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外停著一輛馬車,不是很繁復的式樣,但是乍看之下,也知道乘坐這種馬車的人非富即貴。
這輛馬車已經靜靜地等在這里很久了,車中的人聽到了那士氣沖天的宣言——愿追隨,三殿下明旌。那聲音在天際回旋,不滅的宏偉。
車中的的女子輕輕地咧開了笑,唇邊是不盡的暖意,眼角夾雜著驕傲。
明旌,那個被眾人擁戴的男子,將會是自己的一生所托,而自己也會成為唯一站在他身旁的人。
“蘇巧小姐。”馬車外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蘇巧用芊芊細指整了一下發髻,理順了自己的衣衫,女為悅己者容,就是這般。
蘇巧將帳子撩開,看到明旌泛起最溫和的笑意,原本就精致的只要素顏的臉更是明麗。
蘇巧是個淡的出奇的女子,她的女子的嬌媚,只為明旌一人所有。
獨屬于明旌一人的笑顏,沒有了與旁人相見冷淡疏離卻是循規蹈矩的顏色。
蘇巧站在馬車上,明旌伸手,那一只就如打磨過得玉一般白凈的手,軟弱無骨,輕輕地放在明旌的手中,獨屬于男子的溫度傳來。蘇巧走下了馬車,微微的施了一禮,“三殿下。”
明旌微笑以作答,“蘇巧小姐怎么隨著隊伍來到邊塞,這邊的寒氣很重,怕是你會受不了。”
蘇巧一聽,隨即說道:“還好,三殿下不像尋常人一般,聽到我要來邊塞仿佛是在說天書一樣。”
“邊塞雖遠,但也不是女兒家不可到達的地方,這邊天地遼闊,也是壯美之景,想必像蘇巧小姐一般豁達的女子都不會想要錯過。”
“三殿下如此深明大義,不似一般男子淺薄,讓蘇巧受寵若驚。”
明旌走過去,為蘇巧套上昭君帽,“此地寒涼,蘇巧小姐還是注意一點的好。”
蘇巧微微的紅了臉,但也不顯矯情,“多謝三殿下。”
“要在這邊多留幾日嗎?”
“我可不認為三殿下可以給蘇巧安置個地方出來。”蘇巧笑著說,“蘇巧來這兒,不過是想一睹塞外風采,如今也見識到了,作為女兒家也此生無憾了,蘇巧還是盡早回去,免得爹爹擔憂。”
明旌點點頭,也不說什么。
認識房蘇巧的時日并不長,但她總是干干凈凈透著清爽,一眼望去就是一個明白人,有時候明旌想想,如此與她相敬如賓,共此一生也算圓滿。
這個女子無論相貌,才情,還是家世都屬上乘。
而這些,都是明旌想要的,房蘇巧,配得起明旌,著實配得起。
“何時回去?”
“馬上就起程。”蘇巧低眉,從袖中掏出一塊玉佩,放在明旌手中,“三殿下此次恰遇貴人相助,該要好好謝謝才是。”
這塊玉通透無比,成色上乘,明旌將玉拿在手中,明顯至極的刻痕——夏。
“夏紅衣……”明旌低喃了一句。
房蘇巧看已過中午,要在今晚前趕到下一個驛站,不便多留,便說:“愿三殿下在這邊一切安好,蘇巧告辭了。”
明旌點點頭,扶蘇巧上車,蘇巧看著眼前的男子,認真的說道:“三殿下,請聽蘇巧最后一句。我房氏蘇巧,今生心系一人,非君不嫁。”說完,蘇巧深深地看了明旌一眼,撩起帳子,走進馬車廂。
馬車漸漸遠去,在蒼涼遼闊的大地上逐漸消失成為一個黑點,然后沒入天地。
明旌低頭,碧色的眸子泛起笑意,有女子如此赤誠真心,夫復何求。
房蘇巧坐在車中,暗笑自己的唐突,其實此次來,只是為了見上一面,看一看這個男人,是否真像她想象的一般。
為了見一面,便是兩個月的日夜兼程。
還憶當年朝堂初識,自己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而那時明旌就已站在朝堂上與天子對峙,那時的蘇巧不懂政治,不懂官場,不懂人心,只知道,她眼前的少年今后必當頂天立地,他碧色的眸子就像魔障一樣吸引這蘇巧,讓她不可自拔。
這個少年的眼中沒有大齊朝堂上的腐朽,它是那么的明亮,仿若最珍貴的琥珀。
而蘇巧的心中只剩——一眼,難忘。
“小姐,丞相來信了。”馬車外傳來小廝說的聲音,蘇巧撩開帳子,接過信件。
蘇巧打開信件,掃了一眼,其實不看也知道,自己已過二八年華,婚事迫在眉睫,朝堂中人,為了利益虎視眈眈,一場政治婚姻在所難免。
怎可不嫁,怎可不嫁。
蘇巧一下笑出了聲,將信撕的碎的徹底。
“我怎么會稀罕那東宮,說到底只是個儲君,一切都未成定局。”
蘇巧彎身走上前撩開帳子,細碎的紙片在空中飄散開來,涼氣染上了手,蘇巧毫不在意,只是說道:“怎么可能……稀罕……”淡淡的音色隨風而逝,不留一絲痕跡。
日頭落了西,散盡余輝。
金色鋪滿蒼茫的大地,仿若籠罩了一層金霧。
馬廄里少年拿著干草在給馬喂食,一身華貴卻也毫不在乎。
少年身后走近一個人,定定的立在那兒,不動。
“我以為梁少將官復原職,不會再來這種地方了。”少年并沒有抬頭,還是在喂著干草,似乎起了興致。
“夏紅衣?”身后的人試探性的問。
紅衣抬頭挑眉,唇邊弧度恰到好處的張揚,“梁少將可是要謝我?”
梁佑走到夏紅衣身前,拿過夏紅衣手上的干草,“喂馬不是這么喂的,要將干草鋪開,而且里面藥方些料豆、麥子,這樣馬吃了才會有力氣上戰場殺敵。”
“喂馬也有這么多學問?”
梁佑看了一眼夏紅衣,嘆了一口氣說道:“是處處有學問,而我活了二十四年卻忘了。”
“忘了不該逃避現實。”梁佑自嘲的笑了笑,“其實我這些日子過的很荒唐,半年前大齊北上求和毀了我所有的信念,我記得那時我和父親在戰場上對將士們說,守著,守著,一定要守著,朝廷不會放棄我們,我們要拼死護住這塊土地。”
“因為那時候明旌說,會有救援,一定會有,可是等來的結果卻是十五萬將士曝尸荒野,遍地白骨生花,而朝廷跨過了一切悲涼,直接走向拓趵軍營,只為片刻安息。”
“我父親一生戎馬,死后卻是萬箭穿心,一場敗仗,毀了他一世功名。”
梁佑眼中寂寥,滿目滄桑。
“那你呢?”紅衣看著梁佑問道。
“我是被它救出來的。”梁佑走到一匹黑馬前,撫著它的背,“當時我深受重傷,昏迷不醒,朝廷的熟視無睹和家人兄弟的慘死讓我沒有了求生的本能,但是它,背著我沖出了包圍,救了我一命。后來我發現,這馬,都比人有感情。”
“所以你就一直待在馬廄。”
“是。我原本打算一直呆在這兒的,直到你點醒了我。”梁佑拱手,“夏紅衣,多謝。”
“那段時間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我不愿意回想當時的慘狀,所以我只記得明旌接到圣旨便馬不停蹄的回去,心里只想著,他拋開了我們所有為他,為大齊出生入死的兄弟。”
“卻忘了,回來時,他也是身負重傷。”梁佑低著頭,眼底露出無盡的悲痛。
紅衣走近梁佑,摸了摸他的頭,“小孩迷途知返就好。”調笑的言語,只是那一眼意味深長。
明白,就好。
梁佑一下子就打掉紅衣的手,“你這小子,毛還沒長齊呢,就摸你爺爺的頭發。”
“嘖嘖嘖,你說說你,怎么就翻臉不認人了呢,這也太快了吧。”紅衣摸了摸自己的手背,“都被打紅了!你竟然這么對我!”
梁佑看著疼惜的摸著自己手背的夏紅衣,笑出了聲。
這個少年,有著不一樣的風采。
“給你。”梁佑掏出一個蘋果,拿到夏紅衣面前。
紅衣看著圓潤的蘋果,驚奇的說道:“你怎么會有!”
“就只許你有,不許我有,這也不厚道吧,拿去吧。”
紅衣接過蘋果,在衣袖上擦了兩下,張口就咬,咯吱咯吱的,確是爽口,“好吃好吃。”
“謝禮送了,好好收著。”梁佑轉身,“梁家軍還要安置好,不然會出岔子的。”
紅衣撇撇嘴,翻了一個白眼,“這么小氣,就一個蘋果打發我。”不過說過之后,還是很開心的啃上了蘋果,梁佑,看來也是有心之人。
梁佑走出馬廄,看到明旌向這邊走過來,梁佑低頭撫了撫眼,有些不自在。
“為什么回來幫我。”明旌站在梁佑面前,認真地問。
梁佑轉頭望向那正在興高采烈喂馬的少年,笑著說:“有人告訴我帝都的九曲回廊很深。”說完,拍拍明旌的背。
明旌點點頭,“多謝。”
梁佑走過明旌,沒有回頭,揮了揮手。
明旌,我信你,一如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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