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八日。
高考結束了,當然,不是我的高考。下了公交,回到學校,夕陽映照出紅似火的晚霞。看著正在收拾書本的一臉笑意的學長,那些家長好不開心。也對,能不開心嗎,高考這么大的盛事完滿結束,十二年的讀書不就為了今天么。
有人拍我,一張大手。
我說:老賢,那么早就到啦?
老賢說:嗯,早點回來看看學長們有沒有什么筆記之類的可以送我。
我說:有沒?
老賢說:沒有,他們都仍了。
我說:這么開心啊,連這些東西都仍了。
老賢說:或許對他們來說,那是折磨他們的東西也不一定,但他們會后悔的,我哥哥就經常跟我說他后悔了。
我說:為何?
老賢說:他們不知道自己從一個圈跳到另一個圈,卻根本沒跳出這塊土地。
我說:你在說什么,為何我一句都聽不懂。
老賢說:其實我也不太懂,這句話是我哥哥說給我聽的,他是一個大三的學生。
我說:哦,不懂就算了。
隨著夕陽漸下,無數張笑意的臉融化在晚霞里。
一批高三走了,那高二就成了高三。就是說我現在是高三生。從前我認為高考離我很遠,現在,還是覺得很遠,一年并沒有給我多大的緊迫感。出門時,媽媽再次苦口婆心,喊我努力學習。我應了。可學習這東西,我一直覺得很不靠譜,可不靠譜還是要做的,沒辦法。
晚上坐在教室里,我認真地想了想自己的未來。所謂認真,不是說以前就不認真,而是比以前要認真一點點。
家里不可能讓我讀二本B,太貴了,三本我不想讀,我的選擇似乎只有二本A、一本,或者不讀。
六科中最爛的是英語,自從上高中以來還沒及格過,最好的是數學,可數學就算250也不能讓我進清華。
夜,是那么不美麗,鋪天蓋地的試卷堆在桌面,這是高三的第一份禮物嗎?想著明天還有學業水平考試,我的心就涼了,心涼不代表身涼,教室依舊悶熱。過不了多久,全國就要開始悼念一個叫熱的家伙,他死了,還死了不止一遍。
課間,我站在走廊吹風。遠遠望去,高三區燈火全無,人去,樓空。
后天,我們就要搬到那學習,從前愛玩,似乎面對高三,再不安分的心還是要安定下來。操場上有孩童,歡快地跑動,叫著身后的爺爺快來,媽媽快來。他們或有煩惱,煩動畫片不能一下子看完,煩糖掉在地上,卻總能一笑便忘,那是孩童的快樂,孩童的天真。
走廊上的人漸多,熟悉的人在,不熟悉的人也在。林欣站在我附近,她走了過來,說:十三,高三你還做科代表嗎?
我想了想,說:做吧,都兩年了,還是有始有終好。
林欣說:我不做了,我要努力學習,你要辛苦了。
聽她這么說,我有點莫名的情緒,無關開心與否,難以道明。
我說:好,大家一塊努力學習。
林欣走了,來了十一。
十一說:待會再幫我復習復習明天要考的理科。
我說:好。
十一說:要高三了。
我說:是啊,進學校那天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轉眼就要面對高考。
十一說:你要努力,你看你宿舍那三人的成績比你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我撓撓頭,說:我基礎差嘛,正努力趕著。
夜空中的云隨風動著,遮住了幾顆亮麗的星星,散去后,星星再次出現。
考試過后,高二正式搬到高三區。我總感覺兩者間有什么差別,可建筑是一樣的。老師說那是一種氛圍一種氣息,我無法理解,老賢告訴我可以理解為那是汗味,我理解了。
高三的第一天,我嘗試用更認真的態度去聽課,可惜在第一節英語課就敗下陣來,我睡著了,還流了不少口水。
一天下來,完全聽完的只有數學課。
第二天,班主任在課上開始復習必修一。回過神來,從他嘴里冒出一句貨幣天然是金銀。原本因聽不懂而煩躁的心被這句不知從何切入理解的話弄得幾乎失去活力,腦袋也開始膨脹。一氣之下,我把筆往桌面一甩,不聽了。
可不聽什么都不干就只有一個結局,看著別人前進,自己停步,實質就是倒退。
我默默地從抽屜里拿出歷史書和筆記本,翻開第一頁,開始抄寫的征程。要完整地抄寫是不可能的事,我邊強打精神翻閱書本,邊觀察哪些是重點,最后有選擇地抄在筆記本上。當一個人沒有什么好的選擇,那手上的方法,就是最好的選擇。我深知這樣可能很低效,卻總比沒有效果好。
一頁,兩頁。一章,兩章。所有課我都沒有聽,只有低頭在抄寫,一直在抄寫。第一天,抄第一本。第二天,抄第二本。抄完了歷史輪到政治,抄完政治輪到地理。悠長的時間在筆落紙上晃過。這一批高三迎來了期末全市統考。
在我看來考試緊張是一種愛惜的衍生物,所以我不明白為何像我這種不怎么愛學習的人在考試的時候也會緊張。
語文與平常一樣,感覺一般。數學做完了,也沒有什么不會做的,但我知道我不會拿滿分。英語還是心頭痛,這次試卷很難,難得我幾乎看不懂,看懂了也不明白選什么。
我抄文綜抄了將近一個月,再大的努力也不一定立馬轉化成收獲,更何況對于那些好的同學來說,一個月太少了。
文綜考試前很緊張,鈴聲響起,緊張也要被按捺。這試卷有我會的也有不會的,憑著感覺做的選擇題感覺挺靠譜。有些大題不會,絞盡腦汁后有一部分從那些抄書的內容中想了起來,有一部分想不起或者不知從何答起,只好把知道的都寫在試卷上,反正寫錯不扣分,萬一寫對了就有分了,我覺得,我應該進步了。
成績很快就公布,卻是一科科地公布。我的數學是136分,全班第一,這讓我十分得瑟,十一說我整個早上都是一張欠扁的臉。我的語文是106分,不高也不低。文綜是下午公布,我看著投影儀,擦了擦眼睛,發現自己真的沒看錯,文綜拿了220,全班第四,這著實嚇了我一跳,也嚇了全班人一跳。我是因為平常文綜只有180左右,現在竟有220,而且還是在試卷不簡單的情況下。他們是因為把這些科目加起來,我的分數暫時名列第一,比第二名老賢還高了九分。
有些人的目光帶著不可思議,他們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有些人的目光帶著鄙視,他們覺得我作弊了。有些人的目光帶著祝賀,他們是我的朋友。
老賢大拍我的肩膀,說:十三,怎么突然變得那么厲害了。
我擦擦鼻子,說:僥幸僥幸,這不英語還沒出來嘛,英語出來了就會把我打回原形。
窗外橙黃的光輝真的很漂亮,如果允許,我真不想說那是僥幸,我想大喊,他媽的老子也能拿第一了。可我不能,我一旦喊出,付出的代價很大。
這讓我很開心,很興奮。雖我懷疑那是老師改錯試卷登錯成績的結果,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我看見的投影里,我的名字位列第一的事實。
英語成績在晚上公布,我拿了68分,加上口語有76.5。這次竟然沒有倒數,拿了全班二十多名,這讓我很詫異,難道上天要眷顧我了嗎?
最終我的名次是全班第四,我不相信,大多同學也不相信。我深知它不能帶給我更多的東西,因為現在還不是高考。
我知道,我的實力配不上第四名,這次,只是我的運氣,但我還是很想大喊,老子也能拿第四。
嘗過甜頭的人總想繼續嘗,我也不例外。我這人不算笨,明白要想有收獲,就必須付出努力。似乎取得第四后,我想學習的那種勁頭就爆發出來,我想一直拿第四,甚至第一。我開始強打精神聽課,雖然那些東西對我沒用,但對高考有用。文綜課能聽了,英語開始背單詞,連語文的基礎題我都能每天抽空做幾道。
我開始摸索許多便利方法,三年的時間只剩一年,如果想,其實一年就足夠了。整個暑假我逼迫自己在家里學習,沒有空調,只有風扇的屋內,所有悶熱潮濕都被我那股想的勁兒抹殺掉。
我開始背從前不想背的東西,開始做從前不想做的事。原來從前的不想不代表未來的不想,一切還沒成為既定結局的東西都能改變。
高三的第一個學期,我開始了早起晚睡的生活。天稍亮,光線就會提醒我該起床了,然后穿衣洗漱買早餐,回到課室拿起英語單詞小冊子跑到五樓背書,偶爾還能看到美麗的日出。我在努力,別人也在努力。從前在一起玩得瘋的小隊冷了下來,不是不想玩,是沒機會玩,也沒時間玩。眾人只對一件事有興趣,高考。
某天,我意識到我已努力,就算高考落榜我也不會傷心。對我來說,這一年收獲的不是成績,我想要的東西已經來了。
高三第一次月考,我取得了十三名,我不甘心,我告訴自己仍要繼續努力。第二次,第九名,繼續努力,第七名,第四名,第二名,第三名,第六名,第四名......
為了追尋著想要東西而面對失敗,不叫倔強,而叫渴望。高三的大半年就這樣過去了,很苦,很累,很酸,很甜。我收獲了許多,失去了許多。回到家,媽媽看著我,說,頭發都長了幾根白的。
距離高考還有三十天,在一個明媚的日子里,迎來了畢業照拍攝。
今天不上課,自由活動,可許多做最后沖刺的人還是在課室里安靜學習。喧鬧的課室外拍照聲歡笑聲與課室內的落筆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沒有好與不好,況且今天就是拿來拍照。
做完最后一條語法題,我伸了個懶腰,起身走到陳振旁,說:別做了,拍照去。
走廊上遍滿同學,有隔壁班的,也有高二的,大家歡歡樂樂地比著剪刀手,抿著嘴,留下畢業前的無數一瞬。
學委在高三沒有做學委,可我還是習慣叫她學委,兩年的習慣不是說改便能改,習慣是種可怕的力量。她與阿川分手后,迅速與另外一個男生在一起,掐指一算,如今她的現任,已是第七個了吧,對她來說,戀愛還真是比吃飯還頻繁。
我看見她正東扯西拉,找人合照。
我說:阿川,你要跟你前度來張合照嗎?
阿川臉都拉了下來,說:不要。
陳振打趣一笑,說:你不是很喜歡她嗎?
阿川轉移視線,說:那是幻覺,虛幻的東西。
阿川與她分手后,很快就變回原本的自己,那段時間里與我們的縫隙,很快就被縫上。
我們四人開始拍宿舍照,帶著三腳架與相機到處跑。有人說不能在大榕樹下拍照,我們不信,我們在大榕樹下拍了一張。在校徽前拍了一張,在揮汗如雨的足球場上拍了一張...
大合照很正經,只是有些領導沒來多少讓我們有些不爽,領導就是領導,拍個照都沒空。
學校的校服里有發領帶,遂畢業照時,我們都要打領帶。我不會打領帶,領帶是十一幫我打的,不止是我,全班男生的領帶都是十一打的。
班級合照,大家的表情很嚴肅。空氣凝固,透不過氣來。
學校的大音響里播放著北京東路的日子,增添了一股離愁的悲意。
開始的開始,我們都是孩子;最后的最后,渴望變成天使;歌謠的歌謠,藏著童話的影子;孩子的孩子,該要飛往哪去......
落下一場小雨,我站在五樓走廊的盡頭,背著英語單詞。音響中傳出的音樂不斷打斷我的背誦,我也沒煩悶,那音樂著實好聽。
我放下手中的小單詞本,細細聽歌。
當某天,再踏進,這校園會是哪片落葉,掉進回憶的流年。
表示從一樓到四樓的距離,只有三年......
我提筆,卻又不知如何在紙上躍然。樓頂滴落一滴水,不小心打在我寫的畢業話語上,水迅速滲透,連同底下的紙張一塊浸濕。我托著下巴,抬起看著十一二字的眼,望著遠方的太陽。
落日下飛過一只唧唧叫著的鳥兒,劃過我的視線。我從呆愣中回過神來,剛才,我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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