清楚你這感覺是從哪里來的。”
“沒有錯,你說的太對了,我太執著于事物的表象啦”
“你是說,夢里還不停的放著錄音機的聲音,是你自己的聲音?”
“沒有錯”
“唔,畢竟這是一個夢”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點,“也許這斷時間你工作的壓力太大了,給自己放幾天假怎么樣,如果再沒有出現這樣的感覺,事情也許就很明朗啦”
“你是說,我精神壓力太大了”子墨反問道。
“我的意思是,人像發條一樣,不能時刻都在轉動,總會有一點意外。”對面的聲音顯得很平靜,“這是一個意外。”
子墨掛了電話,窗外突然打起了雷,想起陽臺的窗戶還沒有打開,子墨拖著他那雙藍色的洞洞鞋,及啦到陽臺,發現地面上已經有了些許水漬,子墨小心翼翼的走著,避免自己滑到,走到窗戶邊上,往外面望去,天空布滿了那種細細的雨絲,像是蠶吐出的一條條絲線,纏住了這個世界,密密麻麻。子墨啦了啦窗簾,不讓雨水淋濕,外面的窗臺上也早就已經被雨水打濕,子墨用力的把窗戶拉上,扭緊那個鋁合金的把手,從廁所拿來拖把,把藍色的瓷磚地面的那些雨水清洗掉,不斷的有雷聲在外面響起。
“這只是一個意外”子墨對自己說道。
(三)
子墨最近沒有再有這種強烈的感覺,其實說起來,這種感覺很難以形容。
子墨又去找了林一。
“你去見陳川了么”
“沒有”
“沒有?”子墨的聲音高了起來,他今天穿了一件軍綠色的休閑襯衣,略顯的寬松,抖起手來,好像一個巨大的綠色風車。
“但是我們通了電話”林一解釋道
“電話?”
“是的,我到了餐廳,并沒有見到陳川先生,事實上,他的電話是通過餐廳的服務員給我的”
“所以你們通了電話”
“對,還不錯,我們聊了聊關于書的事情”
“夜叉”
“對,夜叉”
“說實話,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夜叉么”
“你還沒從那個夢里走出來么”林一擺了擺手,口氣略帶無奈“那絕對只是一個意外,誰都有情緒低落的時候“
”你是說情緒低落的時候容易產生這樣的情緒”子墨不依不饒。
“我想應該是這樣”
“那就是說,你的書只要通過終審就能很快出版了”子墨顯然不愿意在這個話題多花時間
“事情還沒有完全的定論,而且最近醫院的工作一直很忙。”
“噢,好的,其他的就交給我吧,我會幫你搞定的”子墨那雙透著眼鏡片的小眼睛仿佛瞇成了一條線,散發著光芒。
子墨的辦公室并不大,就在出版社的員工大廳偏左的地方,沿著靠墻的過道一直走,越過大概4個盆栽的位置,就是子墨的辦公室。里面有一張辦公桌,不大,漆著那種常見的暗紅色,桌子上放著日歷和常見的工作本,還有一疊需要審閱的投稿。
子墨抄起桌子上的電話,還沒有撥,又好像想起什么,重重的放下了電話。他想起林一的稿件,既然事情已經有了進展,就不能像以前一樣不管不顧了。
“從今以后,不要生嗔恨心。如果遇到惡人面對自己時,也不要生嗔恨心”打開稿子。子墨不斷的念著這句話,好像那種感覺就少了幾分,盡管不想承認,其實那種感覺從未遠去。
他揉了揉眼睛,往后椅子后一靠,那本來就往后靠的發際線,好像愈發的向后靠攏。
很快的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了一個扎著馬尾的年輕女孩,個子不高,穿著一件粉紅色的t恤,還有個卡通圖案印在衣服上面,下面是一條緊身的藍色牛仔褲,加一雙白色的匡威帆布鞋。全身上下充滿了年輕人的朝氣,他戴著流行的大大的無鏡片的眼鏡,眼睛像是一顆會說話的寶石,不管是同事還是上司都對他充滿了好感。
“編輯,這是我們這期的投稿,看來這次的活動舉辦的還算成功。收到了非常多的投稿,諾,你看“說著他眼睛朝手里捧著的一疊文件瞄了瞄。
“恩,辛苦你了,這次活動舉辦的不錯,到時候結束之后,請大家好好的去吃一頓,不過這段時間不能放松,回去工作吧”子墨笑了笑。
“謝謝編輯大人,那我回去了”女孩俏皮的一笑準備轉身離去
“等等,張笑,你等下。”子墨說道
“什么事”女孩回頭問道。
“我問你一個事情”
“恩,你說把,編輯”
“你有沒有,那種特別強烈的感覺,”子墨兩只收在身前比劃著。“是那種無力卻又無法掙脫的感覺”
那個叫張笑的女孩顯然對突如其來的問題有點措手不及,”我想,應該有過吧”
“恩,你也有過么”
“恩,有過”張笑的答案變的肯定起來。
這時候電話鈴聲響了。“你先回去工作吧,下次再問你”子墨接起了電話。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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