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閑人閑情閑下時

　　“光反映不行啊!這一夕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今年戶口的事情解決了，說不定那年又說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要我們拿出什么證明的，其實都是要錢！”老農老伴聽完村支書的這些話，一直搖著頭，也提高了聲音說出自己心里的想法，理直氣壯的直了直已經彎曲下去的脊背

　　“我說老韓啊，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這種事絕對不會出現第二次，現在中央里連續的一號文件也能看出，多重視農村農民農業問題啊，群眾利益無小事嘛，相信政府一定辦的讓大家滿意！”村支書對于老農老伴的擔心也是能夠理解，仍在盡力幫她疏導

　　“天高皇帝遠的，不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說一套做一套嘛，都不靠譜！這中間的當官的，不知道想出什么法子，應付上級，坑害百姓呢！”老農老伴明顯的還是不信任村支書打的包票，說完這些話，重新又坐回婆婆的身邊，拿出手帕給婆婆擦了擦，再給自己擦了擦，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

　　“你說的也有又道理，瞬息萬變的社會，啥事能敢打包票呢，但是呢，我既然這樣說了，就一定把你們的情況徹底反映，徹底解決！”村支書并沒有因為老韓的針鋒相對當做是刁難的口吻，還是心平氣和的解釋道

　　“這事吧，也不是為難你。剛才你也說了，你是村支書，我們是群眾，群眾利益無小事，我們就把自己真實的情況反映給你，至于咋解決，或是需要協助怎么解決，你就一句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你雖然是干部，但也是農民，也是群眾，實在辦不了呢，我們就再想辦法！”老農低著頭，一邊用手指點著地，一邊抱著自己的孫子，滿頭大汗也顧不上擦一下

　　“這話說哪去了，干部就是為群眾辦事的，哪有什么為難一說。你就放心吧，過兩天我就去鎮上，先問問情況，再想辦法解決，有什么需要你們的地方，我肯定會說的，這事你們就放心吧！”村支書看出老農一家確實很為孩子戶口擔憂，也清楚農民的真正需求，也不為老農說出這樣的話感到不高興，只是在想，既然政府有心服務農民，為何這么多年下來，農民的問題一直是越解決，麻煩就越多

　　“那現在有沒有什么重要的文件，對咱這個超生的有個具體的說明？”老太太說出了自己關心的問題，因為還沒有傳統觀念上的繼承人，所以還會要求兒子為自家增添香火。自家目前是獨生子女，政府是有獎勵，可是并不想拿那些錢而斷了自家的香火。

　　“能會有什么文件呢？這計劃生育方面的事情，又不是不知道，比橡皮筋的彈性還大，具體的操作雖然有一定的流程，可是效果就會因人而異，因地區而異了。你看那些計劃生育專干，在沒當干部之前，過的平平淡淡，樸樸實實的，一旦當了官，氣粗了財廣了，到哪不都的車接車送，特殊招待。”村支書說的這些并非是空說無憑，農民心中也都清楚，什么行業都存在著潛規則，所謂的靠人脈，走關系，全是用金錢鋪出來的道路，也能理解那些在正式場合作秀，做背后榨取百姓利潤的官員們，要不，中央怎么會如此大力度的反腐倡廉，可惜，腐敗已經從根部開始，對枝葉的小修小剪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哎，年年計劃生育，還不容易等到獎勵了，還得生出這么多事情來，真是群眾利益無小事啊！”老太太喊回了跑出去的孫女，不希望孫女離開自己的視野范圍內

　　“那這孩子上學的事情，可能來得及了，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老農的兒子還是在擔心孩子的上學問題，一切的問題本源都緣于孩子，一切的解決方法也都得照顧好孩子。老農的兒子再次從口袋里抽出一支煙，遞給村支書

　　“按照以前的做法，這么小的孩子上學是用不到戶口本的，咱這又不是在城市，需要確定個身份啥的。你也知道，農村的教育資源相對的匱乏，尤其這幾年，正規的學校招收的學生遠遠比不上那些私自取得運營權的培訓班什么的。孩子上到高中，在農村可能都不需要戶口什么的，就是在學校里的一些活動上，可能會需要戶口本，這個時間肯定是來的及的，再說，一旦戶口登上去了，現在網絡技術這么發達，政府、社區什么的立馬就能知道，核對的出來，放心。”村支書這次沒有直接擋回去，而是把掛在耳朵上沒有抽的煙拿了下來，在手里示范了一下，又重新掛回耳朵上。老農的兒子知道村支書確實不抽煙了，孩子戶口的事也說得差不多了，終于點燃了在口袋里有點被汗濕的煙

　　“你剛才說孩子的事只是次要原因，這可不行啊，孩子的事就是大人的事，不能小視啊！你們這些個年輕人，整年出門在外，把老人孩子留守在家里，這一旦有什么問題，哪是誰能擔當的起的。不說要你們在家了看著孩子，但也是要常回家看看的，錢掙多掙少無所謂，老人孩子一家幸福團圓才是最大的財富，你說是不是。”村支書想起老農兒子剛才的一番話，笑著看了看他，投了一個贊許的和希望得到贊許的眼神

　　“呵呵，支書說的是，誰不想和老人孩子在一起呢？這話又說回來，這不是超生了嘛？趁現在還年輕，多干點活，掙點錢，以后在孩子身上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咱是平民百姓，不是什么官二代、富二代，又沒上過幾天學，也不識幾個字，只能在外面靠蠻力掙點錢。你還真別說，城市現在建設的，還真是需要我們這些力氣大的農民工，錢也好掙，就是不好拿！”老農的兒子不再靠著墻，再次蹲了下來，湊到村支書身旁說，手里還是拿著襯衣扇著

　　“你這都是大老板了，還愁沒錢嗎？”老太太哈哈大笑著說道

　　“啥大老板，你看看累得啥樣了，現在就期盼老的時候別有什么毛病！”老農幫兒子擋了一回，嘴里嘆氣著說，同時把坐在身邊的孫子支開，讓他跟老太太的孫女去玩

　　“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嗎，你要別人的錢，別人要你的命，這也算是禮尚往來，就讓你看劃不劃算！”老農的兒子自己也說著工作的辛苦和危險，同時把后背上的一條十厘米的傷疤給大家看，那是在工地干活時，不小心被鋼筋給戳的，傷口仍能夠看到清晰的血印

　　“咱農民這輩子，就是這樣的命，苦一輩子。以后后輩們能給祖宗長長臉，混出個模樣，出人頭地。鎮里也特別重視教育這一塊，我正要向鎮里提個方案，設立個助學基金，誰家的孩子，不管考上什么樣的學校，只要有足夠的潛力學號，學出個模樣來，鎮里都大力支持，這樣咱才能讓孩子走出農村，不跟咱再遭罪！”村支書用手比劃著，陣陣有詞的說，仿佛已經看到了方案通過時的場面，看到了農民孩子未來的希望，也看到了以后農村徹底改變面貌的時刻。

　　的確，近幾年來，社會上流傳著上學無用論的傳言，擾的一陣風波。對于農村孩子是否該上大學的討論在鄉鎮會議上也有過深刻的討論。總的來說，知識可以改變命運，知識是誰也奪不走的財富，讓更多的農民孩子獲取更多的知識財富，無論是對農村，還是對社會，都是百利而無一害。至于為什么會引起農村孩子是否該上大學的討論，村支書也考慮過，自從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經濟可以說是突飛猛進，現代會建設的步伐特別快。對于農村人來說，機械化代替了手工，把大部分的青壯年解放了出來，蜂擁著奔向城市。一二十年來，受到城市那種急功近利和物欲熏心的誘惑，大部分走出家門的只能靠著力氣謀生的青壯年，并不了解知識的重要性，仍然停留在認識幾個字不被騙就可以的層面，這也導致了更多的農村孩子的失學現象。至于說無用論，現在的大學生教育得到了普及，成千上萬的大學生涌向城市，涌向就業崗位，給本身就很傭忙的就業市場增添了壓力。農村孩子走出校園，走出社會，雖說是靠能力就業不假，但人脈親情更勝一籌，讓很多農村大學生畢業了找不到工作，或是重拾老一輩的家業，不得不讓目光短淺的農民考慮上學的成本和回收，不得不考慮孩子上學路程的長短。

　　“那這個提議好，這樣讓那些孩子多的，又有決心上好學的家庭，有了物質上的激勵。我在外面，看人家城市的教育，那簡直沒法說，咱農村孩子是上不起。城里好的學校，那是下血本在教育上，什么設備都有，什么活動、實踐經驗，比咱的孩子豐富的太多，還有一大堆補習班。你說，咱農村里的孩子怎么跟人家比。要是這個方案能通過，還得向鎮里建議，組建一些公益性的培訓機構，引進城里的那一套教育方法，惠澤農村。！”老農兒子聽到村支書說的這個方案，有點激動，單腿支撐著地面，歪著身子說，手里還拿著一根草棒在地上畫著什么

　　“呵呵，這支出可就大多了，像咱鎮里是無論如何也支撐不了的。再說，別看國家先是實行計劃生育，現在又搞什么獎勵的，咱農村要男孩的思想還是沒有轉變過來，基本新婚的新人都超生。孩子多了，花銷多了，可能就得落回貧窮的地步嘍！”村支書站起身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是擔心也是無奈的說道

　　“雖說男孩梅沙都一樣，但有個男孩還是好點！”老太太不反對的說

　　“那你一說這話，就知道你給你兒子、兒媳婦施加壓力了，再要個男孩吧！”村支書笑著說

　　“那可不嘛！再苦再難也得要一個！”老太太仍然不否認不反對的說

　　“要這么多，可能養得起，你愿意再過回吃不上喝不上的日子啊！”老農也挪了挪屁股，可能是坐的太久，感到不舒服，把兩只鞋都放到了屁股下面

　　“這話說的，你家能養氣起，俺家就能養不起？要是有個男孩，砸鍋賣鐵也得養活！”老太太不服氣的嘟著嘴，瞥了一眼老農

　　“哈哈，哎，孩子的問題永遠是談不完的話題啊！”村支書抬頭看了看天空的幾片烏云，像是在祈福著雨一樣的，伸手探了探，穿上鞋子，拍打了幾下屁股上的灰，邊往巷子外面走，邊阻擋著老農兒子最后遞上來的煙，說，“還有點事得處理，你們在這先坐著！”

　　“好，你忙！”老太太答送到

　　“那個孩子戶口的事，你就多費費心！”老農不忘提醒到

　　村支書一走，一陣清涼的風襲來，在巷子里來回的旋轉，頓時給人精神一爽。四處靜了下來，鳥亂飛，蟬嘶鳴，黑云翻滾。持續多日萬里無云漂浮的天空此時這邊白云堆積，那邊黑云追趕，不一會兒就在天空中戰斗起來，從遠處傳來悶悶的雷聲。太陽像老太太的孫女一樣，被呼喊著回家的路上，迅速的躲進了黑云中。風，開始來了！雨，在醞釀！

　　巷子里此刻沒有了人的蹤影，有的只是人走巷空時留下來的片片白塵，幾塊專供人休息的青石，還有那依然吐著紅色舌頭的老農家的大黑狗。老太太著急喊著玩的起勁的孫女，又忙著收拾著曬在外面的柴火。老農一家扶回老母親，也忙著堆柴拾瓦，迎接雨水的到來。

　　這天晚上，氣溫仍然是持續走高，但是天漸漸的陰了下來，偶爾也會有晚風生起。老農兒子打工回來，是來辦理駕駛證的事情。晚上找了幾個村里在家的小伙子吃飯，也叫上了村支書。

　　夜幕降臨，屋內悶熱，吃飯也是沒有胃口，干脆就把桌子搬到了庭院里，敞開天地。

　　“你這大老板了，什么時候給咱村里捐個資啥的，回報回報！”一起來的還有村干部隊長華亮。剛從遠方親戚村里的建筑工地上回來的華亮，來的稍晚一些，“晚到之客，我也就啥也不說了，自罰一杯。”說著，把滿滿一杯啤酒灌進了肚子里

　　“隊長就是隊長，干什么都很爽快！”老農鄰居家的大兒子小健，舉起酒杯說，“來，大老板，我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