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黑暗與光明

　　當行駛的車輛在小院門口停滯時，我正在做一個夢，我夢見爸爸媽媽帶我去了夢的莊園，那里栽種著很多的植物，每到春天就會盛開出很多的花朵，藍的是蝴蝶蘭，深紅色的是嘉慶子，粉色的是碧桃，紫色的是玉蘭花，黃色的是迎春花，還有被稱為“玉棠富貴”的玉蘭花，海棠花，牡丹花，桂花。它們就那樣出乎意料的出現，散發著花香，揮灑著花瓣，讓我置身于花海之中。

　　可這樣的夢，卻被院外停滯的車響聲打破，我看到爸爸媽媽揮動著翅膀離去，也帶走了那滿園的春光。

　　我躺在床上，聽到叔叔在外面招待著，遠來的親人。

　　“你好！你是馮運河先生吧？請坐！曉笛還在休息，都哭好久了，好不容易睡下。”

　　“曉笛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對嗎？”我聽見一個雄厚的男音，這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的熟悉又陌生，這是我的親生爸爸嗎？他長什么樣？我的容顏是更像爸爸還是更像媽媽呢？

　　腿不聽使喚的一步一步向外邁去，當我看到客廳里的一切時，我多希望有個洞可以允許我鉆進去，幫我抵擋住這尷尬的場景。

　　我那未見面的爸爸媽媽，未見面的雙胞胎姐姐，還有我的姐夫，他們從客廳的沙發上站起來，直直的望著我，世界在那一刻瞬間靜止，我能清楚的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

　　“一衡，我打你的手機你怎么不接啊？害得我和宥晗找了很久才找到這里。”一對到來的母子打斷了我們的繼續靜止。

　　“李曦，宥晗你們來了啊，這樣你們先去房間休息一下，我等一下在和你們說啊。”叔叔推著剛才的那對母子向他的臥室走去。

　　“曉笛，剛才的是你嬸嬸和表哥，你要早生幾年他就得叫你表姐了。”正在逗笑的叔叔，突然感覺到現在是我認親生父母的時候，這樣的笑話有點冷。

　　“曉笛，這是你的親生爸爸和媽媽，馮運河，習彤。”我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任憑叔叔拽著我往前走，我不能相信這樣的事實，即使是這一刻我也不能相信。

　　第一次我知道了，現實是把毒刀，它在你身上劃下幾刀，看著你流著鮮血，再在傷口上撒點鹽，撒點辣椒，讓遍體鱗傷，讓你體無完膚，讓你痛都不能言語。

　　我看著眼前的這些人，我的姐姐，我的姐夫，我的爸爸媽媽，我們相見的這幾十分鐘里，我已經倍感疼痛。

　　“這真的是曉熙，我就說她有點面熟，沒想到是我們的女兒。”馮運河，我的爸爸把我深深的擁入懷抱。

　　“是我們的曉熙，是我們的曉熙……”習彤，我的媽媽，對了，還有我的姐姐馮雨彤，我們一家四口，互相擁抱著，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可當我的眼睛觸及到宋思棟時，我的心底傳來絲絲涼意，是的，我的現任姐夫，就是我的初戀男友宋思棟。

　　多么可笑，我就是因為參加了他們的婚禮才躲到這里的，卻沒想到，他們還是找到這里了，而且還成為了我最親的姐姐和姐夫。

　　在我和姐姐未出生的時候，他們便給我和姐姐取了名字，我叫馮雨熙，姐姐叫馮雨彤，當然還有很多預備名字。

　　當世界停止在這一刻的時候，我明顯的感覺到我的世界進入了無底的黑洞，沒有一絲光線的黑洞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曉熙，跟爸爸媽媽回家吧！家里為你準備的房間都空了二十多年了，你聽到它在呼喊你了嗎？”習彤的聲音在內心呼喊，可我分不清楚，這樣的聲音是來自于我的那個母親，她們看起來都是如此的慈祥，如此的美麗，如此的和藹可親！

　　“曉笛，你會回去嗎？”叔叔站在我旁邊，他讓我想起了爸爸，最愛最寵我的爸爸。他總是在媽媽給我出選擇題的時候，幫我做出選項。

　　“可以讓我安靜幾天嗎？讓我好好想想，這樣突然襲來的現實我還不能接收。”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望著眼前的這兩對夫妻，說出我的請求。

　　“曉熙，你還想什么，當然是跟我們回家啦！”

　　“運河，孩子可能還不能接收這樣的現實，你不要老著急，讓她先想想。”媽媽說完爸爸，轉身望向我，“曉熙，你好好靜靜，爸媽在家里等著你回家。”

　　我清楚的看見習彤臉上的淚水，是喜悅，是失望，這些我都無從知曉。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叔叔送他們出去，我在哭，習彤一步三回頭的望著我，臉上的淚水輕輕劃過臉龐。我的心里有著說不出道不明的不舒服。

　　我就這樣看到了她，我的嬸嬸李曦，她輕輕地撫摸著我頭發，將我的頭放進她的懷里。

　　“曉笛，你是大孩子，有些事情要懂得做選擇，嬸嬸和你媽媽是最要好的朋友，你的媽媽一輩子都在做著最善良的事，但她總是在受傷，幸好上天讓她遇到了你，你給她的人生帶去了很多歡樂。”

　　我的爸爸媽媽，他們在很早之前就做好了準備，他們想讓我送還到我的親生父母身邊，可他們不知道，和他們生活太久的我，已經和他們融為一體了，親生父母那邊的世界里從來都沒有我到過的痕跡，我不在的幾十年他們依然生活的很好。

　　思考是個很費腦子的事情，每天，從我睜開眼的那一刻，我都明顯的感覺到，腦袋里的細胞以光的速度在飛快消逝。

　　這讓我想起馮易哲曾經問過我的一個問題，那段美好的時光，在我眼前像播放電影一樣……

　　“藝笛，問你個問題，先有雷聲還是先有閃電？”馮易哲看著懷里的我，表情壞壞的。

　　我看著窗外陰雨連綿的天氣，心里也隨著天氣變得更加惡劣。不由分說的就對著馮易哲說著我所認為的真理，“當然是閃電了啊。”

　　“錯錯……它們兩個是同時產生的。”馮易哲伸著他的手指左右搖晃，扮演著知識淵博的教授。

　　我突然間笑起來，馮易哲看著笑得竄不過氣我，趕緊拍打我的后背。

　　“藝笛，你笑什么呢？人家好不容易扮演回教授，你應該問我一下為什么是同時產生。”

　　我強忍著笑意，故作淡定的問道：“那請問馮教授，為什么它們是同時產生的。”

　　馮易哲翹著手指頭，慢慢地解釋到：“是因為在空氣中，光的傳播速快，很快就能到達地面，而聲音在空氣中的傳播速度慢，過一會兒才會傳到大地上來。所以就會先聽看到閃電后聽到雷聲了。實際上閃電和雷聲是同時出現的。”

　　聽完這句話，馮易哲也忍不住了，我們兩個趴在一起哈哈大笑，笑聲穿過陰雨的天氣，到達陽光璀璨的地方。

　　回想著那些過往的曾經，我突然很想念馮易哲，他對于我來說，依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傾訴所有的對象。

　　“真是的，我都走這么久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這時，我拿起手機，才發現手機不知道什么時候關機了，聽著優美的開機鈴聲，看著畫面漸漸出現，看著手機里那么多的未接電話，我才知道，馮易哲還是很在乎的，可是我們現在這樣的關系，又讓我如何去接收呢。

　　我又再次將手機關機，躺在臥室柔軟的床上，覺得自己的身體一直在往下陷，往下陷……

　　客廳里傳來，叔叔一家相聚的快樂，如果我的人生像一張鋪平的白紙，沒有一點褶皺，平靜的鋪在桌子上，靜靜地走完這一生，該是多么幸福。

　　這讓我想起了世人常說的一句話：簡單是福，平淡是福！

　　好久未回故鄉的我，突然想沿著曾經成長的路線走一遍。第一次，我做出了選擇，這一刻，我不在猶豫，我勇敢的走出臥室，出現在客廳。

　　“曉笛，你要去干嘛？”正在和嬸嬸聊天的叔叔，看到我露出擔心的表情。

　　“沒事，我就是想出去轉轉。”

　　“宥晗，你快陪著曉笛出去轉轉，正好看看家鄉的景點。”叔叔臥室的門呼喊道。

　　“叔叔，不用了……”

　　“好的，正好我在房間也快悶壞了。”

　　我的話還未說出口，林宥晗就從臥室里走出來了，準確的說是跳著出來的，本來屬于我獨自一人的散步，一個人的尋找過往，演變成了現在兩個人的漫步。

　　“你就是躺在大伯懷里的那個丑娃娃啊，沒想到現在丑娃娃現在變成美女了。”

　　“什么丑娃娃啊？我發現你這人說話怎么這么難聽呢？我有那么丑嗎？”

　　“我說的小時候，小時候啊……”

　　“小時候，小時候也不能說。”

　　故鄉寬敞的柏油馬路上，我們奔跑著，追逐著，我小小的身材，永遠都比不上他大大的步伐。

　　“啊……”我來不及停下的身體，重重的撞在他突然停下的身體。

　　“你怎么不躲啊？”望著他捂著肚子難受的樣子，我突然擔心，會把他撞出病來。

　　“躲了，你的壞心情就撞不出來了。”

　　“哈哈……”我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哪有這樣的理論啊？”

　　“現在你笑了，就有了啊。”

　　“喂，哪有你這樣的啊?”

　　我抬起頭望著道路兩邊的柳樹，枝葉隨風的浮動著，我的心情真的好了很多，讓某人知道，我將他的功勞給了路邊的柳樹，肯定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