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21

　　　這天，她主動告訴他周末的計劃。

　　　“喬宇生了孩子，陸曼約我去醫院探視?！?/p>

　　　他當然知道喬宇是誰。

　　　“不行，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和他藕斷絲連?！?/p>

　　　“他現在連孩子都生了！”

　　　“可他是你的初戀，誰知道你們做過些什么？”他嫉妒得不行。

　　　她想解釋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卻知道他聽不進去。

　　　“那你跟我一起去好了?！?/p>

　　　喬宇抱著孩子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喂奶還是換尿片?？粗璧膭幼?，蘇晴都覺得手足無措。

　　　她看著那幼小的嬰兒，神奇地想，她的一生就這樣，從這個醫院開始了。

　　　而身為父母，該有多么大的責任，要有多少愛和付出，才能不辜負那雙單純地來到這個世界的眼睛。

　　　回來的路上，兩人默默無語。

　　　“有了孩子，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p>

　　　“誰說不是呢？那就完全失去了寶貴的自由?！?/p>

　　　“中國人總是熱衷于傳宗接代，以此作為生命中的頭等大事?！?/p>

　　　“那是因為他們胸無大志、碌碌無為，只能把夢想和希望寄托于后代?！?/p>

　　　“何苦給無辜的孩子這么沉重的包袱，依我看，不如就瀟瀟灑灑地過一生罷了。”

　　　大周末的早上，蘇晴賴在床上，不想起身。

　　　恍惚中聞到一陣玫瑰的香氣，她睜開眼睛，看見眼前一大束玫瑰。

　　　李蔚然說：“送你一件禮物?！?/p>

　　　“是玫瑰花嗎？真漂亮，我想不到更好的禮物了。”

　　　他拿出一個珠寶盒子。

　　　“你知道我不在乎這些?！彼蜷_，居然是一枚鉆戒。

　　　那粒鉆石光芒璀璨，幾乎閃花了她的眼。

　　　他單膝跪下：“嫁給我吧！”

　　　他眼神真誠，她搖擺不定。

　　　“我愛你！”

　　　她不知道這三個字也可以有那么大的魔力，過去她總是蔑視這三個字，現在聽在耳中卻覺得驚心動魄。

　　　“一般人都把求婚當做是男人對女人最高的贊譽，而我卻覺得這是一場無恥的求婚，如果我答應，那就意味著我將失去我的自由，和很多東西?！?/p>

　　　“結婚了你也是自由的！我也向來蔑視婚姻，蔑視那俗不可耐的婚姻生活。然而，昨天我目睹了一個生命的誕生，一個家庭的誕生。我希望我們被父母祝福、被世俗法律承認。我希望方方面面，我們都可以名正言順，白頭偕老。”

　　　“誰知道愛情會不會變質，誰知道你我是否會變心?！?/p>

　　　“我只知道我很難再遇到你這樣的女人，我只知道此時此刻，我想完完全全屬于你，也希望你完完全全屬于我?！?/p>

　　　她幾乎要相信了這一切，相信婚姻生活的幸福了。

　　　她終于默默地點了頭，心中也有一絲喜悅。

　　　她總是淡定地對待一切，此刻卻覺得緊張，因為即將見到李蔚然的父母。

　　　她看著自己中規中矩的打扮，淡雅得宜的妝容，她提醒自己務必要禮貌得體，博得兩位老人家的好印象。

　　　她本想放松自如地對待這一切，然而她答應了李蔚然的求婚之后，一切都變了。

　　　她想好好表現，她變得軟弱和患得患失，都是因為她愛他，她不想讓他失望。

　　　然而開場就不順。

　　　李母雖然表面客套，卻總有一種優越感。沒聊幾句，就問及了家世來歷。

　　　“這么說你是來自農村了？在這么大的城市能站穩腳跟，也算很不容易?！?/p>

　　　這句話已經惡意十足，李蔚然都變色了。

　　　蘇晴隱忍地回答：“因為沒什么背景，所以只好靠自己的努力，好在付出總有回報?！?/p>

　　　“我們家李蔚然有多么優秀，那是不用多說的了，以前的女朋友，不管是白萱、夏妍，都算家境不錯的人家，能給李蔚然事業上帶來不少幫助，你能為李蔚然做些什么？”

　　　“我確實家境平平，父母年事已高，如果有個什么病痛，還需要我照顧?！?/p>

　　　“聽起來這門親事沒那么門當戶對。”

　　　“媽！”李蔚然忍不住打斷了談話?！拔也辉诤踹@些。”

　　　李母氣鼓鼓地不說話了，蘇晴看了李蔚然一眼，用眼神告訴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一切不可能?！?/p>

　　　李父開口了：“這么說來，你也沒有城市戶口，將來孩子的戶籍問題可麻煩得很。”

　　　“關于生孩子，我們想再考慮一番?！?/p>

　　　“年紀也不小了，再不生孩子要等到什么時候？再說，除了生孩子，還能指望你干個啥？”

　　　“我其實并不想要生小孩，現在很多家庭也選擇做丁克一族?！?/p>

　　　“什么？”

　　　“現在中國的教育制度問題那么大，環境污染又嚴重，還有各種各樣的食品安全問題，我不覺得這是適合孩子成長的一個環境。再說，我不覺得我有足夠的精力、耐心和愛心去撫養一個孩子，我還沒準備好承擔這份沉重的責任?！?/p>

　　　“那你什么時候才能準備好？”

　　　“我也說不準，但是短時間內，我只想要自由，我還有很多夢想沒有實現，比如環游世界。”

　　　她看著所有人臉色鐵青。似乎隨時都要翻桌走人。

　　　“拜托你幫我去廚房催催剛點的扇貝?！彼龑钗等徽f，“我想和伯父伯母們單獨聊聊。”

　　　他狐疑地看著她，她溫柔地向他點點頭，似乎胸有成竹。

　　　他出去了，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兩位看起來顯然對我這個未來的兒媳婦并不滿意，覺得我高攀了?！?/p>

　　　換來一聲冷哼。

　　　“我雖然出身平平，但是我人品純良，有上進心，并且我和李蔚然真心相愛，我相信他和我在一起很幸福，請答應我們的婚事?！?/p>

　　　“我們不會答應的，我們看不上眼。”

　　　“或許你們覺得李蔚然是個寶，說實話我還看不上你們家李蔚然呢。脾氣又臭，性格又怪，是他苦苦相求，我才答應的求婚?！?/p>

　　　“你，好一個狂傲的丫頭！”

　　　“我還以為兩位通情達理，原來這么勢利眼。本來如果我們互不干涉，或許我也不介意和平共處。但是現在看來也不可能了?！?/p>

　　　“本來就不可能！你這輩子別像進我家門！也不看看自己那德行，你也配！”

　　　“我這德行，你們家兒子可喜歡得很呢！你不服氣也沒辦法，他就是愛我。我相信為了我他不惜和家里斷絕關系，只要我扮扮溫柔，吹吹枕邊風，你們就等著失去兒子吧！”

　　　“狐貍精！壞女人！”

　　　她一拍桌子站起來，氣勢把兩人都唬住了。

　　　“我和李蔚然的事，你們要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也會對你們禮遇有加。如果你們再瞎攪和，你們就等著和兒子反目吧！”

　　　她怎會不知公婆的重要性，如果不能制服他們，那就等著婚后倍受欺凌吧。

　　　李蔚然回來的時候，看見氣氛一片平靜。

　　　蘇晴沖他淡淡一笑：“我去趟洗手間?！?/p>

　　　她拎著包直接走了。

　　　居然細雨蒙蒙。

　　　她迎著涼爽的雨絲，腳步輕快起來，幾乎要有一絲浪漫的感覺了。

　　　真傻，居然傻傻地憧憬幸福的婚姻生活?？纯茨莾蓮埱撇黄鹑说哪槹?，他們想必認為她用盡手段，想要嫁入豪門。

　　　嫁入豪門？我呸！

　　　誰想要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和同一張臉孔面面相對？

　　　誰想要生兒育女，把自己變成一個撫養孩子的工具？

　　　誰想要忍氣吞聲，只為維系一紙婚書？

　　　這些和自由比起來，算個屁呀！

　　　她高揚起雙手。黑暗的夜空是自由的，繽紛的雨絲是自由的。

　　　她也是自由的，無需討好任何人，無需變成任何人。

　　　她找到了久違的快樂。

　　　正在浪漫地雨中漫步，一個身影追了上來。

　　　李蔚然一把抱住了她。

　　　“你看這雨夜，多美，多浪漫！”

　　　他緊緊地抱著她，一語不發。

　　　她溫柔地回抱著這個男人，心中柔情似水。

　　　“我愛你，不管我們結不結婚，在不在一起，我愛過你，這是最重要的?！?/p>

　　　他恨恨地看著她。

　　　“你又說混賬話，你又想逃避！”

　　　“我們之間的矛盾幾乎不可調和，而為了你和家人的關系，我覺得......”

　　　“絕對不行！”

　　　“如果這個世界上我只相信一種關系，那就是血緣。何況你的事業全是靠家里的支持，如果和他們鬧翻了，你會毀掉事業?！?/p>

　　　“我不介意從頭開始，白手起家，或許這是一個好機會，我們終于可以實現我們的夢想，找一座農場，過隱居的生活?！?/p>

　　　“我不會放棄的，我會努力，為了你?！?/p>

　　　兩個人纏綿地吻著，沒有激情，心里卻一陣陣軟弱。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說不定能輕松搞定?！彼男θ莺芴鹈溃偸菢酚^地對待一切?！艾F在，快回去吧，他們會生氣的?！?/p>

　　　他貪戀地抱著她，又吻了幾下，走了。

　　　她看著他的背影，多想沖上去，抱住他，久久不要分開。

　　　然而，要她獨自面對他的父母？她露出一絲苦笑。李蔚然本身就是一個精明的商人，居然為了她違背了商人的原則，她不懷疑他對自己的愛。

　　　然而或許他最終會作出聰明的選擇，她無怨無悔。

　　　蘇晴快樂地走在路上。

　　　明天會發生什么事情呢？誰也不知道，或許他們會幸福地結婚，或許她根本就不會和他結婚，或許他們兩早晚有一天會有人變心，愛上別人，或許他們終究會失去彼此。

　　　想想這漫長的歲月，這個憂傷的夜晚，只不過是白駒過隙。

　　　不管怎樣。她都愛他，她想感謝他，感謝他帶來的一切。

　　　她踩著輕快的小碎步，感受著涼涼的雨滴落在臉上。很想吹一聲口哨，或歌唱一曲。

　　　此時此刻，她只想享受這個溫柔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