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倒影】11

　　來到圣子教堂，我選擇了從后門進去，避免發生不必要的麻煩。如我所愿，后門還真的沒有多少人。我慢慢地走了過去，也并不是我想慢慢的，而是此時穿在腳上的高跟鞋實在是太夾腳了。早知就不穿來了，我抱怨著，扶著一根柱子，低下頭準備查看一下，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出現的一雙小眼睛。

　　姐姐……

　　忽然出現的一句話，驚得我差點摔倒。我一邊戰戰兢兢地抱著這里是教堂的想法一邊轉過頭，熟悉的臉龐，熟悉的瓶蓋讓我慢慢地靜下心來。

　　多多？

　　我長舒了口氣后，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并綻放著我變裝后的第一個笑容說道：多多，好久不見，乖不乖啊？不乖姐姐下次不陪你玩了。

　　多多很乖！即使還是沒什么表情，但多多還是很快就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笑著，看了看四周，又說道：只有你一個人嗎？你的小桀哥哥呢？還沒說完，我就聽到了“多多，你在哪”的呼喊聲，不一會兒，人就出現在了走廊盡頭。我慢慢站起了身。

　　只見來人看到了我明顯愣了愣，看了看多多，又看了看我，似乎有點疑惑。

　　小桀，平安夜快樂！我率先打破了沉默，繼續用平生最燦爛的笑容看著他。

　　哦……嗯！平安夜快樂，平安夜快樂！小桀意識到了什么，輕咳了一下，趕忙說道。

　　看著慫小孩此時紅著臉的尷尬模樣，我不得不承認此時的我心里正洋洋自得地得瑟著。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也不枉我特意去弄了頭發，化了妝，還花了一千多塊買了這條裙子。

　　你是來找星河哥的吧？

　　聽到小桀問的這一句，我馬上收回了我的幸災樂禍，繼續微笑著像淑女般地說道：我是來參加聚會的。

　　聚會很快就開始了，你去教堂二樓等等吧！星河哥在準備儀式的東西，應該很快就有空了。小桀罕有地跟我說了很多話，雖然沒在看我，但那時候的我突然有了幸福的感覺。

　　似乎看到了我的暗喜，小桀的臉不自覺又紅了起來，但很快恢復了正常，并低下頭對我旁邊的多多說：多多過來，哥哥帶你去換衣服。待小孩過去后，小桀對我點了點頭，領著多多走了。看著他倆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走廊另一頭的時候，我不顧形象地站在原地傻笑了起來，嘗試去接受另一個人不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嗎？抬頭看向了走廊正歡歌笑語的一頭，我想繼續保持著臉上的這一弧度去參加那個看似充滿了快樂與救贖的聚會。畢竟“施比受更快樂”呢！對吧，星河…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我我都坐在了教堂二樓的一角，靜靜地看著所謂基督教的儀式，唱詩，布道，還第一次看到了被星河他們稱為爸爸的奧丁神父，戴著一副眼鏡，跟我想象的一樣，眼睛里充滿著慈愛，是繼星河后第二個很受孩子們歡迎的人。

　　盡管外面的基督徒世界是這么的喧鬧，但漸漸地似乎離我越來越遠，畢竟自己是信奉偉大的馬克思主義長大的。隨手從旁邊拿起一本圣經，姑且就當一天亞當與夏娃的子女吧！

　　怎么你也對這個感興趣？耳邊忽然飄來了一句話，旋即話的主人也坐在了我邊上。

　　貌似你也來啦！我頭也沒抬，對于錢越的在場一點也不感到驚奇。

　　其實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錢越笑著，晃了晃手里拿著的一杯茶，繼續道。只是有點不敢相信而已。不敢相信？我悻悻地想著這個詞。

　　你今天很漂亮！

　　我知道，我的眼皮很不自然地抖了一下。其實跟錢越同事了那么多月，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對我的評價，更別說是那個對我來說很是稀罕的詞。盡管我不動聲色地合上了面前的圣經，并轉頭笑著面對錢越說：看來店長您喝茶也會喝得醉，聽我話，別喝了。但內心卻早已是翻江覆海，這個死光頭…

　　錢越面無表情地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確定我那雙眼睛有著名為“真誠”的東西后，輕笑了一下，并用手指推了一下我額頭說道：果然是我認識的李鳳啊！

　　這時，臺上的兒童唱詩班剛唱完歌，錢越看了看手表，說道：應該快結束了，接下來就是教友們互相交談了，如果你要找星河的話，就快點……錢越還沒說完，果然我就瞄到了星河，我馬上站了起來，隨手拿起臺上的一杯茶一飲而盡，不顧錢越“那杯我喝過”的嘮叨，徑直跑向了星河的方向。

　　可惜人太多了，我沒能跟上星河，不知不覺中，竟來到了教堂后面的庭院里。正泄氣時，忽然我聽到了一個房間里似乎有動靜，我悄悄湊了上去，門是虛掩著的，還沒用力，它就緩緩地開了，房間里并沒有開燈，在熟悉黑暗后，我慢慢看到了，房間里有個人，他在…這時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往我大腦里沖，額頭也開始一點點地滲出了虛汗，而此刻站在我眼前的男主角卻仍然在若無其事地脫衣服。不知如何反應的我悄悄地往后退，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我可不想在還沒出嫁的時候就被人當“色魔”。但當眼前的人突然別過臉來時，我卻又不自覺地停住了腳步，不可思議地望著那英俊的臉，怎么會是你，星河？那就更不能再看了，這么想著的我然而卻沒有動哪怕一步，只是仿佛被人凍結了時間那樣愣在原地，因畫面太具沖擊力而睜得無比圓碌的眼睛，仍然不知羞恥地停留在那個正不慌不忙穿上襯衫的男孩身上，連呼吸似乎也變得越來越急促。

　　是誰？可能聽到了我粗重的呼吸聲，星河警惕地喊了一句。

　　這下我更慌亂了，但當即不能讓星河發現的決定讓我馬上冷靜了下來。我輕輕地合上了門，并在外面喊著：是星河嗎？我是小鳳，我……我迷路了。危急關頭，我也只能想起這小學生才犯的錯誤。

　　剛一說完，穿好襯衫的星河就打開了房門，滿臉不可掩飾的興奮，說道：你真的來啦！

　　嗯！我有點受驚若寵地點了點頭。看了看眼前男孩頸脖處露出的小塊肌膚，我不禁哂笑。看來剛才的事這孩子一點都不懷疑，反倒是我這個“偷窺狂”…

　　既然來到了，就進來吧！還沒說完，星河就抓住我的手腕，把還沒來得及答應或拒絕的我拉進了房間。

　　房間里擺設很簡單，只有一些常用的家具，而且東西都是一件一件，一類一類的歸類得很整齊，看來是方便主人尋找。這時，我想起了什么，望著此時發光的燈管對星河說：你平時都不開燈的嗎？

　　喔！你說剛才啊！其實開不開燈對我來說都無所謂，平時只有別人進我房間我才會開燈的。說著，星河遞過來一杯水，繼續道。隨便坐吧！

　　接過水杯，我隨手拉過一張高架椅坐了下來，正準備喝一口水時，只見星河在我面前盤腿坐下，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盡管已在心里千萬次地對自己說，他看不到的，但為什么自己愣是不能阻止自己心臟快速地跳動呢？于是還沒喝到，我就默默地放下了水杯，我可不想它那時“光榮犧牲”在我此時不斷緊握的手上。

　　小鳳有什么想問的嗎？這時，星河冷不防地說了這么一句。

　　這個嘛……這個時候我知道，我必須找話題跟星河聊，否則我只會越來越緊張。就在我大腦越變越空白的時候，多多近況怎樣？但一問完，我就后悔了，真懷疑那時候我是不是腦殘了。

　　他恢復得挺快的。多虧了小鳳你走進了他的世界，讓他知道了接受陌生人的快樂，現在他不僅肯主動吃飯了，而且偶爾能跟院里其他孩子玩起來了。說著他隨手拿起了放在床上的那把吉他，擺弄了起來。

　　看到了吉他，我來了興趣，問道：你什么時候開始學吉他的？誰教你的？學得一定很辛苦吧？

　　想不到我一口氣問了這么多，正尷尬時，星河答道：大概七八歲吧！爸爸就開始教我了，就是奧丁神父。要說辛苦，應該是爸爸辛苦點吧！畢竟我連譜也不能看，要他一把手一把手地教。盡管星河沒有停下手中的活，但他的臉上還是透出了不經意的愧疚。很快，他抬起了頭，臉上帶著還是那么迷人的微笑。

　　那開始咯！作為你幫助多多的謝禮。

　　我“嗯”了一聲后，房間里就響起了悠揚的吉他聲。我靜靜地看著此時認真投入的吉他手。盡管這首歌還沒有歌詞，但它的感染力并沒有因此受到影響，也托它的福，我緊張的情緒說走就走。如果可以的話，還真想一輩子都能聽到這么優美的旋律。但，我傻笑了一下，這是奢望吧！我也只能今夜沉醉其中，其他的已經不敢有所求了。

　　當旋律最后一個音節響起時，我還沒反應過來，星河就略帶抱歉地說道：剛剛構思完的，還沒有歌詞，多多包涵啊。

　　沒有啊！很好聽，我很喜歡。

　　只要你喜歡就行了。星河說著，放下了吉他。

　　這時，我躊躇了一下，最后還是問了出來：其實，這首歌挺傷感的，是不是因為你想起了誰?

　　星河愣了愣，還放在吉他上的手似乎僵在了那里。就在我后悔是不是不該問時，只見星河笑了笑，帶著還沒能看出憂傷的表情轉過身面對著我，說：因為我想起了我的親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