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宿舍樓上看悲傷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我寫我的文章,威少唱他的歌,三金刷他的題,劉斌和那兩個女生每天晚上左擁右抱地從教學樓走到食堂吃夜宵,又從食堂走到操場看星星,似乎這是童話里最美好的結局,大家各得其所,偶爾也有點小插曲,就是三金看著陽臺眼紅,卻又無可奈何。
如果日子都是這樣過,可能就沒有了以后的波折,這樣的平靜我也喜歡,可是平靜走成了瓶頸,安逸卡在了那邊,一些我們無法左右的事情,不知不覺影響著我們。
那天我在學校電子閱覽室蹭著那里的WIFI,下載了可以藍牙聯機的三國殺的最新版本,支持多人對戰,就是當初我和威少打算去麥當勞聯機,結果路上結束的劉斌的那款游戲,我回宿舍以后用藍牙把這游戲傳給了威少和劉斌,三金用的是蘋果手機和我們不兼容,所以沒有辦法,只能看著我們三打三國殺。
晚自習回來以后,打了幾輪,我覺得有些困了,就上床睡覺,而威少和劉斌包在被窩里繼續聯機,宿舍樓熄燈了,宿舍里面靜極了,只聽得見我們四個的呼吸聲,看得見被窩中像螢火蟲一樣隱隱約約透出來的手機的光。
我還是像往常一樣把手枕在頭后面,睜著眼睛看著宿舍的天花板,想起了蘇洛媜,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在做什么?是否還是像以前的晚上那樣,越想越多,越想越差?挺想發個短信問問的,可是手機已經落在了床鋪下面的桌子上,懶得爬下床去拿,安安靜靜地躺著,安安靜靜地思念著,多么美好的事情,何必要起身打亂這一切呢?
遠方,綽約可聞犬吠的聲音,如同剛剛來宿舍的時候一樣,隔壁的農村,應該又進了什么生人吧?惹得狗狗陣陣吠叫,而過了一會,遠方傳來陣陣雞鳴,這農村的雞也是好玩,喜歡在半夜叫,聽到它們的叫聲,我也知道又到了十二點了,眼皮漸漸開始打架,越來越重,越來越重,然后……
“死了!”突然半夜從夢中坐起,耳邊不大真切地聽到這句話,我嚇了一身冷汗,意識瞬間清醒,回頭一看,威少和劉斌還蒙在被窩里打游戲呢。“死了,不玩了。”他們囔囔道。
原來是打游戲呀,虛驚一場,剛要再躺下去睡,突然看到三金也坐起來了,他揉揉迷糊的眼睛,問問了現在幾點,然后又躺了下去。
現在是凌晨兩點多,明天還有上課,我可不想被突如其來的驚醒打擾了睡眠,對了,明天還要陪學姐跑步呢,我很快地再一次失去了知覺。
早上醒來的時候,剛剛六點,我躡手躡腳地下床換衣服,打算出門陪學姐跑步,忽然,宿舍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了,什么同學這么早過來叫人,我正想罵,但是看到進來的人,停在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原來進來的是生活輔導老師,其他三個舍友也被開門聲吵醒了,他們坐起來看看是老師,沒法說什么,繼續倒下去,睡了。
生輔大媽看了看我們,點點了人數,自言自語道:“四個,沒錯,嗯。”然后自顧自地關上門走了。我想找個人和我面面廝覷,卻發現他們三個都睡著,沒法,只得背著書包走出了宿舍,準備去操場跑步。
走去操場的路上,我看到一輛救護車開著頂燈放著那種緊急的音樂從校門外飛馳而來,朝著宿舍樓開去,我想大概是宿舍里有人出了什么事受傷了吧,不然生輔大媽干嘛一早就到處查房。
走到操場,學姐已經到了,她也看到那輛救護車,好奇地問我那是什么,我也沒法回答,聳聳肩,告訴她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問了問她,她們宿舍早上有沒有被生輔進來點人數,她搖搖頭說沒有,我說這奇怪了為什么就我們有查房,莫非出事的人就在我們那棟樓?
跑步的時候邊跑邊想,想沒事反正有什么事老師會通知吧,自己操心那么多干嘛,跑完步回去的時候我看到救護車赫然停在我住的那棟樓的樓下!
我心里一緊,這不會出什么事了吧,再定睛一看,幾個老師和醫護人員抬著一個擔架,這本來也沒什么,傷員放在擔架上很正常的,但是可怕的是,那個躺在擔架上的人,臉被被子蓋住了。
蓋住了臉,這說明什么?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活人送去搶救,怎么可能拿被子蓋臉?
我的心猛然往下一沉,果然出事了,而且,非同小可。
往宿舍樓里走的時候,看到似乎一整個學校的保安都出現了,不僅門口有很多保安,每層樓的樓梯拐角處都有一個保安值守,我回到宿舍,問:“到底出什么事了?”
劉斌回答:“不知道,但是挺嚴重的,剛才生輔來了兩次,都問你去了哪里,我們說你去跑步了,她還追問了幾次。”
我把我看到的事情告訴了他們,三金沉吟道:“莫非是謀殺?所以才查查有沒少人,那么小夏你剛才不在場,你的嫌疑……”
“呸,什么好事不講講這個。”我啐了他一句。
我發短信給學姐,說剛才看到的救護車停在我那棟樓底下,抬出了一個蒙著臉的人,估計是不行了。
學姐回短信給我,說聽說出事的是他們年段的同學。
出事的是學生,我們都覺得很難受,但是不幸中的萬幸,所失去的不是我們認識的人,更不是我們所愛的人。
那時候我忽然想起了蘇洛媜,如果被蒙著臉抬出去的是我,她又會怎么像?會不會還是像當年那樣罵我:“這種不可能的事怎么會發生呢?怎么會想這種不好的事情呢?”
那親昵的語氣還留在回憶里,只是現實已經好陌生。
不知不覺,又過去了這么久,只是我們還沒見面呢。從認識她的那一天起,從來沒有這么久沒見著她。
同學們嘰嘰喳喳的議論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
“聽說有人跳樓了啊。”
“是呀。還聽說是半夜起來看星星掉下去的。”
“不,我聽說的是他為了撿一本《王后雄教材全解》才掉下去的……”
“明明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敢去用后雄的人沒掉下去就死了吧……”
各種猜測紛紜而至。但是聽起來最靠譜的一個說法,就是那天晚上他的舍友們打撲克牌打到兩三點,他覺得很吵受不了,于是就默默地走出去跳樓了,但是他的舍友們打得太開心,并沒有注意到他的消失。監控攝像頭也顯示他一個人從三樓走到了七樓,然后從天臺跳下,打牌是觸發他自殺的導火索,但是自殺的真正原因我們肯定不知道……還知道他跳下來時兩點多,沒人發現,一直到早上五點掃地的大媽才發現他,那時候打120都來不及了,送醫院搶救也只是盡個形式罷了。
而班主任給的消息是:那個學長屬于自殺。然后班主任通知我們什么都不要說,特別是不要在網上自以為是的亂說話。然后告誡同學們父母很不容易,要珍惜生命,不開心的事情盡管說,不要藏在心里,如果周圍同學有什么異常舉動,要報告老師……
總之,無論什么地方什么學校,每一次出事之后都是這樣的話,只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逝去的生命,補救得回來嗎?
這件事情成了一個謎,聽說那個學長成績不錯,而且開學不久還沒考試,肯定不會因為書讀不好而去死,但是有沒有和同學間起糾紛,感情上有沒有受挫,或者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這些,我們就都不清楚了,它們隨著學長遠去,成了一個永遠的謎。
只是有些膽子小的人還是會怕,比如我們宿舍那幾個。
他們一想到學長跳樓的地方是七樓,而我們住的地方在六樓,就嚇得毛骨悚然,覺得自己住的地方的上一層有過跳樓的,非常可怕。三金膽子小,他嚇得不敢睡覺無可厚非;威少膽子更小,更怕;但是劉斌高大威武的一個人,居然也怕鬼!于是他們三個人擠在狹小的床上,一起睡。不知道那些腐女們看到了會不會尖叫,認為他們在玩3P,總之我是覺得很可笑的。
看著擠擠挨挨的三個大男人,我強忍住笑意,回憶著曾經與死亡最近的一次接觸。就是那次騎自行車和人相撞的事情,如果對方車速也快,如果突然躥出來的是一輛汽車,那么我的命,早就沒了吧?
但是所幸如果只是如果,我還好好地活著,好好地胡思亂想著。想著想著,就又想起了她。這一次手機帶上了床鋪,掏出手機給她發短信。
簡單地告訴了她這邊出事的情況,她在市重點那邊也有所耳聞,腦袋一抽,我又發了一條那樣的短信給她:如果跳樓的是我,你會傷心嗎?
她回復:安啦,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別多想了。對咯,要是我是你的同學,是不是要把這種事情告訴老師,說你有自殺傾向?
看到最后一句話我笑了,回了一條:你要是我的同學就好了,可以寸步不離地跟緊我,看住我不讓自殺,不過倘若你寸步不離地跟著我,我又怎么舍得自殺?
沉重完之后是一陣輕松,可是我又腦殘地挑起了沉重。我問她,她們單元考了沒有,考得怎樣,她十分不爽地說,考了英語。本來英語是她最擅長的學科,可是這次才考六十九點五!她說可能是不適應的緣故,我笑她不努力到處找借口,只是想不到,自己過幾天也是面臨這樣的成績。
過了幾天我們第一次單元考,單元考的那天早上,學姐沒空,我找我們班的體育委員一起跑步,他可是能破運動會記錄的人,只是我不知道,跟著跑,跑得累得半死。第一節課就考英語,做題目時腦袋一片空白,加上這一段努力不夠,交卷之后就知道自己完了。
發下來之后,六十五分,刷新了歷史最低分。而我宿舍除了威少同為六十多,剩下兩個都是不及格,班上也有不少不及格的,只是我的六十五實在太差,沒到平均分。
而不及格的那幾個同學,晚自習的時候全部被英語老師叫了出去,考倒數第一的那個同學,還被老師特意叫去心理疏導。他回來的時候和我們講這件事,大家都在笑,覺得學校太草木皆兵了,考試考完還心理疏導,難道怕考得差的同學跳樓不成?
而那些不及格的同學打電話給家長,家里人也是極力安慰他們,沒關系的,沒事的,下次努力,在學校過得開心就好……
還有一個朋友說,她考了六十多本來要被罵,但是用一種聽起來快要上七樓跳樓的語氣和她媽打電話,她媽就一直安慰她說考怎樣都沒關系了……
看來,犧牲的那個學長可能是一位白求恩一樣的無產階級戰士,他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許許多多同學不被家長和老師訓斥的福利。就好像當年很多初中校打算暑假補課或者說周末補課時,出了些意外,有什么同學意外身亡,或者有什么同學和社會上人糾葛太大驚動了校方,那么出了這些意外之后,那原本計劃要多上的課往往就會被取消。
而那些高興的同學們常常感謝那些不幸出了意外或者離我們而去的同學,覺得是他們造就了我們的幸福,就如同那位不幸墜樓身亡的學長,用青石板上的凹陷印記換來了家長老師對成績的寬容。
但是不得不說,這些事情給了我不少可以講給蘇洛媜的笑料。比如說,那個考倒一的同學,他的同桌考一半肚子疼,然后去了廁所,回來時沒時間了,二卷只填了幾個空,只有五分。那天晚上晚自習只發了二卷,考倒一的仁兄看到自己同桌二卷才五分,而自己有十幾分,非常高興,嘲笑他同桌,結果看到全部分數時傻了,自己全部做完,四十六分,同桌三十分空著,五十五分。
蘇洛媜噗嗤地笑了,銀鈴般的笑聲從電話另一頭傳來,直抵我的心里。只是我多么希望,能當面看到她的笑。
還和她講了一件不算好笑的事情吧。那天我去洗澡,聽到有人進來到我們宿舍,洗完澡出來一看,雙眼有一種瞬間被亮瞎的感覺,在那個不需要穿校服的省重點,居然有人穿著全套的初中校服,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初中校服雖然有些丑陋,黃白相間,但是穿著校服的那個同學滿臉堅毅,眉間緊縮,目光中透出一股銳利與殺氣,猶如一道黃色閃電,赫然出現在我的面前。
而他的胸前,還像當年的要求一樣,掛著紅色的共青團團徽,和“福州第XX中學”的校牌。
原來他就是那個考了倒一的同學,穿著初中的校服想讓曾經的榮譽振奮自己,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眼眶微微濕潤,不知怎么,真的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之所以想哭,不是因為被他的氣勢所感動,而是因為,那身校服讓我想起了初中的時光。我想起曾經在她班上門口的走廊,也有這么一個男生,穿著一模一樣的校服,戴著團徽和校牌,在夕陽西下時晃悠晃悠地等著她,那,便是曾經的自己。
想起每一次考試兩個人都交流成績,我笑她數學她笑我英語,想起走廊上的陽光,想起消逝在歲月中的那些過往,想起那張熟悉的笑容,想起鐫刻在我心上的那三個字,眼眶,涌出了淚水。
那時候我想,如果我們還在同一所學校,她還在我身邊,我們的成績還會突然一下子退步那么多嗎?我還會許多個夜晚難以入睡嗎?我還會看著熟悉的校服就感動得淚流滿面嗎?
蘇洛媜。我一次又一次地翻看手機通訊錄中的這個名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一點點讓我安心。
威少,劉斌和三金看著我,愣住了,說:“你怎么變得這么奇怪,一直看著手機,該不會是被學長附體了吧……”
“呵!哇!”我故意發出幾聲怪叫,撲向了他們,劉斌和三金都知道是開玩笑,只是可憐的威少,臉都嚇情了。
威少提議:“如果我們中間有人被鬼附體怎么辦?我們還是定一些暗號吧。”
“好。”大家一起贊成。
威少說:“我們來定有些特色的吧,比如‘一價鉀鈉氯氫銀,二價氧鈣鋇鎂鋅’。”注①
劉斌搖頭否決:“不行!這是初中生的,太低端了。”
三金說:“那么38344,14122?”注②
劉斌搖頭:“更不行,這個我自己都背不下來啊!”
威少說:“別老說化學的了,你看人家課代表小夏都沒說話呢,來說說我生物的吧‘膜仁消失兩體,形定數息赤道齊’”注③
我呵呵一笑:“你們定暗號為的是什么呢?”
他們三人異口同聲地回答:“怕被學長附體啊。”
“那學長都高二了,這些東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這樣暗號不是白起了么?”我說。
“是呀。”
這時候我看著小胖子三金,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威少,劉斌,你們說,舍長色不色呀?”
“色!”他們笑著說,完全不顧三金的臉變成了豬肝色。
“他天天想著和陽臺一起在陽臺上面洗澡,怎么可能不色!”劉斌興高采烈地說著。
“那么好,我們的暗號就是:舍長——色!”我拍板,劉斌同意,威少同意,三金反對,簡單多數,我們通過了這一決議。
于是,“舍長……”
“色……”
這樣的對號,時時刻刻在我們宿舍回蕩,變成了口頭禪……
注①:這是初中化學背化合價的口訣
注②:這是高一化學背硝酸分解的配平口訣
注③:這是生物必修一有絲分裂的記憶口訣
這三個口訣,工作多年的朋友可能忘了,但是在讀高中,或者高中剛剛畢業的同學,看了可能還能有些印象,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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