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致沒想到韓漠的辦法是夜探。當(dāng)晚,他望著夜幕下的羅家高墻,“大哥,這有雞鳴狗盜之嫌吧?”
韓漠說:“你不是雞我不是狗,怎么會雞鳴狗盜呢?這可是你家!”
“是,小弟失言,大哥勿怪。那小弟去了。大哥先回客棧吧。”
“那怎么行?做兄弟的應(yīng)該共同進退,我怎么能扔下你自己走呢?”最重要的一點韓漠沒好意思說,坊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這么高的墻,他一個人也翻不回去啊。
羅致很實在:“那,大哥且在外面接應(yīng)。”韓漠一拍胸膛:“都說了共同進退,少啰嗦,走!”“可是王府守衛(wèi)森嚴(yán),我怕……”“我是你大哥,我不罩你誰罩你?”羅致沉吟。
“放心,我有秘密武器!”韓漠說著把衣領(lǐng)一拉,露出一件牛皮做的坎肩,“三層熟牛皮做的‘防箭衣’!放心吧!走了走了。”
羅致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弄的這玩意,“可是要夜探王府,起碼得有個地圖,才能進退自如。”
韓漠才想起這茬,可來都來了,難道退回去不成?“進去再畫也不晚。一有誤會,你馬上亮明身份!別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走!”他激動,終于能過大俠癮了。
羅致一躍跳上院墻,把一條飛爪百煉鎖垂下來,讓韓漠抓著爬上來。韓漠爬了大約5分鐘,胳膊酸得抬不起來了,幸虧羅致在上面拽,才好不容易爬到墻頭,然后一個不留神翻了下去。羅致忙跳下去,護著他安然落地。
韓漠站穩(wěn),一邁步,就聽到叮叮當(dāng)當(dāng)一陣悅耳的鈴聲。“地錦!”羅致一拉他閃入暗處。兩個家丁在附近巡邏,提著燈籠照見他倆,馬上敲鑼報警:“有刺客!”忽然兩把飛刀不知道從哪里飛出,兩個家丁捂著脖子倒地,銅鑼和火把扔到地上。
韓漠懵了:“什么情況?”
火光中,羅致看見一個黑影竄過,猜想是兇手,立刻追了下去。韓漠在后面跟著跑,可轉(zhuǎn)過一個月亮門,羅致和黑衣人都不見了,周圍看了一圈,他憑著感覺撿了一個方向追下去。
羅王府的構(gòu)造似乎是套著許多小院的一個大四合院,韓漠暈乎乎地穿過了好幾個門,翻了幾道墻,潛進一個小院子。這是小王爺羅璋住的,羅夫人正在里面訓(xùn)導(dǎo)兒子。韓漠哪知道,還想抓一個人問問王爺在哪兒住,好去那里找羅致。他盤算著,冷不防和一人撞個滿懷。對方驚叫一聲,還是一個女人。韓漠借著月光仔細一看,見是個梳著雙鬟衣著華貴的少女,她的小丫鬟捧著一罐粥跟在旁邊。
韓漠連忙說:“我不是刺客!你別怕!”
少女名叫甘棠,是羅府的五小姐,本來是來給母親和哥哥送粥的,看見韓漠,尖叫一聲“有刺客”。羅璋聽見了,立刻取了寶劍,開門沖出來。屋頂上跳下來四個黑衣人,左右夾攻。羅璋拔劍迎敵。
羅夫人站在房門口大喊:“留神!來人啊!”她身邊一群丫鬟嚇得花容失色。
韓漠聽到羅夫人緊張的喊聲,以為北平王羅通就在里面,又聽里面打斗聲很激烈,知道刺客很厲害,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告訴他羅致的事,被甘棠扔過來的粥罐砸中,湯湯水水淋了一身。他大喊:“你要燙死人吶!”
府中大亂。家丁、親兵拿武器舉著火把大喊著沖出來保護主人。有三兩個圍攻韓漠,被他踢開了。幸虧路上跟羅致學(xué)了幾招,關(guān)鍵時刻還真有用。
甘棠恐怕韓漠不利于母親和哥哥,嬌呵一聲,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條軟鞭,一鞭就打掉了韓漠蒙頭臉的黑布,見他一頭栗色短發(fā),驚叫:“西域人?你可是蘇寶同派來的?”
韓漠不知道傷著沒有,捂著頭叫:“我不是刺客!我是你兄弟的朋友。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你不要跟我糾纏了!快去幫你父親啊!”
對方不信,就想一鞭子抽死他。
韓漠火了:“喂!別來勁啊!我是不想打女人!你再不住手,我就不客氣了!”胳膊上又挨了一下,他捂著傷口,抬腿要踢她,想了想又覺得太狠了。甘棠不覺得,一腳踢到他腿上,韓漠慘叫一聲,蹦了起來:“好心遭雷劈啊!”
不知從哪里冒出兩個蒙面人沖到韓漠身邊。甘棠知道自己不敵,不禁后退幾步,以為自己死定了。哪知那兩黑衣人揮著彎刀砍韓漠。韓漠趕緊躲。甘棠倒莫名其妙了。這時一隊王府親兵趕到?jīng)_他們射箭。韓漠腹背受敵,急得滿頭大汗,沖著雙方叫住手。
千鈞一發(fā)之際,羅致趕來了,跟韓漠并肩對敵。一邊對付那倆黑衣人,一邊合力撥開親兵們射來的冷箭。一個蒙面人不想給人當(dāng)靶子,轉(zhuǎn)身砍倒幾個親兵。
韓漠才有空沖羅致大喊:“你爹就在里面!”
“算了,大哥。”
“什么?!”
“我……我這般模樣如何見父親。”
韓漠大罵:“那你今晚來干嘛?”
“我……”
韓漠激他:“你爹在院門里面,有刺客要刺殺他!”羅致果然慌了,閃身沖進院門。他一走,韓漠發(fā)現(xiàn)得一個人對付倆刺客,立刻后悔了:“嘿嘿嘿,哥們,不帶這樣的,這勝之不武!”話音剛落,他被放倒。
院門內(nèi)外都打成一團,不知道母親和哥哥怎么樣了。久拖不利。甘棠要過一副弓箭,射倒一個沒留神的蒙面人。他的同伙一看,把韓漠一扔,救了他打出府去。韓漠剛松了口氣,就被甘棠下令綁了。
羅致沖進院子,見四個黑衣人在圍攻羅璋,熱血一下子沖到頭頂,沖上來跟刺客搏斗。
羅夫人她們見平空又冒出一個黑衣人,還和同伙玩命,十分意外。
羅致想認(rèn)父,又不想有攀龍附鳳之嫌;想起母親一生凄苦,頓時對父親又滿心怨恨,心情極為復(fù)雜,極度窩火,只化成一聲大喊,把怨氣撒到幾個刺客身上。他們兄弟聯(lián)手,刺客三死一傷。受傷的刺客咬破藏在口中的毒藥,自盡而死。
羅璋用寶劍指著羅致:“你是何人?”羅致看著他的劍,又看著他,有種手足相殘的感覺,憤然撥開羅璋的寶劍,轉(zhuǎn)身就走。羅璋揮劍刺他后心。羅致不想戀戰(zhàn),打出一把飛刀,逼退羅璋。門外韓漠被綁著,一個勁兒喊誤會,羅致沖上來救下他,飛身跳入一片茫茫的夜色,把羅府的追兵甩在身后。
回了客棧,韓漠拔下插在防箭衣上的那只箭,說:“幸虧穿了這個,幸虧那丫頭力氣不大,要不然我就掛了。真邪門,怎么冒出刺客了!”
羅致說:“大哥,那刺客使飛刀,身法獨特,是梅家的人。”韓漠很驚奇:“你姥姥家的親戚?是誰?”羅致沮喪地搖頭:“小弟不知。”“那丫頭還以為我是西涼派來報仇的。賢弟,你別難過,明天咱們再去。”
羅致?lián)u搖頭,非常痛苦。第二天,他急火攻心病倒了。韓漠自己驚魂未定還得照顧他。幸虧李二哥也在那店里住,念在一場同鄉(xiāng),給了點錢讓他們請大夫買藥。
羅王府遇刺的消息震動了京城,京兆尹派人在城里挨家挨戶嚴(yán)查刺客。韓漠莫名其妙成了通緝犯。不等被搜到,他用剩下的錢勉強結(jié)了飯錢店錢,又借了輛小推車,推著羅致趕緊溜。至于車主,算他倒霉吧。
哪知想出城也不容易。除了守城的士兵森嚴(yán)戒備,還多了一撥衣著光鮮小廝。他們的主子是一個年紀(jì)輕輕的貴公子,腰里卻掛著寶刀:“都看仔細點!刀箭傷、鞭傷的都不能放!咱們守城門不能跑了小毛賊,讓兩位哥哥看笑話!”
“是,公子!”手下齊聲回答,嘩啦展開手里的通緝犯畫像,嚴(yán)查行人。
韓漠不用看也知道是畫的是自己。他頭上冒汗了,把斗笠往下拉了拉,推著推車,一瘸一拐地向城門走來。(羅家那丫頭真狠,一腳踢得他差點真瘸,到現(xiàn)在腿還疼。)
“丫頭!給我跟上!”
聽到這句話,所有回頭看的人眼睛都唰唰地亮了。
韓漠聽這口音耳熟,也看了一眼,見一乘小馬車駛過來,一個年輕艷麗的女子撩起車簾,笑意盎然地和跟在車旁的小丫頭說話。她的車夫坐在車轅上,低著頭,一身粗布衣服,腳上居然穿著一雙干凈的千層底的布鞋,而且褲腿上有淡淡的血跡。這人絕不是車夫!難道他是刺客?韓漠愕然,不過不敢多管閑事,忙低頭下去。
那公子笑著迎了上來:“喲!這不是鳴珂曲王家來的阿依姑娘嗎?”
韓漠想,阿依?這個名字好熟悉……
阿依嫵媚一笑:“正是啊,程公子。小女子才到王家沒幾日,您就記得我了?真叫我受寵若驚啊。”
程公子笑道:“姑娘的美色,天下無雙,誰能忘?”
阿依點頭,像輕風(fēng)吹柳一般。“公子就會笑人。”
程公子大笑,又問:“姑娘出城干什么?”
阿依笑道:“帶著這小丫頭去看看親戚。”
程公子:“姑娘還有親戚在?”
阿依笑道:“怎么?小女子就該孤苦伶仃,沒有三親九眷嗎?”
程公子忙道:“誰敢這么說?我打斷他的腿!”
阿依一笑:“我家三表叔來新豐市販馬,特意去拜望。”
程公子笑了:“那快請吧,別耽誤了。來人,護送阿依姑娘出城!”
一個手下上前耳語了幾句。程公子罵得他唯唯而退。“蠢材!這是阿依姑娘!怎么能是刺客呢?”
阿依笑道:“多謝公子了!回頭您得空了再去我們家,叫媽媽給您備好酒。”她手絹一招,笑盈盈地命車夫駕車。
韓漠也想趁這機會溜出去,當(dāng)然被攔住了。一個小廝拿著畫像和他比較,問:“你是哪兒人?”韓漠脫口說:“山西。”小廝一愣:“山……西?”韓漠忙改口:“河?xùn)|絳州。”
阿依認(rèn)出韓漠,停車下來,湊過來看畫像,叫道:“呀!不就是這位小哥嘛!”
韓漠像挨了一記悶棍,正準(zhǔn)備揭發(fā)檢舉,又聽阿依說:“誒,怎么又不像了?哎呀,你看這畫上的人,這眼神,明明一副賊樣子,神色不對!”
在唐代混了這么短時間,韓漠心理素質(zhì)和應(yīng)變能力穩(wěn)步提高。雖然腦門上出汗了,他還是及時做出一副鄉(xiāng)下傻小子的表情,也湊過來看畫,傻笑著說:“這畫真好看,誰啊?”
小廝厭惡地推開他,把畫對到他臉上,見韓漠的傻樣跟畫上越看越不像,就啪地一聲收了畫像。
韓漠松了口氣,推起推車要溜。程少爺又伸手?jǐn)r他,韓漠賠笑說:“小的還趕路呢。”阿依笑道:“趕著去投親呀?莫非你們是刺客?不過你走路一拐一拐的,是個瘸刺客吧?”
羅致本來病得昏沉沉地,偏偏這時醒了,聽見這話,緊緊地閉上眼睛。
韓漠做一臉無辜狀,茫然地問:“刺客?小人就聽說過香客,商客,刺客是什么賣什么的?”
“住口!”程公子罵他,跟阿依笑道:“姑娘,這話不可亂說,哪有刺客?只是幾個小毛賊而已。”
阿依笑道:“我說也是。哪有刺客敢去羅王府作亂?我還跟和姐妹們說肯定是以訛傳訛,叫她們別信。”
程公子聞了一鼻子香氣,輕聲說:“對對對!這話可別亂說,傳到羅二哥耳朵里,不定怎么火呢!”
韓漠看清了她的樣子,這不就是唱《每當(dāng)變幻時》那個美女嗎?“姑娘,幸會。”程公子立刻怒目瞪他:“還不快滾!”阿依笑對韓漠說:“還不走?”她說完,跟程公子致意,也上車,命車夫出城。韓漠顧不得問Vivi下落,趕緊推車出城。
這時,羅璋騎馬趕來,程公子叫聲“二哥”,拱手相迎。韓漠才知道這位程公子就是魯國公程咬金的孫子程虔宗。他想拔腿就跑,但還是理智地勻速走著。
羅璋跳下馬,生氣地問:“虔宗,你在這兒干什么?”程虔宗道:“二哥在城內(nèi)搜就行了,小弟來守城門,一定叫刺客插翅難逃。”羅璋更生氣了:“城門有軍隊守衛(wèi),你在這里成何體統(tǒng)?”
程虔宗嬉皮笑臉,說:“二哥別生氣,您不讓我在這兒,我就不呆了唄。用得著的,您盡管吩咐,小弟聽候差遣。”
“趕緊給我撤!”羅璋語氣緩和了,轉(zhuǎn)身要上馬,忽然看到韓漠,“站住!”
韓漠不動了。就差一步就出城門了!
羅璋打量著他們走過來,總覺得有些熟悉,問:“你們是什么人?”
韓漠說:“回公子,小的是外地來的,長安米貴,住不起了……”
羅璋照著他的腦袋就是一鞭。韓漠用胳膊護頭,手臂上挨了一下,袖子破了,鮮血直流,疼叫一聲,把昏昏沉沉的羅致和推車一起扔了。他捂著傷口,疼得直跺腳,幾次想發(fā)作,還是硬忍了下來。
程虔宗看明白了,說:“二哥,他不會武功。”羅璋點點頭,忽然看到韓漠胳膊上另一條鞭傷,“這傷是怎么回事?”
韓漠滿腔怒火地看了看羅致。羅致摔在地上,沒力氣爬起來,又羞又氣,只能閉著眼睛。就是不說話。韓漠氣炸了,心里罵:“死要面子活受罪!”羅璋又厲聲問了一遍。韓漠氣沖沖地說:“是我家公子昨天打的!”
羅璋用馬鞭指著羅致:“公子?是他嗎?”羅致閉著眼,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韓漠沒好氣:“正是。”羅璋又問:“他為何打你?”韓漠說:“公子來京城找親戚,沒有找到,把火發(fā)到小的身上了。”
羅璋看羅致一副病容,滿臉通紅,是個中正仁和的人,再看韓漠一副油滑相。最重要的,他們敢大搖大擺地出城,實在不像刺客。
得出結(jié)論之后,羅璋教訓(xùn)韓漠:“你這廝說話如此刁滑,可見絕非善類。還不扶你家主人起來!”又對羅致道:“你也該好好教訓(xùn)下人,免得他放肆起來,日后刁奴欺主。”
韓漠心里一口氣罵了他祖宗十八代。
這下送算放行了。韓漠氣呼呼地撿起羅璋扔下的賞錢,推車出城,見沒人追上來,才把推車往樹上一靠,撕下衣襟包扎傷口。
羅致咳嗽起來:“大哥,連累你了。”韓漠不想跟他說話。羅致覺得對不起他,但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好一句話都不說了。
前邊李二哥的商隊正在路邊休息,李二哥過來招呼他們:“嘿,真是你們啊!我去絳州販貨,缺倆人手,你們倆跟我走吧。這趟買賣下來,給你們一人二兩銀子!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斷不能坑你們。”
韓漠做主了:“好!去!不過,您怎么知道我們在這兒?”
李二哥說:“阿依姑娘剛過去,她說你倆一會兒就來,一準(zhǔn)兒能跟我販貨去。
原來是她。真是救星啊。韓漠很感激她給了他們一條生路,不過她跟那個刺客什么關(guān)系?嗨,自身都難保了,別管閑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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