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008 低級失誤

　　深秋的夜晚很冷，露水打濕了靴子。迦利亞州的郊邊，一黑一白兩個身影正不疾不徐地前進。其中黑衣的男子步伐穩健，身姿挺拔，白衣的男子則悠然自得，如同散步?！挥谜f，便是伊塞與斯維薩二人。

　　迦利亞州位于西德華帝國的極西之地，臨海，是亞特倫斯的教會集中地之一。此次二人前來，是為了解決一個人，也就是先前在錫蘭伊克古堡愛維亞交給斯維薩的任務。

　　“這次多虧了有你在，否則我的實力不如他，還沒有有利的形勢，簡直就是送死?！彼咕S薩一邊走著，一邊還不住地抱怨著?！奥鍫柕纤_的實力和亞特倫斯比起來也差太多了！雖說洛爾迪薩都是魂靈，但真就沒有幾個能和亞特倫斯里的高手抗衡的！”

　　“呵，這次要殺的辛吉亞，二十二段的水平，在亞特倫斯里連前一百都排不進去。你呢？十九段，洛爾迪薩穩居第二。我真佩服這么多年洛爾迪薩都是怎么堅持下來的。就這水平，豈不是事事都要愛維亞親力親為？”伊塞的語氣中帶著些許不耐。

　　“通常來講，百人之內能解決的事情，愛維亞是不會親自出面的?！彼咕S薩回答得倒是自然的很?！啊蛠喬貍愃?，搶我們的人還要條件，資質差的不搶，等級低的不搶。這樣一來，魂靈想背叛還得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p>

　　“那這么說，你沒背叛還真是一個奇跡。”伊塞笑道。

　　“要是連我都投靠亞特倫斯，洛爾迪薩可就只剩下一個愛維亞了，那估計也離解散不遠了?！彼咕S薩說這話時居然還一臉的認真。

　　伊塞只斜了他一眼，便懶得再答話。像斯維薩這種把自己看得無比重要的人，倒還真少見??！

　　夜色更濃了，兩個人都無聲地前進。斯維薩警惕地隱藏了全部的靈氣，又暗自儲備力量隨時準備出手。而一旁的伊塞則玩弄著三枚輕小的刀片，極其鋒利的刀刃在他的指尖翻轉自如，陰冷的金屬光澤反射著慘淡的月光，映射出一個殘忍的事實——用不了多久，這三枚刀刃就要奪走一個人的生命，甚至更多。

　　斯維薩看著他把刀刃玩轉得出神入化，在指尖來回翻飛也沒有劃破一寸肌膚，不禁對他的實力更加欽佩。同時又覺得自己和他在一起簡直就是天壤之別，莫名的壓力甚至比在愛維亞面前還要大。

　　正想著，走在前面的伊塞突然轉身折回來，把他推到一棵大樹旁，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他知道辛吉亞就要出現了，然而卻下意識地看向伊塞的指間，剛才翻飛不定的刀刃已不知什么時候被他收起了，斯維薩此時最想看的是一會兒他要以什么樣的速度得手。

　　十分鐘后，四周還是一片死寂，沒有一點人氣。斯維薩忍不住向伊塞投去詢問的目光，卻看到他的神色鎮定依舊，于是只好繼續等待。

　　又過了十分鐘，這才看到一個深色斗篷的人從樹林的一端走進來，兜帽下的面容被陰影遮擋得嚴嚴實實。斯維薩看出伊塞不需他的任何協助，于是便靠在樹上看著伊塞，想看看傳說中西德華帝國暗殺最厲害的人到底強大到什么程度。

　　可惜事與愿違，本來打算親眼目睹伊塞出招的某人還什么都沒看到，那個走著的人就突然悄無聲息地倒在了地上。輕而易舉在三秒之內搞定了任務，伊塞向前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卻發現斯維薩還站在原地發愣，不覺失笑：“愣在那里做什么呢？”

　　“你什么時候下的手？”斯維薩緩過神來，慢慢走到尸體旁邊，蹲下來檢查傷口在何處。

　　“你若是能看出來我下手，就不叫暗殺了?！币寥唤浶牡卣f道。又見他在翻來覆去找傷處，便補充了一句：“找不到的，在他死之前表皮傷口就痊愈了?！?/p>

　　斯維薩聞言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不滿地看向伊塞：“你到底是人么？”

　　“不是?！币寥⑽⒁恍?，從尸體的身上搜出了一串鑰匙塞進自己的兜里。就在他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又被斯維薩叫住。

　　“……你還要做什么？”

　　“你傷了他的哪兒？給我看一眼唄，我想見識一下！”

　　“……”

　　伊塞很無語地看著他一臉的正經，有種想立刻甩袖走人的沖動。半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又回到他的身邊。“在心臟里，你若有閑心，就解剖吧。”

　　本是一句無心的話，誰料斯維薩竟真的蹲下身來，用靈氣切開尸體的胸口。無奈下伊塞只得把頭轉到一邊避開。雖說躺在這兒的是死人外加敵人吧，但他實在是不喜歡看到血，這就是他為什么選擇了暗殺的原因。他喜歡復仇的快感，但不代表他喜歡血腥的味道。

　　同樣，他教洛桑暗殺也是因為不想讓她看見太多的血腥，暗殺往往取人性命于無形中，而不見一滴血。

　　“啊，原來真的在這里！”斯維薩看到了埋在心臟深處的刀刃，感慨道：“果然關于你的傳言都不是胡謅的！”

　　“呵呵……”伊塞只得干笑兩聲?！澳乾F在可以走了吧？”

　　“走吧，回去復命！”斯維薩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斑@一次也沒白來，好歹見識了傳說中的元老級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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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洛桑一個人待在家里，全然沒有一點睡覺的心情。她一個人坐在燭光下翻著手中厚厚的一疊畫紙。紙上熟悉的面龐不知偷偷畫了多遍，冷淡的他、微笑的他、嚴厲的他、溫柔的他……隨便畫起哪種神情都是信手拈來。

　　哪個女孩看到帥哥不花癡呢？洛桑自然也不例外，而且到了一種“看到他出現一個新的表情都要畫下來”的境界。因此這一百多張畫足以記錄下伊塞所有的神情，絕對成為了洛桑眼中最值錢的收藏。

　　洛桑得意地揚起嘴角，拿著一只筆在畫紙上飛快地勾畫著。黑色的柔軟的長發，英俊的劍眉，濃密的睫毛下深褐色的雙眸，還有神色中從未出現過的……悔恨。

　　[伊塞，原來波瀾不驚如你，也有無法控制情緒的時候。]

　　不一會兒，一張新的伊塞就誕生了，放在眾多的畫中，這一張絕對是亮點！

　　正出神地欣賞著自己手下的作品，腦海中還回憶著他握著她手的情景，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嚇了她一大跳，立刻把畫紙塞進抽屜里熟練地鎖好，起身去開門。

　　潛意識還沉淪在一早的“牽手”中尚未自拔出來，雖然知道伊塞回家不可能這么早，更不可能會敲門，但滿腦子都是他，因此完完全全地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可能是絕對的危險。

　　大門剛一拉開，寒光就撲面而來。她下意識地一躲，沒有任何爆發力，左臂被一股強大的靈氣重重地擊了一下。不過這一下倒是讓她清醒了過來，抬手甩出暗器飛向門外。

　　然而當她轉過身想要看清來者，卻完全愣在原地。

　　熟悉的身影從容地接下她的招，反手釋放出更強大的靈氣射向她，一瞬間，面前的這個人讓她完全無法抵抗，只能憑借肉體接下這次重擊，緊接著，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正常人在緊急情況下都是大腦運轉及其遲緩，而洛桑顯然就不是正常人，越是危急的情況下腦筋轉得越快。就在他準備再一次發起攻擊的時候，她的腦海中迅速閃過幾個零零散散片段，雖然記憶很模糊，但足以讓她搞清楚眼下的狀況。

　　不是他，絕對不是！

　　在禁術古書中，有涉及過這樣的一段內容：有一種禁咒，名為“逆屠”，往往將這種禁咒封印于人的命系之中。大致作用就是如果被下咒符的人被殺，但沒有傷及命系，咒符會支配此人短暫變成殺他的人，從而進行短暫的復仇，而復仇對象往往是這個人身邊最近的人。這個禁咒的可怕之處在于能夠在無形之中入侵他人的內心，探測一切心中所念。而最終的支配權依舊歸于下咒符的人。

　　本來這個禁咒已失傳千年，卻又在不久之前重新流入亞特倫斯。雖然不能肯定亞特倫斯已大面積應用這種禁咒，但最起碼她敢肯定眼前的這個人一定不會是伊塞。畢竟，這種直覺源自于她對伊塞絕對的信任。

　　敏捷的思維讓她不顧傷勢迅速還手，盡量做的毫不留情地將必殺技拋向來者，盡管他現在完全是伊塞的面容。

　　容不得半點留情，洛桑一出手就是最厲害的絕招，可是卻被他掌握得不差分毫，接招的手法那樣游刃有余，和伊塞完全相同。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了。[召喚他么？不，不要。遇事就找他只會讓他對我失望的吧。上次他還說，要我用行動證明給他看……]

　　洛桑吐了一口口中殘余的血腥味道，穩了穩心神，拿出了這些年來和伊塞過招的架勢，開始了持續不斷的進攻。[就當是在和他過招了吧，說不定會突破哪個極限，就贏了呢！]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占著下風并不斷受到創傷，卻沒能傷到他一絲一毫。

　　一枚枚暗器脫手飛向熟悉的身影，叫她怎能不遲緩？即便是知道那不是他，但讓她面對著深愛的人的身影，也狠不下心來下手。

　　[伊塞，我該怎么辦……]

　　她咬牙堅持著不倒下去，暗暗發誓，不到最后一刻絕不召喚他，一定要憑借自己的實力取勝。她揮手放出靈氣包裹住自己，在狹小的結界中愈合傷口恢復體力，哪怕，只能恢復一分鐘也好啊。

　　這邊洛桑在結界里爭分奪秒地恢復體力，外邊的家伙卻在持續不斷攻擊著她的結界，本來就弱不禁風的小結界在他的猛烈進攻下，很快便支離破碎。她氣惱地起身，繼續咬牙出招，從封印到咒符用了個遍，才勉強將他牽制住。

　　然而，被他的靈氣劃破的衣服已經沒有能力去裝著那一枚她從未離身的鉆石，閃著銀光的鉆石滾落在地，映著她的鮮血也微微泛出紅色。

　　于此同時，她放開了他，他停止了進攻，兩人同時沖向血泊中的那枚鉆石。他放出一股強大的力量趕在她之前想要占據它，卻沒想到洛桑不顧一切地憑借肉身去搶奪，一瞬間，他的內力受到重創，她也血流不止，搞了個兩敗俱傷，鉆石終究是被洛桑握在了手里。

　　[無論如何，就算受傷也不能把他送給我的東西弄丟。]

　　她伏在地上，咳了一口血出來。隨即趁著他的內力沒有恢復完全，拼盡最后的力氣對他發起了致命的一擊。

　　他應聲倒地，這一次，是徹底沒有了生息，命系也被她根根筋脈毀壞。他褪去了伊塞的樣貌，只剩一副空空的骨架，連血肉模糊都算不上了。

　　她躺在冰冷的地面，嘴唇因劇痛而被自己咬破，鮮紅的血液沿著嘴角流下來。唯一剩余的力量，就是握緊手中的鉆石，輕聲叫著他的名字。

　　只是，聲音小到他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