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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風  文/頗厚

第六話    木石新惶遇得道人周自渡胡吹正義生

周自渡暗暗囑人打聽了方位,盤算好,一天陰洞黑之夜便獨個來到墓地。且說這墓地,千百年來縱是丐子討食的至死也能撈的一個,獨少文子鴻儒描繪,這里卻有一賦,說來也可笑,那燕粉紅釵且不去歌詠,倒賦這倒霉的勞什子!

也不是毫無建功,補全世間所有之物,也是鐵肩擔道的責任。

大荒墾得良田,風水化作陰風,生樂聚散愁別離,去世竟落個團圓。荒冢叢叢,紛雜不為序來縛,高碑座座,采不完南山功計石。勞苦功高,把權只把民系,世海瑞添正義,今縣爺落此把民來拜;

窮鄉辟寨,東杏作宰話扶桑。薄暮臨,世人斗膽不侵擾,初曦降,書童暫不采藥東西走。零零孤火,死也討得光明,但把人世來把玩;陰風習習,害的人獨怕明日己,死本無哀成竟比彭;邪蟲自尋前世主,今世不逢也要陪化灰念,有情有義人不知。誰說黃紗遮了冥界眼,壽衣贏了濃婆湯…

周自渡也進了墳園,邪風作勢,鳥鳴蛇信,說不盡光日之景象,道不明生死隔了幾多門!

忙取了黃紙金寶,撿了個干凈地方燒了,嘴里還念個不住,便擎著那蛇油小燈,果見了兩個新墳,遠遠高著旁邊,周自渡忙又在兩人跟前送了錢,禱告一番,認出崔世叵的墳來,二話不說,取了家伙便開始挖土,因是新墳,土未浸風雨,疏松異常,只柱香功夫,便摸著了楠木大棺,感慨不已,忙又取了桿杠,輕輕把楠木上層整松了,一股惡臭立刻襲來,立刻便感覺一陣巨風襲來,竟險些將自己吹到棺里,忙支住,那幽火也左右閃著不自在,往后一瞅不免一驚,竟是那崔世叵的魂魄何時出來了,似乎是嗓子上了鎖的幽幽問道:“卻是為何不讓這死人安寧了?就不怕他起尸還魂成了厲鬼索了你?”

周自渡定下神來,陪笑道:“只是看公子死的不明不白,似有冤情,那日你吞的紙上卻有什么秘密,故叨擾來取了。”

只聽那黑影冷笑道:“看來你卻有好意,那紙你也不必取了,我且說給你聽。”

說著又是腥風亂吹,那黑影便不見了蹤影,只聽風中沙沙的回蕩著:三界判仙批俗世,由性西駕人不醒。但圖發笑作發笑,什么意思不意思。國衰咸斷不識筆,人厭無逆體為甍。癡法只因從不縛,城郭卻好把劫貪。說盡三兄問甚思,不思不眠淪才奇。譜斷琴絕扯作泥,棄血行苦喻清塵。撞僧體己己禪僧,真作假假信袂真。三敗生讎振士奪,八拜不如討來香。

周自渡自然聽不明白,問道:“你說的卻是什么?”

“人世。”

“孰誰?”

無法,周自渡反安下心來,有了崔弟的魂靈庇護,也縱不得其他鬼怪了。將那墳墓推的更大,將頭顱露了出來,便要扯面紙,本沒用力紙便沒有扯下來,仔細一照才發現腐朽的肉質已粘住了面紙,周自渡也不想為了扯個面紙把他的臉扯破,摸了摸穿的壽衣還都是好料子,金童玉女人躺在兩邊。

他一心想著人是立刻死的,紙墨也該停在嚷喉附近,便在喉下一柞處開了一個小口,用刀一撥果然見了那吞下的紙來,燈色昏暗,陰風刺骨,周自渡不敢逗留,匆匆攏了墳回去不提。回至家中,雖天已四更,亦不覺疲乏,將紙張小心鋪展開來,不免失望,墨跡已完全染開,竟一字不得識了。

這事便隔下了許久,后七八日,聞得那崔家又發喪,令周自渡想起前日之事來,感覺如未做完事一般渾身不自在,便尋了一個祖上做錦衣衛的小廝來,喚作梁上燕,只不愿說姓名。

他自幼也是頑皮樂動的,故將祖上功夫也盡數學了下來,無事時去給人打探個消息什么的,不愿殺人。周自渡只令他過了掌燈時去崔家看看何事,尤其看那崔銀逖有什么特殊的行為沒有。

梁上燕次日一早便求見周自渡將所觀所聞的說與。原來此次死的是崔仁明,如今尸首依舊停在家中,其余也皆屬正常,只是那崔哥一個人在臥室,把玩著那金銀器具,嘴里仍不住感慨,說什么“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竟是我無能害了他們”,等息燈就寢時更是有趣,他翻來覆去一夜竟不曾睡去,還不時亂嚷什么,想來是鬼壓床。

周自渡遷了梁上燕,自覺通曉了整個案子:崔銀逖自幼不喜讀書,花錢尋柳卻是在行,如今雖成家立業也多半所賴家中殷實,如今看其父將亡,料定那家產必有崔弟一半,因念他以后倒可以靠功名度日,不似自己,又念他糊涂,故便扯了個害死母親的幌子將崔弟告發,怎料竟得了個死罪,因此多加求饒,及死,便用貴棺華服入葬,才稍可使良心安詳。

如今其父也一命吁吁了,他本只想落些銀子,不成想一家轉眼便只剩自己,雖有榮華富貴也覺得無趣。周自渡如此想畢,又想這無憑無據又如何將他歸案,故又想:再派那梁上燕每日去記錄些消息,收買個里面的丫鬟,再杜撰一封崔世叵給他的遺書,自然要寫的這崔弟多不明白世理,一心愧對哥哥,念于公堂,崔銀逖必羞愧難擋,家人盡死,人世無趣,認罪倒是必然。周自渡如此想著喜不自禁,等證據也落了,證人也收買了,萬事俱備時,周自渡才發現無人去告那崔銀逖!

無奈,便自己去擊那堂鼓,等人稟給縣爺自己的師爺在外擊鼓時,他也不理會,依舊與妾作樂。

周自渡見他不采此事,又雇了個無事的漢子擊鼓,自己則喊著“這鄉官不為民做主”之類的,眾人見師爺告縣爺,皆驚奇不已,一時縣衙門口水泄不通。縣爺氣急之下但把身旁的小婦人踹到床下,令人給自己穿好衣服,整頓升堂。到了堂上,習慣的瞅瞅旁上,師爺不在卻跪在堂下,怒斥道:“堂下何人?”

“草民周自渡。”

“所稟何事?”周自渡便挑精于他說了,本無意搭理的縣爺也沒細聽,聽是崔家的案子,怒不可遏:“大膽刁民!崔家一案早已完結,如今人也盡死,得饒人處且饒人,稟它做甚!莫不是言本官草率人命了!擾亂公堂,嬉戲正義,且拉他下去打三十大板,關入大牢!”

然眾差官與周自渡所交甚好,故均不曾用力,象征的打了許多便拉入大牢了。

若是常人,在牢里積郁而死的必是多數,或有少數人立志圖強,在牢里揚名立書,明日得天日世受世人膜拜,也未可知。但周自渡因為向來體貼民情,多多喬裝來明察暗訪,這里面的監官因此大都與他通熟,也多半敬他。

如今自己入了這大獄,周自渡便一心想著如何逃脫。因見那蘇參單在一旁喝悶酒,嘴里還不住嘆息著“人世有三,太重利者,太輕利者,中庸者。這太重利者,多半留個虛名,中庸者來不來人世一遭都不甚要緊,可這太清利者最后倒還落個長久的風雅傳說,可嘆!”

便招呼道:“蘇參單,又在那感慨人世了?做那做甚,縱是明白了,也是糊涂過日,本沒什么意思,奈何世人苦苦追尋,且來我給你講講有意思的東西來。”

蘇參單一聽不免撂下參禪這一瞥,踱步過來:“罷,且給我說說你的事跡來,也好給我些談資,不然總是虛無。”

周自渡便與他杜撰了自己如何和那縣爺之妻相互勾搭,一時又吸引了些許人過來解悶。

正說的人人面紅耳赤,汗液津流時,周自渡卻不愿講了,吧了吧嘴:“這可是渴死了人命,何不取美酒兄弟痛飲!落個痛快!”

眾人都說是,不一時便抬來了一大壇酒來,雖不是甚香,但各人此時皆敞開心胸,講出各人平白不愿說的風流丑事來,故飲酒頗多,沒知覺便都醉了,也不強持,倒下便睡了。周自渡也只覺眼里的事物卻看的少了,便知醉了,因是逃命時期,這如何可得,方持了自己的頭顱往那土墻上撞,土坯紛紛撒落,卻沒甚知覺。

沒法,只得晃悠悠的往蘇參單胸里摸,他雖呵哏了幾聲,但不曾起來,開了門,一心只朝獄門走去。

雖然吃酒的已是大多數,也不乏忠貞之士,周自渡剛出了門,便被帶刀衛攔住了。此前,周自渡還不忘將自己所著與監官的換了一遭,還洗了把土灰滿鎬的臉,見了二人也不驚慌,道:“做什么!不認得我了,今日與兄弟偶然喝了些酒,怎不見你們兩個?”

兩人忙賠理,因并不知如今師爺也被關了進來,接著便放了他。

周自渡秉著月色回至宿處,叫了門進來。

原來他也收有兩個隨身使喚的丫鬟,因他自認為自己是抱負之士,這兩個丫鬟出落的也不俗,也是能歌會詩的。兩人因主子被捕,正無法時竟見主子回來了,喜不自緊。周自渡忙令她們給自己沏了茗茶,品了幾口,酒力微乏。雖值夜深,不聞入寢之聲,又令兩人研墨鋪宣,提筆寫了許多。

兩人看了皆吃了一乍,又被要求按他做的章程抄錄,兩人只呆呆的不動,見主子發了火,無奈也抄起來。當下三人概有半香時分,也抄了幾十份了,周自渡便要二人自去休息,自己復出不提。約摸又打了一更,周自渡又回來,二人少不得起來服侍,因問有何打算,周自渡也不言語,半晌方道:“昏燈,你是多感傷觸懷的,只是萬物運作自有法度,也不必過分哀嘆。”

昏燈莫名答了一聲,又聽主子道:“明火,你恰反之,只因童性未泯,每日皆是你嘻皮打鬧,倒使這殘軒幾多生機,只是人情世故也是需懂些的。你們明日便可以整頓整頓各自回來奉養父母雙親了,也給我備一份,還有把我那身西洋套裝尋來。”

兩人皆摸不著頭腦,但聲音中已有哽咽,但要說話時,又被周自渡攔下:“不必感傷,你們服侍我好不盡力,只是如今泥菩薩過河,逃命去了,若后有日發跡,定再尋你們,只是快些備好東西,我卻是要抓緊逃的。”

聽說如此,兩人無暇感傷,片刻周自渡便換作了西洋裝,簡直變了個人。

車水馬龍之處,街坊人家之舍,男女老少,盯著一張新貼的單子,不舍離去。

單子上書著:己卯春蕩扇縣縣爺葉環貪戀華墟村一民女喚寸香,強行送了貼,收做丫鬟。庚辰年中秋際,商紳韓其中送于葉環一西洋綾羅,定下謀約,辛巳年,韓其中一被告命案以傷者敗而終。壬午年,有泥堆村狄洪一案因葉環無力可解,狄洪當堂牢騷幾句,至晚葉環派人掘了狄洪祖墳,至今仍是無頭案。

等等也不消多記,足足有一十幾條,傳到葉環耳中時,葉環已因縱欲虛弱不已,這更添了病癥,強坐起,片刻周自渡夜逃一事也傳來,可憐葉環急火攻心,吐了一口濃血。

忙令人描了周自渡的緝,扯去密貼為好。

“雖然我也穿梭于人海中,奈何人皆不知我留德一事,故雖多人觀奇,我又只說洋語,倒無人多問我。”

“繞好大一個圈子,仁兄說事為何這般絮煩,更可氣者此事并無多大趣味。”

周自渡便嘆氣道:“我本料你是同志者,不想你也是每日娛樂至死的俗人一個!若想尋了,何不買了閨情胡傳每日察看?如今現實之事,自然趣味少而血淚悲憤多,唉。”

木石新一時急紅了眼:“你,竟這般看我!如你所言,我是那娛樂至死之人,又怎可能看了你所述便要放了你,還于你共飲圃分明是你述事太絮也!”

“罪過,我看仁兄談吐不凡,果然不差,還望不要動氣。”

“如今你有何打算,可否共謀?”

“實不相瞞,我本生有反骨,但那功名利祿道更勝一疇,如今飯碗既丟,豈有不反之理!”

“息怒,息怒,被人聽了,可是不好,只是常言貴王爺怕光棍漢,你并無家眷?”

“這說來卻是可以做一本傳奇了,單說我那老母…”

木石新見他又要高談闊論,忙止道:“且慢,如今我看那賤內人把飯做好了不曾。容我失陪。”

周自渡起來行禮,道不必客套。木石新便走到廚間,那婦人滿臉如黑炭一般,柴火也是亂蓬蓬。木石新一臉厭:“真個笨能,若癡心等你,怕今生難吃到飯食了!”

婦人一聽更慍:”什么下作東西,裝什么闊綽,領野人來,只顧說話,我又是做菜又是看火,怎么忙活的過來!不吃快滾,省老娘的心!”

周自渡一聽這還了得好忙出來,木石新已與那婦人打纏起來,好容易扯開,兩人皆是喋喋不休,木石新自作穩重:“仁兄,你我出去吃罷,這婦人我得閑便趕了出去好過!”周自渡又勸,婦人只是罵。至了一農家小店,兩人揀了個干凈地坐了,要了酒食,周自渡忍不住又講他的身世,木石新無法充了半個耳朵聽了,因他講的實在渲染過多,謄錄下來不免浪費紙張,故簡錄如下:

列位看官不妨尋了梁啟超的傳記讀了,周自渡便和他一般,熟讀五經,家中俱歡喜,萬事起于那一晚,家中來了個西方傳教士,講了許多科學之事,周自渡一聽有趣,自己讀的書自古無用,今見了他便拼死要拜師,家中無法,只好依允,方跟了他到了叫做德國的,自然鬧出了不少笑話,在木石新的再三催促下,周自渡只講了四五個。

最讓周自渡感慨的便是國外的“民助”什么的,又舉了許多例子,木石新也懂了。“人,生而為人,萬世被壓,上法竟如大山般纏你一世,不樂不可改,樂不可改,然制法者亦是人,真真不可思議!”

回國后便決心要變國法,后事便順了。兩人說畢,西方已掛了血云絮,店主也聲稱要安息,兩人只的出來,戴著月色,行走在荒野小徑。露水沁芳濕,涼氣始舒人,故愈發有興致。“

只是你如何使人棄了糟糠良畝,隨你去做那殺頭之事了?”醉熏熏的木石新道。

“什么“殺頭”之事?你心里已被改造,這不是“殺頭”之事,是殺人頭之事!”

醉熏熏的周自渡答道。“我卻無法理解。”

“適時自明,且散了吧,不消半旬,必有事端。”

“卻去哪里?”

“你不必知道。”

說著周自渡已與木石新走叉了道,嘴里還吟著:英雄殺親人,判賊殺賊人。循規為上人,叉道不為人。流落汗青血,拋撒濁紫血。可憐不留血,可恨白流血。不知覺便與樹影融為一體,分辨不清了,木石新方感寒光入骨,加緊步子,一夜無話,明日露曦時,惶悟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得道高人,只是一連幾天,再無半點訊息,漸將此事忘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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