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016 我不背叛你

　　蜷縮在山洞的角落里睡了一覺，夢里全都是他，她和他在囚室里度過的那些日子，如同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一遍遍回放，揭開了她血淋淋的傷疤。

　　阿蘭……

　　眼睛沉沉的有些睜不開，可能是一夜過后哭腫了吧。洛桑裹緊了長袍，感到有些冷。抬起頭向四周看了看，沒有人，只有自己。還有……枕邊的信？

　　這是什么？洛桑將它拿了起來，輕輕拆了開。

　　——“小傻瓜，休息好了么？是不是眼睛都哭腫了啊？嘿嘿，不要為我難過，這四年我過得很辛苦，最后能夠死在你的手里，是我最大的解脫。知道你這一次的任務是調查修羅場的異變，我都替你勘探好了。其實，修羅場里沒有人了，那些瘋子全都變成了鬼魂。這就是Boss想要的答復。可是，有一點你要明白，伊塞對你所做，是帝國千年的禁忌。把‘魔’屬性的命系植入人的身體，后果是人魔一體，一旦其他人知道了你們的秘密，你們都必死無疑。所以，如果你給了他們正確答復，就等于你承認了你擁有‘魔’屬性的命系，承認了伊塞做了禁忌之事。而你若不告訴他們，他們就會以你沒有完成組織的任務為由，執行相應的處罰。你們組織里的事情我了解不多，我只知道這個任務是Boss專門來試探你的，因為現在很多人都在懷疑這件事了。現在你的前方有兩條路，并且進退兩難，不如問問伊塞的意見吧。祝你好運。我愛你。——阿蘭”

　　[原來是這樣啊……]洛桑暗自忖度，[不過，似乎有不一樣的地方……]

　　[紙條上寫的是“Specter”，是要我來調查鬼魂而不是調查異變的，這樣我若說是鬼魂不會有不妥的呀！可是，阿蘭不可能騙我，難道真的是……]

　　洛桑利落地一揮手，放出了火焰，將阿蘭留給她的信紙燒毀。隨即摸向右手腕的一處月牙形痕跡，小心地注入了靈氣。現在，真的到了非召喚他不可的地步了。

　　片刻之后，伊塞就在黑暗中現了形。

　　見她并無危險，伊塞放心下來，淡淡地問道：“怎么了？”

　　“沒怎么，任務完成了，但是出現了點麻煩，需要你的幫助。”洛桑指了指外面那些外形看上去與常人無異的瘋子們，“你看他們，是人嗎？”

　　“什么意思？”伊塞皺了皺眉頭。

　　“我感應到他們身上有鬼魂的氣息。”洛桑望了望他們，心里不覺有些亂。

　　伊塞似乎是愣了一下，半晌沒有說話。直到洛桑有些受不了這樣冰凍般的壓抑，才緩緩地開口：“你的意思是，這次Boss下達任務的目的就是要摸清我們的秘密？”

　　“我想是這樣的，所以告訴組織里要我來調查修羅場的異變，而給我的字條上寫的卻是‘Specter'。他是要用這個機會來找到證據，證實……證實我……人魔一體。所以如果我說我完成了任務，那么就等同于我招供了我們的秘密，因為沒有人知道字條上寫的其實是‘Specter’，他們都以為是‘調查異變’，就算我用字條來解釋，也不會有人相信我。字條銷毀了，我沒有證據。可是如果我不提鬼魂，他們又會以我沒有完成任務為由執行照規處罰……反正一樣沒出路，我覺得我就干脆完不成算了，大不了就……”[大不了就是一死，只要不拖累你。]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聽著她的分析，伊塞神色漸漸變得復雜起來。[這件事，絕對沒有這么簡單。]

　　“猜的啦！又不是什么難事。”洛桑大大咧咧地敷衍而過。

　　“不可能……”伊塞似乎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沒有這么簡單，Boss的目的應該是我而不是你……”

　　“伊塞，”洛桑輕聲喚道，“伊塞，我們該怎么辦？”

　　“洛桑，你發誓，不會背叛我。”伊塞回過身將洛桑按到了石壁上。黑色兜帽的陰影下，他的目光深邃，看不到底。

　　“我發誓，今生今世——生為你，死為你，付命于你，謹守誓言，絕無背叛。”洛桑一字一頓地發下誓言，牢牢地注視著他的眼睛，神色堅定毫無動搖。[這樣，來換取你的一點安心，夠了吧？]

　　“好。”伊塞微微點頭，又俯下身在她的耳邊說了些什么。

　　洛桑渾身一震，久久地看著他，眼中竟有莫名的恐懼。伊塞沉默了半晌，緩緩移開了目光看向別處，似乎在等待著她的最終決定。

　　洛桑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什么，只是目光一直在微微顫抖。從來，從來沒想過這么多，從來沒有想到過會面臨這樣的抉擇。也許，在立下誓約的那一天，就該想到自己本就不屬于他，就該明白自己從今往后活著只是為了他的復仇，就該明白……自己也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可是，伊塞，原諒我無法相信，也不愿相信。你……真的要這樣做嗎？]

　　[反正，總有一個你是虛假的，不是曾經溫柔的你，就是現在無情的你。無論是哪個我都無法辨別清楚。你的演技真好啊……]

　　“伊塞。”她輕聲喚道，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手。“我答應。”

　　他沒有回頭，卻也沒有掙脫，只是點了點頭，沒有任何表態。

　　“伊塞，”洛桑緊緊地握住他，盡量讓自己表現得一如既往般平靜。“無論怎樣，只要是你需要的，我都會盡力去做。你要相信我，我的命只要你想要，隨時都可以拿去。我這輩子活著就是為了你，我……”

　　幾次想要說出口的話又在一瞬間凍結，不知為何，總覺得難以啟齒。如果他真的明白，也不需言表吧。

　　伊塞的面容此時完全隱沒在兜帽的陰影下，看不出是怎樣的表情，只是他心里的波濤洶涌讓他一時間忘記了如何開口，只覺得緊握住自己的那雙手，是那樣的冰涼。帶著顫抖。

　　“洛桑。”他突然轉身，緊緊抱住眼前的少女，低低地在她耳邊輕喃：“對不起。”

　　“……”洛桑愣了一下，眼眶一下就紅了，淚水簌簌地流了下來。從來，他都沒有這樣緊地抱過自己，更何況那一句從未從他口中說出過的“對不起”。她慢慢伸出手環住他的腰際，把沾滿淚水的臉貼在他的胸前。此刻，什么都不想再說，什么都不愿再想。好希望時光能夠靜止，一直這樣下去……

　　“洛桑，什么都不要管了，全部交給我吧。”伊塞溫柔地親了親她的發絲，輕聲道：“我們回家，去蘭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