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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底  文/29016王江山

谷底

Side A

“我所生活的地方是谷底。經常有上面的人向谷中拋棄尸體。

而我家族的工作就是“修理尸體”

有一天,一具頭部潰爛嚴重的尸體被扔了下來。那是一個男人,我卻覺得他很熟悉。于是萬分期待著他能被修理好。

我采集草藥,動物外皮。將它們搗碎在一起,熬煮。然后拿起一根中空的木棍,對著那尸體的耳朵將那些東西倒進去。”

莫名其妙的一段話,卻好像有一種奇特的邏輯。

令我心底發涼的不是內容的詭異,而是語氣的篤定。就好像這樣奇怪的事情是理所當然的一樣。

我嘆了口氣,再次把日記本放回原處。

半年以前,我和妻子搬了新家,某一天我們一起整理舊物時我發現了這本日記。黑色的皮質封面,除了有點陳舊,其它與一般日記本并無不同。“別動。”正當我要翻開時妻子忽然出現在我身邊,她的神情非常激動,臉色蒼白,似乎我要對她做出最大的冒犯。

“哦,我什么都沒翻。”我被她這陣仗嚇住了,連忙遞給她。

她接過來,就到另一個房間去了。

夫妻之間也會有秘密。我這樣安慰著自己。當時只是覺得奇怪,卻并未太放在心上。

在新家的生活依然同之前一般幸福。我在一家軟件公司上班,妻子在附近的小學教書。無論在外人眼中還是我們自己的世界里,我們都是一對模范夫妻。

可在我發現那本日記后的第三天,妻子沖我莫名其妙的發起火來。我當她是工作遇到了不順心的事,并未在意,而且當晚我們就和好了。第二天我醒來時她已經去上班,我在飯桌上發現了她留的字條:“你會永遠愛我嗎。”

當然。我在心里回答。

我決定去尋找她那本日記。

那天我請了一天假,在自己的新家里四處搜尋。家具都是我們一起去選的,哪里有夾層我非常清楚。不多時,我就在沙發墊下藏的盒子里找到了它。

夫妻之間也會有秘密,但你可以尋找它。

我翻開日記本,在第一頁上,就看到了這樣一段話。

谷底?尸體?修補?

這是奇幻小說嗎?

我接著往后翻。第二頁上似乎寫了什么,但是被許多的墨水遮掩了。

余下的頁數又被一種膠狀的東西所黏住。這本日記其實已經不能被翻開,只有一頁的文字可以看。

我不知妻子保存這樣一件東西是為了什么。甚至懷疑這是別人的,可我太熟悉妻子的筆跡,那的確是她寫下的。

我把日記本小心地放回原處,又坐在沙發上發呆了十幾分鐘。我忽然覺得這個與自己共同生活了兩年的人無比的陌生。

晚上妻子回來,她興致高昂,還開了一瓶紅酒。我也依然扮演我樂觀誠實的丈夫的角色,甚至顯得有些遲鈍。我隱藏的如此之好,連我自己都要忘記今天發現了那本日記的事實。

夫妻之間也會有秘密,只要你不拆穿它。

喝了紅酒我們都很疲倦,準備早早睡去。我去整理床鋪,忽然聽到客廳里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叫。

我以為家里進了小偷,沖到客廳,但只看到妻子跪在沙發前,宛若被人用烙鐵炙烤了一般發出凄厲的喊叫聲。

“云心,云心,你怎么了!”我跑到她身邊,急切地問。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她孩子一般滿臉是淚的轉向我。

我明知故問:“你說什么?”

“你為什么要這樣!現在什么都來不及了!什么都毀掉了!”妻子放聲痛哭,轉身跑進了臥室,把門從里面反鎖。

我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再次打開沙發墊下的那個盒子。果然,里面已空空如也了。

點燃一根煙,我覺得心里憋悶,簡直想沖進去打她,質問她為何要這樣莫名其妙。但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我竟然,要打她?

我和妻子云心相戀7年,兩年前結婚,我一直認為我們真正達到了靈魂的和諧。她是個敏感善良的人,正好與我過度理性的性格互補。雖然個性不同,但我一直堅信我和她心靈的質地是一樣的。我們總能很快理解對方的話,很少發生爭吵。

在這個空曠寂靜的夜晚,自己的家里,我卻忽然有些害怕。我害怕的不僅是變得有些奇怪的妻子,還有不知何時變化了的自己。

我會永遠愛她,我在心里回答過的話啊。沒想到這么快就被自己的一種幾乎要付諸實施的行動推翻了。

第二天我在沙發上醒來,看到妻子正坐在我身邊望著我。見我一睜眼,她的眼淚就滑了下來。

“云心,到底發生了什么?”她的眼淚讓我心底柔軟,我一下子就原諒了她昨晚的無理舉動。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那么冰涼。

“你相信有另一個世界存在嗎?”她忍住眼淚,問我。

“相信,我相信。”我不相信。我只在乎我所存在的世界。我也不認同任何詭異的傳說和幻象。但妻子是這樣哭著望著我,我怎能否決她的想法?

“不。你還是無法想象的吧。”她擦了擦眼淚,站起身,努力恢復正常的神情:“我去上班了,飯在桌上。”

妻子離開,關上房門。我腦中第一個念頭就是:找那本日記。

那上面一定還有我未發現的信息。

我沖進我們的臥室費力搜尋,甚至把床板拆掉,但是一無所獲,妻子把日記帶走了嗎?說起來,其實還是我的錯,我不該翻看她的東西。

無心吃飯,我稍微洗了把臉就去上班了。

一整天都恍恍惚惚,我腦中不斷的思慮妻子寫在日記本第一頁的話。那種語氣并不像她,倒像個古怪的孩子。似乎這個孩子住在她的身體里,通過她的筆把一些奇怪的景象寫了出來。

莫非,妻子是出現了心理問題?

就像小說或電影里那樣,她是因為產生了心理問題才變得如此喜怒無常。我上網搜索了一番,更加印證了自己的判斷,當即決定回家就提議妻子去看心理醫生。

我一開家門,嚇了一跳。

妻子竟提前回來了。現在還沒到小學放學的時間,她也不是遲到早退的人,怎么——“今天下午我請假了。”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妻子說。她坐在飯桌另一側,桌上擺滿了飯菜。

“今天的菜好豐盛!”我訕訕的回答。

“我做了一個多小時呢。”她的神情一如往常。俯身幫我盛飯時,用中指將掉到身前的一縷發絲攏到耳后——我最迷戀她這個動作,充滿了女性的優雅與溫柔。

“云心,你最近,工作壓力很大嗎?”我不知怎么開口。要知道,勸自己妻子去看心理醫生,這不是所有的丈夫都能順利完成的事情。

“還好,小學的工作其實也沒什么值得有壓力的。”她微微笑一下。

“昨天……”

“昨天沒事。”妻子篤定的接過話頭,不容分說。她舉杯望著我,眼神里有一種我此前從未發現的堅定——不,簡直是銳利了。

“我們干一杯吧。”她提議。

我和她碰個杯,卻覺得氣氛更加詭異。房子是嶄新的房子,飯菜是可口的飯菜,妻子似乎也同從前一般賢淑。這個世界正常的不像話。似乎我才是心理出現問題的那個。

像是為了緩解這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我聊起了我們相戀時的事情。妻子也一直配合的回憶著。我們兩人都帶著笑,仿佛都在努力從過往的美麗中尋找一點繼續下去的力氣,直到,她喝醉了。

我把她抱到臥室,這時我才發現,她竟然還穿著高跟鞋。

在自己的家里穿著高跟鞋?

穿著高跟鞋做飯?

那一瞬間我幾乎都懷疑,是不是云心已經發了瘋,在飯菜里下毒。又一邊感嘆自己怎么神經緊張到這個地步。

我把她的鞋脫下來,給她蓋好被子,然后回到客廳。

我移動沙發墊,再次發現了那個盒子。日記本又出現在了盒子里。

所以,云心是提前回來藏日記的嗎。

她以為我既然已經發現了這里,就不會再回到這找了。

真是個孩子啊。

我先仔細研究了日記本的外殼。有點陳舊,但并無特別之處,也無另外的夾層。可再翻開時我發現了問題:那本該被墨水遮蓋的第二頁現在寫了幾行字!

仍是妻子的筆跡:

“第一天,尸體的頭骨被修補好了。

第二天,臉漸漸露出來。

第三天,修補好雙手雙腳。

……

到了第七天的時候,他已被修理完善。我一直在靜靜的看著他,想象著他能睜開眼睛。”

我意識到這是接著第一頁的句子寫下的。而本該和筆記本粘在一起的第三頁現在變成了被涂滿墨水的樣式。

我顫抖著把日記本放回原處。這些事情太奇怪。最好的可能是,妻子只是遇到不開心的事,想用日記本里的奇思妙想發泄一下;最壞的可能——最壞的可能太多,我幾乎無力去思忖。

第二天一切就都恢復了正常。沒錯,是真的正常。我原以為妻子會因我再次偷看她的日記而大發雷霆,但是沒有。她和從前一樣。一連幾天,她都沒有再出現那些奇怪的舉動。我再去看日記的時候,也沒有更新了。

我們似乎重新回到了相戀時的美好。

這樣幸福著,半年過去了,我幾乎已經忘記了日記本的事情。這天我在公司開會,忽然被警察叫走:“您是方旗先生嗎?”

“我是。”“您的妻子今天早上墜樓了。”

我還以為自己沒聽清:“什么?”

“您的妻子云心,今天早上墜樓身亡了。”

之后的事情就在一片恍惚中進行。警察似乎詢問了我一些問題,可就好像有另一個人在替代我回答。我恍惚著離開警局,恍惚著去醫院,恍惚著處理之后的事宜,恍惚著回到家。警察給出的解釋是云心探出窗子懸掛衣服,結果失足墜落。而且對樓的目擊者也證實了這個判斷。所以這是一起意外,毫無疑問。

但我腦中只有一個印象:她死亡的照片上,是穿著高跟鞋的。

她在家里竟還穿著高跟鞋,所以她當時不是真的去懸掛衣服。

她是自殺的!

這讓我想起幾個月前,云心穿著高跟鞋給我準備晚餐。她優雅,美麗,駕馭著這雙漂亮的鞋子,就像去別人的家里做客。

像是在別人的家里。

這個念頭幾乎要讓我崩潰了。

我何以如此粗心,看不出我的妻子在生命的最后半年忍受著何樣的痛苦呢?

我這才想起了那本日記。發了瘋一般沖到沙發那,打開了盒子。日記本還在,只是所有的頁數都黏連在了一起。

我捧著這個黑色的本子,痛苦和疲憊幾乎擊倒了我。

——這是夢嗎?

我躺倒在冰冷的土地上,周圍到處都是霧氣。似乎霧氣才是構成這個世界的根基。

“有東西拋下來了!”我聽到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她小小的鞋子踏在地上,向我這走來。可我看不見她,周圍仍是一片混沌。

“把他帶去那邊好好修補。你看,這個人頭部都腐爛掉了。”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聲音。

“這個人”……是指我嗎?

我死了?靈魂出竅了?還是真的在夢里?

我想抬手,但發現自己動不了。我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只有濃霧彌漫。聽他們說話的意思,是要帶我去某個地方,可我也感受不到自己被人抬起。

我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

一定是妻子的死對我打擊太大了,我對自己說。我現在也許是出現了幻覺,不, 我是在做夢。

我聽到搗碎東西的聲音。頭頂似乎還有熱氣,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

霧氣卻忽然散去了。

在這突如其來的開闊和清晰中,我看到一個女人坐在不遠處,正往一個人身上涂抹什么東西。她的神情那么專注和安詳,似乎在雕琢一件世所罕見的藝術品。她不時用中指將掉到身前的頭發攏到耳后,優雅而溫柔。

那是我的妻子。她在修補一具尸體。

我注視著她,眼淚在眼中集聚。像是一座酸性的火山在胸口爆發,我難過的不能自制。妻子仿佛看了我一眼,可我卻像個不存在的幽靈似的,被她的目光穿透了。

我踉蹌著走到那具尸體跟前,低頭凝視。

他似乎已被修補完成,閉著眼睛,但像是隨時能夠醒來。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

——我看見了我。

Side B

“頭兒,這案子就這么結了?”

“不然呢?”我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遞給對面的刑警小袁,他是局里新分來的大學生,據說高中時就幫警方破過案子,頭腦不錯,可在我眼里也不過就是個過分熱情的小毛孩兒罷了。小袁擺手拒絕,接著說:“可他反復提到的那本日記,我們最終也沒有找到啊。”

“估計就是嫌疑人扯的慌罷了,要不就是檢方說的他發瘋了,不過能編出這么復雜的故事,我可不相信他是瘋子。”我吐出一口煙。

“殘忍殺妻再分尸,這種案子其實也不特別。可他竟然和妻子尸體共處一室半年多,實在太變態了…而且他描述的作案過程,能寫成小說了。”

“沒錯,像小說,還是我兒子要敢偷看我能打死他那種。”我難得開了個玩笑。

“不過把妻子的尸體藏在自己床板下,虧他睡的著啊,”小袁打了個寒顫“可谷底又究竟指什么?方旗為什么一直說自己殺妻是為了救她呢?”

“可能是心里想悔罪?虧他編出那么復雜的一套說辭。”

小袁似乎看不出我的不耐煩,接著說:“我是覺得方旗和妻子可能有矛盾,但還不至于到殺她的地步吧。他擁有體面的工作,也不像能親手殺人的人。再說這種人就算要犯案,也不該用這么低級的方式吧。把妻子灌醉了再殺死,這手法實在不高明。”

“你那是電影看多了。其實在現實里,犯罪者的行為總是出人意料的直接和愚蠢。我見過很多看似和我們正常人一樣的犯人,可他們其實是隱藏著的野獸。”

“野獸?”小袁倒吸一口涼氣。

“就是這樣。犯罪者其實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我覺得自己說的話過重,又緩和了語氣:“不過自作孽不可活嘛。聽說這個方旗還在說那套胡話?”

“剛送檢時一直說他那個故事,說妻子的日記,修理尸體什么的,怪嚇人的。不過據說他之前認物證的時候看了那個他聲稱裝著日記本但其實什么都沒有的盒子,接著就只重復一句話。”小袁說。

我疑惑的抬頭看他一眼:“什么?”

“他說他被拋在了那里。”

本章作者隨筆:

        原創意是去年做的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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