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生命之匙

　　三人行并不是什么好事，薩拉抱怨晏卓走得太慢，想盡一切可能的詞匯挖苦諷刺她。

　　薩拉其實也就十六七歲的年紀，看上去老練，卻不討人喜歡，奇怪的是Van始終沒有和她發火。晏卓很奇怪薩拉和他的關系，對他們交談中提到的“靈父”和“任務”更是好奇，這些應該都牽扯到自己身上的秘密，她有些迫切地想尋找答案，面對薩拉的鄙視和羞辱她默默忍受著。

　　這樣持續了十幾分鐘后，走在最前頭的Van突然回身走到晏卓跟前，利落地將落在后面的她背在了身上，薩拉立刻變了臉色。

　　自從背起晏卓后，Van加快了速度，薩拉緊跟其后，他們動作異常迅速，晏卓耳邊回響著風聲，身體不斷和周圍的樹枝發生刮蹭。

　　三人都不出聲，晏卓的肚子非常餓了，腹中有了腸鳴之聲。Van找到一塊開闊地停下，將她放在一棵茂密的大樹下庇蔭，說：“我去找食物！”這話也不知是說給薩拉還是晏卓聽的，反正晏卓看到薩拉在一旁板著臉暗自生氣。

　　Van離開沒一會兒，薩拉就跟著去了，一眨眼不見蹤影。晏卓發現自己傻愣愣地被留在這個地方，周圍都是茂密的原始樹木，根本無路可走，她環顧四周后小心地靠在樹上，保持警覺，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

　　頭頂繁密的樹枝里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被嚇了一跳，抬頭看見一只小松鼠從她頭頂的一根樹枝上飛奔而過，不覺暗暗笑自己膽小，呼口氣坐正了身子。

　　一股似曾相識的氣味自身后傳來，晏卓緊張地回頭張望，周圍很安靜沒有異常。她警覺地站起來，站在開闊處仔細觀察周圍，依然沒有發現異樣。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敢放松，站在原地隨時準備逃跑。

　　一聲低低的咆哮真切地從大樹后面傳來，隨著兩聲沉重的腳步聲和“嘩嘩”的樹枝被碰擦的聲音，一只多毛的巨手撥開了大樹后面的枝葉。

　　果然是他！晏卓已經確定就是上次劫持自己的怪物，通體覆蓋著類似綠色苔蘚一樣的東西，所以看不清他五官的模樣，他的手簡直有臉盆那么大，身上還散發著難聞的惡臭。她下意識轉身向相反方向逃跑，那怪物已鉆了出來，一個大步邁上來伸出胳膊一把扳住她瘦弱的肩膀。

　　“噢，天！”晏卓驚呼，心想Van為什么不帶著自己一起走，這下又落在這個怪物手里，如何是好？

　　晏卓又一次被箍住脖頸，她這次學乖了，干脆也不浪費力氣掙扎，雙手吊在怪物粗硬的胳膊上，盡量分散因雙腳離地對脖子的壓力，這至少能讓她多活幾分鐘。

　　怪物頸項上垂下一個東西，正好在晏卓眼前，沒錯，是紫色的石頭——生命之匙。這石頭上有多個晶點，絢麗不凡。

　　晏卓騰出右手奮力抓住石頭用力往下一扯，手心一陣生痛，與此同時怪物低聲怒吼，手臂一用力，晏卓眼前一黑頓時昏死過去。

　　就在怪物掰開晏卓的手指取出生命之匙的時候，一條黑影如一陣風襲來，一腳踢在怪物腰間，怪物應聲險些摔倒，斜退幾步站穩。他看清來者后，張開嘴怒吼一聲，露出嘴里稀疏骯臟的尖牙，向Van撲了過來。

　　薩拉站在不遠處袖手旁觀，俊俏的小臉上毫無表情。

　　面對比自己高半米，體積是自己三倍的家伙，Van鎮定自若，幾次避開對方堅硬的鐵拳，靈活地旋轉迂回，幾番折騰下來，怪物已累得氣喘吁吁。

　　倒在地上的晏卓輕哼一聲，睜開眼睛，看見Van正和怪物在纏斗，急忙撐起身子向安全地帶爬。Van臉上一驚，怪物已經發現晏卓的舉動，轉而向晏卓撲過去。

　　怪物的目標就是晏卓，而且對付晏卓比對付Van容易得多。他幾個快步跨過來，伸手就去搶晏卓，晏卓急忙在地上就勢一滾閃過了這次襲擊。

　　這時Van已經沖到怪物身后，對著他的后腰猛踢一腳，這腳像是中了他的要害，他慘叫一聲，往前撲到，險些壓在晏卓的身上。

　　晏卓驚恐地向后躲避，見怪物倒在原地不動，才心慌地抬頭看著Van。Van眼中的紫色光芒并未黯淡下去，而是縱身越過怪物的身體，輕輕落在晏卓身邊，拉住她的身體，欲騰空躍起。

　　僅是一眨眼的時間，怪物突然抬起頭，以迅雷之速伸手抓住了晏卓的左小腿，而Van已躍起，上升的力量很大，大有將怪物一起拖離地面的趨勢。而當他們離開地面三四米的時候，怪物的身體竟然沒有離開地面，晏卓低頭看，只見他的腳扭曲變長，越來越大，腳上的皮膚詭異地變化著，長出無數根須快速鉆進泥土里，像樹木的根系一樣。而他的手臂也飛快地長出藤蔓枝條，密密匝匝地纏上晏卓的腿，他的身體越長越長，隨著晏卓和Van騰空的高度而變化，晏卓嚇得大叫，Van側首在她耳邊說：“去搶石頭！”

　　說完Van假作力量不支稍稍放松了力氣，晏卓往下一沉，順勢伸手抓住露在怪物左手外面的黑色繩子，奮力一拽，Van同時使出大力氣，生命之匙落到了晏卓手里。

　　“快把石頭扔掉！”Van見她得手突然大聲喊。晏卓一愣，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之前搶奪生命之匙是因為可以釋放拯救其中的靈魂，但是她卻不明白好不容易拿到手的東西為什么要扔掉。然而現在情況緊急，容不得多想，她右手一招，將石頭拋向遠處的薩拉。

　　怪物的另一條手臂立刻變長，如藤蔓般伸展開，向著空中的石頭伸出去。一直在旁邊冷眼觀戰的薩拉終于躍起，從地面向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曲線，身姿輕盈迷人，飄飛的長發如軟緞一般輕柔，纖細的手臂輕輕一晃，已搶在怪物之前接住了石頭。

　　怪物怪吼一聲，放開了晏卓，手臂上的藤蔓似的東西也立刻收回，他的身體越來越矮，直到變成一個佝僂身子的半米多高的綠色小人兒，長著夸張的鷹鉤鼻子，光滑的淡綠色皮膚，一雙閃爍的小眼睛警惕地盯著眼前的敵人。

　　Van抱著晏卓自半空落下，和怪物保持相對安全的距離，他已無心戀戰，放下晏卓徑直走到薩拉跟前。

　　“薩拉，把東西給我！”

　　“不！”薩拉拉長語調用挑釁傲慢的口吻說。

　　“這不在你的職責之內！”

　　“哼！”薩拉抓住一個能讓Van發怒的機會，更顯得趾高氣昂，見Van皺眉沉吟，她嘴角浮上一絲得意的笑。

　　“薩拉，生命之匙的意義不僅是囚禁靈魂，它也是帶領靈魂回歸的一個載體，它本身并沒有正邪之別，關鍵是用它的人如何去用！”Van說。他的口氣平靜，對薩拉的阻撓挑釁無動于衷。

　　薩拉仍然滿不在乎地說：“你很喜歡這東西嗎？給你！”她說著就把手里的石頭隨手往地上一拋，高傲地昂著頭，等著Van的反應。

　　Van看著她，澄澈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很久。薩拉眼睛眨都不眨，高高地揚著頭看著Van英俊無瑕的面孔。

　　Van收起目光，慢慢蹲下身子，要拾起地上的石頭，但卻被晏卓搶了先，她飛快地撿起石頭，爾后鄭重地交到Van手上，緩緩說：“Van，生命是平等的！”

　　Van幽深的藍眼睛看著晏卓的黑眼睛，慢慢眨了一下眼睛，并微微點了一下頭，“生命原本就是平等的！”

　　薩拉無知的傲慢被他們二人打敗，又窘又怒，憋紅了臉憤憤說：“下等的東西！”話音未落已轉身離開。

　　Van對薩拉的離去毫不關心，扭頭望著晏卓說：“阿格里還沒有找到米盧的靈魂，我現在最擔心他被吉爾斯囚禁在生命之匙中,那會很糟糕！”

　　Van的話讓晏卓一驚，他嚴肅的態度也讓晏卓感到事態緊急。“我們現在要再去找阿格里嗎？”她的意思是讓阿格里釋放這塊石頭里的靈魂，再嘗試一次。

　　“Spriggans不會這么善罷甘休！”Van說著又看一眼那瞬間縮水的怪物——他正準備悄悄撤離出Van和晏卓的視線，兩腳已往后移動了一段距離，果然是準備逃跑開溜。

　　“Spriggans？！”晏卓使勁搜索腦子里的記憶，“樹精”這個名詞突然跳出來，雖不敢確定，直覺卻在腦子里大聲重復著答案。

　　一個沉悶遙遠的聲音傳過來，“弒者！”怪物突然開頭說話，他的嘴幾乎不怎么動，語氣生澀緩慢，如果不是四周除了Van再無旁人，晏卓不相信說話的就是眼前的矮個精靈。

　　他往前一小步，靠近Van一些，豆眼中閃著機智的光，“你們把生命之匙還給我，我告訴你米盧的下落！”

　　這果然是一個聰明的精靈，能讀懂人類的心思，并善加利用來保護自己。

　　Van表面上波瀾不驚，沒有一口拒絕怪物的要求，一言不發看著那矮家伙，臉上的神情難以捉摸。

　　晏卓認為這種妖怪神通廣大，趁著Van還給他機會說話，向他提問，“你知道我父親在哪里嗎？”

　　怪物斜睨她一眼，“叫我加斯帕！”他用詭怪的腔調說。他或許覺得晏卓這個普通人不值得他低三下四地談交易，眼前還是與Van談好交易拿回石頭保住性命才是。

　　Van將手里的繩子拎起來，看著那顆紫色的石頭冷冷地說：“加斯帕，很好！吉爾斯的爪牙果然越來越厲害了！”他鼻中輕輕出一口氣，懸在黑繩下方的石頭微微晃動，石頭上流動變幻的紫光有規律地變化，密密麻麻的晶點幾乎布滿了整顆石頭。

　　“和我談條件？”Van凌厲的眼神又射向加斯帕，“哼！我最恨別人和我談條件。”加斯帕急忙收攏自己的雙腿，又向后退了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