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外,方才濃重的血腥氣已經緩緩的沉淀了下來。司馬仁曦摸摸子舟的腦袋,輕聲告訴她:“別哭了,你的風柳叔叔在這里。”
子舟聞言一手抹著臉上的鼻涕和淚,一手拍打著司馬仁曦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雙腳落地的那一剎那,她卻已然忘記了如何行走。
那個前幾個時辰里還將她護在懷中,揮劍斬殺兇神惡煞的人,此刻靜靜的背靠著石墻坐在地上,墻上有一連串的血痕,就好像這座都城的眼淚一般。
子舟蹲下身去,認真的看著風柳,她想要記得他,因為她知道自己太小,往后的日子里她不知道自己還會遇到什么,還會看著多少親近的人死去,因為曾經她以為固若金湯,人間繁華的那座漢陽皇城,已經不在了。
從今往后,她是一個人,飄搖亂世,浮萍吹散。風柳表情里沒有什么痛苦,他只是靜靜的坐在那兒,如同在冥想沉思。子舟突然想到,如果現在父親和母親都已經死了的話,他們是這樣的表情,那自己也就不會太傷心。
她朝風柳伸出手,撫摸一下他的衣角和手掌,她看見袍子上那些原本猙獰刺目的血跡現下都已經風干了。
很多年后,當她又回憶起今時此刻的場景,突然覺得風柳衣袍上的血跡,便如同人的心,經歷了太多的戰火風霜后,只會像這風干的血跡一般,蒼老在時間里。
這時司馬仁曦也在她的身邊慢慢蹲下來,低頭看著她說:“你放心,我會讓我的部下厚葬他的。”
子舟轉頭望向那雙藍色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只木然點點頭,對于她來說,風柳叔叔死了,再也不會站起來保護他,便是厚葬,又有什么區別。
“你告訴我,你是怎么逃到這里來的?你的父母親人呢?我可以帶你去找他們。”司馬仁曦的目光又落在她腰間的那枚玉佩上面。
她想了想,仿佛還沒有從驚變中完全適應新的世界。“我爹和我娘在皇宮里,我娘說,他們不能和我一起走。風柳叔叔帶我從宮門里逃出來的時候,看見那些羌兵沖到了皇宮里,我想,我娘和我爹應該都死了。我其他的親人也都在那里。”
“你爹叫什么?”
“慕奚。”
慕奚?司馬仁曦在心里默念了一邊這個名字,極力掩下了震驚之色。方才她說她叫慕子舟,他便知道他一定是燕國皇室的宗親。她現在說她爹叫慕奚,燕國的皇太子,也就是,她是燕國唯一的皇孫女。
當后來子舟再回想起今日的這一幕時,她唇邊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上天最戲弄于他和她的,便是讓她七歲的時候遇到十七歲的他。
七歲的她什么都還不懂,任由他問什么便答什么,而她深陷漢陽,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的庇護之下,隨他去黎國。而十七歲的他,經歷了太多宮中的冷眼和戰場廝殺,他的步步經營,他的狼子野心,早已融在他的骨血里,等待著最合適的時機,一飛沖天。
如果她不是燕國的皇室后代,如果她不是慕奚的女兒,如果她不是燕國唯一的皇孫女,她想,他是一定不會帶她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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