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獵物

　　飛揚(yáng)的塵霧，如一張細(xì)密而織的灰色大網(wǎng)，讓門口高俊的人影似鬼魅一般顯影在子舟面前。她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面無人色，渾身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動，擁堵在身體的一角訴說著萬般的恐懼。她雖然年幼，卻清清楚楚的明白，那個人，絕對不是風(fēng)柳大人，那么，風(fēng)流大人又去哪了呢？

　　先前片刻的寧靜，猶如精美卻易碎的白瓷。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震得七零八落。子舟下意識的顫抖著雙手，并無知無覺的伸向放劍的石桌。她的個子還太小，不得不踮起腳尖去夠，當(dāng)指尖碰觸到冰涼的金屬時，她的意識忽然清醒了不少。

　　腦中只不停地回響著一句話：“要自己保護(hù)自己……自己保護(hù)自己……”如同魔咒一般，推動她吃力的端下長劍。整具幼小的身體完全著力在石桌上，拼命的伸長胳膊，喉嚨里發(fā)出著急的呻吟。

　　白皙額頭上片刻已有層層細(xì)密的汗珠滲出來，石桌的棱角咯的她幼嫩的皮膚疼痛不已，可她還是沒有放棄——“咣啷”一聲脆響，長劍應(yīng)聲落地，子舟也失去重心的跌坐在地上。

　　與此同時，司馬仁曦及身后的護(hù)衛(wèi)尚不明屋中的情況，以為屋中有強(qiáng)敵反擊，“唰”的抽出腰間快刀自衛(wèi)。數(shù)十把鐵器與劍鞘摩擦的爭鳴迭響，又將子舟驚得尖叫一聲。她連滾帶爬的雙手握住劍柄，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子，雙臂端平，劍尖直指前方。

　　澄澈的黑眸里是掩藏不住的驚恐與戒備，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卻沒有一滴眼淚流下來。年僅七歲的孩子，仿佛在這一刻長大了不少。

　　待煙塵落幕，司馬仁曦看清楚眼前的場景時，一顆高懸著的心不禁微微放了下來。方才面上的警惕與兇戾，也瞬間化作一絲玩味的淺笑。

　　他暗暗打量著眼前略顯狼狽的孩子，面上雖附著塵土，卻依舊不掩細(xì)白的肌膚。柔順的黑色長發(fā)整齊的結(jié)扎在腦后，一時竟辨不出是秀氣的男孩兒還是帶著英氣的女孩兒。約只有六七歲的年紀(jì)，卻依稀可窺骨子里不同常人的氣質(zhì)，想來，怕是天潢貴胄吧。

　　尤其是那雙眼睛，此刻雖盛著滿滿的驚恐無助，卻依舊干凈而美好。很多年后，司馬仁曦時常回憶起子舟定格在這一刻的眸子，彼時，她雖是他身邊近臣，眼中卻再難復(fù)當(dāng)年簡單的純真，轉(zhuǎn)而如兩汪深不見底的幽潭。

　　司馬仁曦的目光下移，原本正驚異于那一雙眼睛，轉(zhuǎn)而又被腰間精巧華美的玉佩所吸引，臉上泛起一絲獵人終于得到獵物一般的興奮。

　　子舟手里端著的那把劍在他眼里根本沒有任何的殺傷力，想也未想便抬步朝子舟走去，打算看個究竟。

　　令他萬萬意想不到，正在此時，面前的小孩兒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死志一般，大聲沖他喊道：“你別過來！我是漢家的子民，絕不坐以待斃，你過來，我就和你同歸于盡！”

　　聲音帶著沙啞，卻十分有力，說著她倒退幾步，揚(yáng)起手中的長劍，作出一副蓄勢待發(fā)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