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次見到徐希遠,是臘月二十七那個蕭瑟清冷的午后,距離除夕不過四天。
我清楚地記得那個側(cè)臉,那個鼻子高高,眉梢微揚,干凈而好看的側(cè)臉。隔著咖啡店大大的落地窗,在那么多人之中,他永遠耀眼奪目,光芒四射。在他對面坐著的是一個短發(fā)的女人。沒錯,只一眼我便認出了那張臉。
是杜蕓,她回國了。
看見這一幕時,我正嬉笑著,裹著一條厚厚的圍巾和方鐘延在大街上踱著步。一個偶然的轉(zhuǎn)頭,便瞥見了這猝不及防的一幕,頓時心跳加快,竟如被雷擊了一般站立不動。我看見杜蕓的眼睛微微紅腫,她拉過徐希遠的雙手,正神情激動地在訴說著什么,可那個她緊緊抓住不放的人卻一直面無表情,眼神冰冷,一動不動。身邊的方鐘延被我癡傻的神情弄得迷惑不解,也順著我的視線看了過去,發(fā)現(xiàn)不過是一對關(guān)系瀕臨危險邊緣的小情侶,于是開始自顧自地取笑起我的多愁善感來。
聽見方鐘延說話的聲音,我這才驚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的舉止太過冒險,急忙轉(zhuǎn)身快步走開,身后的方鐘延愣了一瞬,一邊笑著一邊大聲叫我不要走太快。
還沒走出五步,我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本能之中我條件反射般地扭過頭,卻冷不防地挨了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得我腦袋都嗡嗡作響。等我捂著火辣辣的臉頰轉(zhuǎn)過頭時,卻看到希遠狠狠地抓住杜蕓手的這幅場景,就在我面前。
“何見月!你為什么要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你知不知道,我們本來打算明年就結(jié)婚的!為什么!為什么希遠一回國就遇到了你!為什么他還會放不下你!你說呀!說呀!”幾近瘋狂的杜蕓拼命想從徐希遠的手中掙脫,不停扭動著身體,想再次向我撲過來。
聲嘶力竭的怒吼聲引來了不少人的駐足圍觀,大庭廣眾之下我被人扇了一記耳光,頓感羞憤難當,只想趕快逃離。一直笑著的方鐘延看見我冷不防地被一個女人給打了,很是驚愕,三步走至我身旁護住了我,直至聽到杜蕓那番憤怒與哀傷并存的聲討之語,才低下頭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又抬頭看了眼徐希遠,頓時明白過來。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抓了抓扶住我身體的那只手臂,用乞求地眼神看向方鐘延,他讀懂了我眼神中的乞求,抬起頭很有禮地說道:“兩位,我不知道你們和我女朋友到底有什么過節(jié),但動手打人是不對的,趁我還沒有報警之前,你們最好馬上離開,我可以寬宏大量,不再追究!”
一直都沒說話的希遠,聽完方鐘延的話,怔了一秒,上下打量了一番正緊緊擁著我的方鐘延,然后一言不發(fā)地拉住還在不依不撓哭罵的杜蕓,拖拽著離開了。杜蕓憤怒中夾雜著心碎的吼叫聲在轉(zhuǎn)過路口之后好久才消失,而我與方鐘延也佇立在原地好久好久。
終于,方鐘延開口了。
“還疼嗎?”
我搖搖頭,心里卻難受得要命。
“那個男的,是你以前的男朋友?”
我沒點頭,也沒搖頭。
“我們走吧。”我喃喃道,眼神里充滿乞求。
兩雙鞋子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踏地之聲,更顯出了此時低頭不語的我與方鐘延的各懷心事。可是,他沒有再問我任何有關(guān)徐希遠和那個女人的事,表現(xiàn)出了平日里難得的內(nèi)斂之態(tài)。一同尋了家小店,吃了頓無言而寡味的晚飯,他將我送到寓所后便立馬離開了。
蜷縮在沙發(fā)上,我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長這么大,還從沒被人打過耳光,更別說是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杜蕓所說的每一句話,此時都在我耳旁響起,一字一句,她的語氣,她的聲調(diào),還有她的憤怒。
他們,原來都是要結(jié)婚的人啊!如果不是遇到我,希遠又怎能發(fā)現(xiàn)她在五年前曾改動了那封該死的信件?如此說來,我倒確實該打!挨得活該!與一個差一點就可以觸摸到幸福卻半空跌下的人比起來,我的羞憤實在太渺小。可我怎么就該打了?難道她私自偷拆他人信件,自私地讓希遠和我連分手后都沒留下美好的念想就是對的?我已經(jīng)放手了,事實只能是——希遠愛她遠遠不夠。
心內(nèi)委屈、憋悶,我急于換換心情。打開手提電腦,登上QQ,發(fā)現(xiàn)上線的人很少,我把狀態(tài)改成“上線”后,便開始打開私人博客,用文字來大肆發(fā)泄自己滿腹的委屈與憤怒。正當我在文字的組合游戲中發(fā)泄得心情順暢、浪花激蕩時,QQ欄卻猛地閃了起來,定睛一看,原來是可青。
“我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杜蕓回國了,你知道嗎?”
連可青都知道了?我猶豫著,頓了頓,回了一個淡淡的“哦”字。
“看你有氣無力的樣子,你不在乎?她好像回來都有一個星期了,昨天晚上我和幾個大學師哥聚會,她居然也過去了,可沒把我給嚇一跳!世界真小,一個小小的同校聚會都能遇上!”
我繼續(xù)裝傻,弱弱回道:“哦,這樣啊。”
“更火爆的還是后面,她居然說自己快要結(jié)婚了,還說什么自己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要和自己大學時代就喜歡的人結(jié)婚,這不明擺著指徐希遠嗎?更可恨的是,她還一直在那里炫耀自己在國外生活得如何如何幸福,擺明了就是看見我在場,又是你的朋友,想借此機會氣氣我們。我當時真是快坐不下去了,只好帶著一肚子不爽找了個借口提前溜了。見月,你說可不可氣!有她那么囂張的人嗎?”
要不要告訴可青,說我今天遇到杜蕓了?
“恐怕她結(jié)不成婚了???我今天下午遇到她了,她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了我一耳光???”我終于沒忍住,脫口而出,還發(fā)了一個“抹眼淚”的表情。
看到我說被杜蕓打了,可青立馬回道:“什么!什么!她居然還敢打你!她以為自己是哪根蔥?趾高氣揚到還出手打人,氣死人了!”說完,她一連發(fā)了三個“火冒三丈”的表情過來。
可青的憤怒給我一種溫暖的感覺,我詳細地將整件事發(fā)生的經(jīng)過向可青復述了一遍,她一直不知道我與希遠已經(jīng)有過好幾次接觸,聽完我的話,不免先就臭罵了我一頓,說什么我不把她當朋友,自己有心事也不讓她分擔什么的,我“紅著臉”安慰了她一番,等她情緒緩和下來后,才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已經(jīng)徹底放棄了徐希遠?”
我回了一個字:是。
可青發(fā)了一個“暈”的表情,說道:“頭大啊!不好辦!我突然覺得你們?nèi)齻€都好可憐???想當初你和徐希遠是多么羨煞旁人的一對,連我都要羨慕嫉妒恨,沒想到一場車禍就毀了一切!現(xiàn)在好不容易重逢了,他還愛著你,你卻決定徹底放手了,搞不懂啊搞不懂!”
還沒想好怎么接,可青又繼續(xù)說道:“還有杜蕓,本來我是很討厭很討厭她的,特別是看到她那一副趾高氣揚、驕傲自滿的樣子時,可聽到她現(xiàn)在一下子從天堂跌到地獄,也是可悲???細細一想,她也就是一個有點自私的人,其實沒什么壞毛病。”
不愧是可青,骨子里的善良和感性讓她一下子看穿了我們這幾個人物的命運和性情。我輕嘆了口氣,打字回道:“我和徐希遠之間不僅僅是一個杜蕓的問題,還有徐父???說不清,真的說不清。”
“又說到傷心事了,什么心病、阻礙,其實是你們不夠狠,不夠勇敢罷了!看來你和徐希遠上輩子一定是冤家,要不然今生怎么會碰上那樣無可奈何的事。”
你一言我一語,在與可青交流的過程中,我的郁悶之氣一點點消散,不知不覺已近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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