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節目是吃飯。民以食為天,不吃飯,什么都干不了。學校附近飯店不少,有好吃的,肯定也有難吃的。歷經一年多的臥薪嘗膽似的生存,那些比學校還爛的飯店已經被我們摸清了底子。我們來到一家快餐店,這里的菜是事先做好的,放在一個個大盤子上供人挑選。這家店吃了不會肚子痛,身體也沒有什么不適,陳振曾好奇進過廚房,衛生很好。因此我們大多數情況都會選擇這家餐館。
我付了十元,對老板說:四個菜的,雞腿,番茄炒蛋,燒鴨,卷心菜。
不一會,菜就給我配好,我找到一個角落坐下。再不一會,他們兩個就來了。
我說:吃吧。
餐館人不多,只有放假才會繁盛。
飽餐過后,開始閑聊。
最近沒什么國外大新聞,也沒有國內大新聞。國內最牛逼的新聞聯播我們沒看過,就沒談這個,兜轉兜轉,話題回到我們身上。
陳振說:阿川那家伙,一個多月了。
老賢聽了,興奮點被點中,說:是啊,完全沒想到會一個多月。
我好奇問:那你原本想的是多久?
老賢說:兩天。
陳振說:一天。
我說:看來我比較仁慈,四天。
我們都笑了,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最后沉默。
不知是誰唉了一聲,反正不是我。我說:別談這個了。
老賢說:好,不談阿川了,談你吧。我看你分明就是喜歡那個十一。
我屈著食指撓撓耳根,說:我也不知道啊,不談這個了。
陳振說:那談什么?
我說:談個飛機啊,不用回學校?
陳振說:你猜明天去社會實踐他會不會跟我們一起。
學校說的社會實踐,不過是每人交一百多元然后集體旅游罷了。
我說:不知道啊,到時候再說吧。
今晚表演沒有領導,所以一點也不拘束。第一節要上晚自習,第二節用來表演。
臨上晚修的二十分鐘,我把演員都叫過來,派發好道具。今晚的演員有我,陳振,阿川,老賢,十一,林欣。總共有八個正式角色,受演員人數限制,我和陳振只能身兼重任,一人演二。這劇本在網上找的,屬惡搞版。
我把黃色的倚天劍鄭重托付給十一,說:今晚救我。
十一點頭。
我把白色的屠龍刀仍給陳振,說:陳振,你好好打,別打傷十一了。
陳振說:不會不會。
最后,我拿出那副街邊買的墨鏡,然后戴上,說:今晚我就是男主角。
墨鏡很黑,我看不清眼前的許多東西,所以我看不清究竟是誰打了我的頭。但我覺得不是十一就是陳振,只有他們兩個手上拿著武器。
我說:誰打我,從實招來。
沒人說話。
突然,陳振吹著口哨,說:男主角最后被我干掉,真開心,大快人心。
眾人鼓掌,我只好尷尬地望向窗外。
第二節晚修鈴響起,我們演員站在課室大門口待命。桌椅早被我們堆放到左右兩邊,空出一大堆位置。
語文老師咳嗽一聲清清嗓子,說:鴻門宴這篇文章已告一段落,今晚,秉著溫故而知新的學習態度,我們舉辦鴻門宴小品活動...
老師講了好幾百字廢話后,拍拍手,像是大堂經理拍手讓服務員為貴客上菜。
收到命令后,我這個客串N個角色的跑龍套大搖大擺地從門口走了進去,坐在講臺上。鑒于許多同學的學習狀況是學習的最高境界,學了就忘,我們演員都會在頭上貼一張小小的紙條,寫上所演的角色,不恰巧的是這紙條是黃色的,頗有被貼符紙的僵尸風范。
我移動講臺上的鼠標,眼珠一轉,開始自言自語:這劉邦他媽的就不是個東西。當初誘騙我,說跟他干就有無窮雞翅吃,現在連雞骨頭都不被他放過,真他媽的不是東西,不行,據說項羽那邊雞腿無數,看來那里才是我的歸屬,我要找機會去投靠他。
我抓起桌面的一本貼著IPONE20的語文書,在書頁亂按一通。
我說:喂,是項羽嗎?
林欣那裝雄厚裝得一點都不像的細膩的聲音從課室外傳進。
林欣說:是啊,你是誰?
我說:我是劉邦那里的曹無傷,現在我要當二五仔,我要投靠你,行不行。
林欣說:給我一千個不讓你傷心的理由。
我說:劉邦那混蛋想在關中稱王,無數美女被他玷污了,你還不快來,據說他還想要虞姬。
林欣說:這廝真不要臉,這樣吧,你我里應外合,干掉他,事后我賞你一堆無窮雞腿。
我拿起桌上那只在超市買好的無窮雞翅,用舌頭舔嘴唇一圈做嘴饞狀,兩眼瞇著欲發精光。我說:好,等你的雞腿。其實我更愛雞翅。
林欣說:行。
林欣與阿川跑進來。林欣把手中的三星Galaxys19往地上一扔,說:竟想搶我的虞姬,明天讓小弟吃飽點,去給小混混劉邦點顏色看看。
阿川的頭貼著范增二字,他坐在地上,捋順用幾條白紙頂替胡子的假胡子,說:劉邦還是有當**老二的潛質的,要殺就快點殺啊,要是哪天老二變成老大,就遲了。
站在同學中的陳振隨著林欣與阿川的退場,雙腿夾著一把掃帚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向中間跳去。他邊跳邊說:快,死馬你給我快點。
話音剛落,剛才出場坐在講臺前放好的椅子上的老賢站起身來,做出寬松腰帶小解的動作。
陳振把夾在雙腿的掃把往旁邊一扔,狠狠地假摔在地上。砰的一聲,還真不像假的。同學嘩然,大贊陳振入戲之深,演技之神。
陳振爬起來,拍拍褲子,自語道:咦,那不是張良嗎,看來我運氣很好,不用想該怎么叫喚他。
陳振跑到老賢背后,長噓一聲。
老賢酣暢淋漓,打了個冷顫,呻吟著說:啊~真舒服。
事先約好的時機到了,我點開電腦的音樂播放器,播放陰風陣陣的詭異音樂。
陳振低聲說:良良,良良。
原本挺好的氣氛變得有點詭異,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埋伏在人群里的十一往老賢身前倒了一點水,老賢瞬間雙手一抖,大喊:何,何方妖孽,吃,吃俺老良一爪。
說完,老賢用腳往身后一踢。陳振與老賢極近,這一腳,踢在了陳振的腳踝。原本我們打算是假裝踢在襠部的,沒想到出了些意外。
還好陳振演技夠好,還是說他真的被踢得很痛。他的眼睛瞪得極大,使勁地往外凸,他捂著襠部,弓著腰,兩腳內八,痛苦地咳嗽一聲,說:我了個渠,你這孫子,哪里不踢偏踢我下面!操,不是說看爪嗎?
老賢轉身,得意地說:這叫兵不厭詐。
老賢微瞇雙眼,往右邊一跳,大喊一聲:尼瑪的,原來是項伯啊,好久不見!
陳振緩緩地直起身子,真的有很勉強的味道在里面。他說:項羽明天要跟劉邦打架了,你帶我走吧。
老賢低頭沉思,接著嘆了口氣,說:我幫韓王送沛公,就等于說我是劉邦的人了,我走了,他怎么辦。不行,我要說給他聽。
老賢走上講臺,對著把紙條換成劉邦的我大喊,說:邦哥,明天項羽要來跟你打架了,怎么辦,要涼拌嗎?
移動著鼠標的手剎那凝固,我緩緩抬起盯著電腦屏幕的頭,呆愣地看著眼前的觀眾,然后我緩緩地轉過去,說:什么?
老賢一字一字沉重說道:項,羽,明,天,要,來,跟,你,打,架,了。
我大啊一聲,把我自己都嚇住了,我站起身來,來回走動,手背打在另外一只手上。我說:怎么辦怎么辦,這次不能涼拌啊。
老賢說:先前誰替你出的計謀?
我說:鯫生那孫子讓我擋在這,不要讓項羽過來,那么我就可以在秦地當老大了。
老賢無奈地看著我,說:你能單挑項羽嗎?
我搖搖頭,說:別說他的人,我連他的馬都干不過,太強悍了。
老賢說:沒事,我給你帶來了項伯,項羽他叔。
我似聽見天籟,雙手重重地按在老賢的肩膀上,仰視著天花板,這里原本是仰視張良的,奈何老賢與我齊高,只能仰視天花板。
我說:好,你去請他進來,我去拿我上星期開始釀的紅孩兒,不,是女兒紅。
我走下講臺,坐在事先準備好的椅上。陳振也很自覺地坐下。
我站起身來,握著桌面上的一瓶農夫山泉,一臉誠懇,轉動七十多°,說:農夫山泉,一喝有點甜。
同學們都楞在那,半響,有了那么點零碎的笑聲,漸大,漸多。
我坐下,說:大哥啊大哥。你們誤會俺了。俺可是地道的樸實人。俺可不會碰那些美麗的姑娘或者帥氣的小哥。不要說俺矯情,俺覺得我那沒出生的女兒與你未出生的孫子簡直就是天生一對。看來俺們太投緣了,不如結為親家吧。
陳振張大嘴,愣愣地望著我。老賢用手肘頂了頂項伯,使了個眼神。
陳振會意,說:很好。
我做開心狀,繼續說:大哥啊,你們誤會啦。俺入關以來,一毛錢都沒拿,最多就想想能有多少。一個美女都沒調戲,最多就看幾眼。而這分明是為了等項王來了好接手嘛,我這不就是怕有強盜啊
陳振聽著自己的侄兒如此威風,不禁滿面紅光,好比飛仙,那是神精氣爽啊。
陳振說:明天早點來叩見我侄兒項羽呀,不然自己看著辦。
陳振站起身來,拾起地上的掃把,再次把它夾在雙腿間,蹦跳蹦跳地跳到另外一邊,再把掃把扔掉,挺起胸膛,不怒自威,對早已在等候的林欣說:那個劉邦還沒有真正入關,這都是為了等你來。你還想殺他,你講義氣嗎,我小時候是怎樣教導你的?
林欣黯然點頭。
第二天只是一瞬的事情。
我站起身來,揮手示意出發。我跑到對面放著的桌椅坐下,陳振阿川十一坐在原先我坐的那個地方,老賢在我身旁坐下,談判開始。
我說:大王!我和你合力打秦,大王你在黃河北打,我在黃河南打,不知為什么我打著打著就打死秦了,現在終于見到你了!不知是哪個混蛋那么卑鄙,竟然想破壞我跟大王之間的關系,我,我不活了!大王你要替我做主。
林欣冷顫,雙手捂胸,說:不活就不活了,你去死吧。
十一點擊音樂,烏鴉叫聲響起幾秒,接著是沉默。
我說:你搞錯了吧。
林欣說:哦,你不要死啊。
我捂胸拍桌說:究竟是哪個混蛋想破壞我們的感情。
林欣說:二五仔,曹無傷。
阿川用手肘碰了碰林欣的手,對著林欣眨雙眼,這是暗號。他還高舉著農夫山泉。示意項羽趕快殺掉劉邦。
林欣看見,一臉嫌惡,扭過頭,裝作沒看見。
我對阿川說:范老,您的臉和手抽筋了?我這有家傳秘方,一升童子尿加半桶農家肥中和五升水,煎熬七天,內服,藥到病除。
阿川鼻子出氣,使得粘在下巴的紙條飛舞,他站起身來罵道:你才抽筋,你全家都抽筋。
說完,阿川出席。
我說:小心點啊。要是抽筋摔倒茅坑里,記得大喊。
阿川跑到課室外,雖不見人,但聲音很清晰。
他說:項羽那貨二了,你進去殺掉劉邦。不殺他,我們以后都會被他殺掉。
十一持著黃色的倚天劍,跑進不算舞臺的舞臺中央,持劍抱拳,說:大王,軍中沒什么好看的,讓我來舞劍吧。
林欣大喜,允諾。
陳振聽見,自語道:這孫子想殺我未來孫子的老婆的老爸?不行!
哐啷一聲,陳振抽出白色的屠龍刀,走到舞臺中央,跟十一對打起來。
我坐在座位上,時而看老師,時而看觀眾,時而看對面的演員。我成功無視掉多次離我很近的倚天劍,原本我要裝作很驚慌的樣子,但實在驚慌不了。反而原本要彈走倚天劍的屠龍刀不時在我眼前晃過,給我幾分險意。
老賢起身,跑到課室外,陳振跟上,十一退場。
十幾秒后,陳振左手拿著掃帚,右手持著語文書沖進課室,至于他是怎么持語文書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有自己的方法。他跑到中央,坐下。
林欣說:whoareyou?
剛回到座位坐下的老賢愣了愣,說:Heis樊噲。
林欣盯著樊噲,說:猛男!來人,上酒!上豬肉。
陳振說:有雞腿嗎。
林欣說:有。
陳振上前道謝,拿起放在地上的農夫山泉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林欣說:猛男,還能繼續喝不?
陳振摸了摸肚子,想著是不能再喝的了。
他面不改色,說:老子死都不怕,還怕你的酒嗎,你不看看那秦王,就是一頭狼,殺人無數。先前不是約好了嗎,誰先打死秦進入咸陽就做老大。現在我家邦邦打贏了,進入咸陽卻什么都沒拿,靠,你還想殺他,你講不講義氣?你分明就一秦二代。猛男我鄙視你。
林欣沉默。
一會,我站起身來,靦腆說道:不好意思,我去尿尿。
我和老賢走到中央坐下。我說:怎么辦。雖然我現在出來了,但我借的是尿遁,我沒說我要走。怎么辦怎么辦...
陳振氣道:他媽的這項羽。邦邦你走吧,我是你背后堅強的后盾。
我猛然點頭,說: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好基友,我先走了。把張良也留在這。
老賢說:樊噲也走吧,人多不好干。邦邦你帶什么東西來送給他?
我說:山寨的白璧和玉斗。
老賢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過身去,不讓我看見眼睛里的眼淚。他想,這一眼,不知是否是最后一次了呢?
老賢從容坐回座位上,對著那些人說:我家邦邦身體不適走了。這是給你們的禮物。
阿川這范增老頭氣得雙眼一黑,趴在桌上,像暈倒了,但不知暈了沒有。那不值錢的山寨玉斗隨著他趴下狠狠地摔在地上。
唉。
趴在桌上的阿川嘆了口氣,仿佛蒼老了許多。
眾人退場。
傷感的音樂響起,貼著曹無傷紙條的我雙手放在背后自拷。一聲蒼鷹聲響起,一只看不見的蒼鷹在高空中盤旋著,見證地上的我被陳振拿著屠龍刀往脖子砍的一幕。那一聲刺耳的尖鳴,究竟是助興,還是在下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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