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舉杯消愁

　　我的思維凝滯了，怔怔的望著趙云，張大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八月，究竟發生何事？因何精神恍惚？”趙云扶住我的肩膀，聲音分明帶著苦澀。

　　居然是趙云？他怎么會來這里？難道他一路跟蹤我？

　　雨，模糊了我的視線，也浸濕了趙云的衣服。我依舊怔怔的、空洞的望著他，映入眼中的影像越來越模糊，越來越空洞……

　　曾有過把一切都告訴趙云的沖動……

　　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

　　“八月……”趙云用力晃我的胳膊，凝眉皺額。

　　我閉上眼，整個人都覺得好累，好累……我多想……就此沉淪，再也不要醒來……

　　“回答我！”趙云突然叫喊起來，我不由本能的睜開眼，隔著雨簾，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驀地，我張開雙臂，身子往前，緊緊摟住趙云的脖子，將頭深深埋在他肩上……

　　連日來所有的委屈、壓抑、痛苦、絕望、恐懼、愁緒、忿恨……統統化為決堤的洪水一瀉千里……就讓我自私的借這個胸膛，靠一會，就一會……

　　明顯感覺到趙云身子微微一僵，須臾，趙云沒有推開我，反而將我擁入懷中，讓我肆意傾訴……

　　“嗚嗚嗚……啊啊啊……嗚嗚嗚……啊啊啊……”我敞開心懷，撕心裂肺般哭泣，仿佛欲將所有情緒都借由這個胸膛發泄出去……

　　“八月，若是難過，就使勁哭出來吧……這樣會好受些……云會陪著你，看著你……”趙云一如既往的沒有責怪，沒有惱怒，有的，只是對我的縱容……

　　這樣的懷抱太過溫暖太過溫柔太過迷人，那氣息令我神經紊亂，貪戀的繾綣在那，一刻也舍不得松開。再一次，我確定了對趙云的心意，想說點什么卻說不出來，倒不如讓時間定格在這一刻。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放開趙云。

　　“對不起，子龍……剛才……我失態了……”我抹抹淚水，歉然道。

　　“無妨。不過究竟發生何事，令八月如此傷心欲絕？”

　　“子龍，我現在想去酒館，可好？”

　　“八月！我們全身都被雨所淋濕，理應回府換衣才是！”

　　“不要！”我執拗道：“我現在不想回去，就想去酒館吃東西……”

　　趙云無奈，扶我站起身，道：“既然八月想去，云相陪便是！”

　　我和趙云找了家客棧，在一樓尋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幾個小菜，另叫小二端來一壇酒。

　　我拿起木碗，將酒倒滿，道：“多謝子龍關心，我在此敬你一杯……啊不對，是一碗！”說完，“咕嚕咕嚕”的，滿滿一碗酒被我消滅。

　　剛開始只覺從口腔到胃里一陣清涼，不想沒一會兒，喉頭就開始有火燒火燎感覺，腦袋開始陣陣發燙，臉兒開始發紅，也漸覺胸腔堵悶。

　　一碗接一碗的喝，一口菜都不吃，趙云伸手過來搶木碗，道：“八月，少喝點，對身體不好。”

　　我拍桌子喝道：“干什么？你……甭管我……我愛喝就喝！”

　　趙云冷冷看我，不喝酒也不說話，坐回位置上。

　　“這還……差不多……接著喝……”我接著倒酒，沒想到眼前的木碗、酒壇、桌椅……連趙云都變成了好多個……

　　我努力晃晃腦袋，可眼前的景物依舊沒變……腦袋有些暈乎乎的，連呼吸的氣都滿是酒味……

　　“酒……還真是好……醉飲千觴不知愁啊……”我樂呵呵的說著，不知不覺地走到趙云身旁坐下，一手摟著他脖子，一手端著木碗，念念有詞。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同交歡，醉后各分散。”

　　“永結無情游，相期邈云漢。”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

　　“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已聞清比圣，復道濁如賢。”

　　“賢圣既已飲，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

　　“三月咸陽城，千花晝如錦。誰能春獨愁，對此徑須飲。”

　　“窮通與修短，造化夙所稟。一樽齊死生，萬事固難審。”

　　“醉后失天地，兀然就孤枕。不知有吾身，此樂最為甚。”

　　“窮愁千萬端，美酒三百杯。愁多酒雖少，酒傾愁不來。”

　　“所以知酒圣，酒酣心自開。辭粟臥首陽，屢空饑顏回。”

　　“當代不樂飲，虛名安用哉。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萊。”

　　“且須飲美酒，乘月醉高臺。”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如果……我是完整的生命該有多好……如果我不是死人，不是荒魂，像平常人那樣活著該有多好……為什么我偏偏卻是實驗失敗品？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要將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扔在三世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見爸爸媽媽……”

　　“………………”

　　趙云一手摟著我的腰，一手輕拍我的背，喃喃道：“八月，若是累了、倦了、乏了，就靠在云的懷里，好好休息……”

　　“子龍，你真好……”

　　“小二，找個人給這位姑娘換身衣服……”

　　腦袋越來越沉，胃越來越難受，終于支撐不住，合上眼，暈倒在趙云懷里……

　　朦朦朧朧間，有個銀白鎧甲將軍，抱著我起身。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胸腔涌上嘔逆之感，嘴里嗝了一下氣，隨即嘩啦啦的吐了他一身……

　　清醒之時，我躺在臥榻上，意識不再模糊，起身環顧四周，一位白袍男子正趴在桌上，沉沉睡著。褪去一身銀白鎧甲，趙云頎長的身材更加俊美迷人。

　　我忍不住走過去，拿起披風蓋在他身上，復又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我將手搭在桌上，將下巴抵在手背上，靜靜的、出神的望著趙云。

　　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趙云皮膚白皙，眉如劍鋒，鼻梁高挺，眼皮蓋住他漆黑明亮的雙眸，一身繡有神龍圖案的衣袍如雪般清新淡雅……

　　心頭猛地一顫，我為什么要欣賞趙云的睡顏？為什么這么久視線都不離開他？心里好似有小鹿在亂撞一般，臉兒不由自主的滾燙起來……天！我這到底是怎么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愛上一個人的感覺嗎？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起身給趙云打些熱水來，沒想到他卻醒了過來。

　　趙云見我在眼前，愣了一會，笑道：“八月，醒了？可好受了些？”

　　對上趙云關切的雙眸與溫柔的話語，心跳竟越來越快，臉兒也越來越燙，我很不自然的低下頭。看來我已經是無可救藥了……

　　“八月……”趙云帶著歉意低下頭，道：“為什么那么突然變成那樣？為什么非得要折磨自己？”

　　“我……我才沒有折磨自己……我只是有些東西想不明白……”

　　“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心里，好嗎？”

　　“當然不會。那個，子龍，我醉酒之后……有沒有說什么奇怪的話？俗話說酒后吐真言……我有沒有對你做什么過分的事？”昨天是我第一次喝那么多酒，多少還有些后怕。

　　“沒什么，純粹是酒后胡言罷了。”趙云波瀾不驚的答道：“昨天一夜未歸，既然醒了，收拾下，回太守府吧。另外，恕云冒昧一說，云知曉八月沒有親人，無家可歸，云亦無法像八月的家人那樣可靠，能給予溫暖，但八月有什么話不妨和云說，身為朋友，云至少可以為你分擔煩擾。”

　　只是朋友嗎……我失望的嘆著氣。也對，歷史上他的妻子又不是我，我有什么資格插足進來呢？一切順其自然好了。

　　“嗯……我知道了，謝謝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