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尋訪神仙

　　“八月？怎么了？”趙云伸手推推我，牽著一匹白馬，將我從冥想中拉回來。

　　“我……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從你們面前消失，你們會怎么辦？”我沒底氣的問道。

　　“啊？為何有此一說？”趙云瞪大眼睛，顯然感到非常意外。

　　“我……我是說如果……”我有氣無力的說著，望著那匹白馬出神，那是趙云唯一的坐騎。

　　那匹白馬的脖子上栓了個用紅繩穿連的雕花翡翠玉佩，全身絨毛如雪般白凈，威風凜凜，不時嘶鳴，驕傲得意。想著今天我壯著膽子跟著趙云騎在馬背上，狂風在耳邊呼嘯那種幾欲不能呼吸快憋死的感覺就心有余悸，當時我清清楚楚記得自己緊緊抓著趙云的鎧甲，閉著眼睛，生怕一出錯自己就會從馬背上摔下去跌得屁滾尿流。于是乎，我和趙云交換了位置，我坐在前面緊緊拉著韁繩死不松開，趙云坐在我后面護著我。就這樣我們騎了一段時間的馬來到山腳，再走路上山進入靈禪寺。

　　“如果八月有一天離開，消失不見了，云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要盡全力找到八月！就算是耗盡一生一世的時間，云的決心也不會改變！”趙云低吼，面色極其難看，仿佛整個心都撕裂了般。

　　“啊！”我被趙云的表情所嚇到，忙輕聲說道：“子龍……你……別介意啊，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如此最好。”

　　嗚哇，真是不容反駁啊，明明剛才那么有底氣的說要找我的話，為什么之前要拒絕我不敢靠近啊。太傷自尊了……不行，我要挽尊！

　　想好個話題后，我說道：“子龍，你的白馬叫什么啊？”

　　“這匹馬是云出山時師父所贈送的，還沒起名字，不妨由八月來取。”

　　“啊？我來取名？可以嗎？”我吐吐舌頭，心不在焉的將視線看向別的地方。

　　“當然可以。”趙云微微一笑。

　　“好吧……”我只好死馬當活馬醫，硬著頭皮試試：“嗯……這匹馬速度還不賴，又是子龍你騎的白馬，不妨叫它為‘幻龍駒’，如何？”

　　趙云一聽，興奮地叫道：“好名字！幻龍駒……不錯！”

　　“呵呵呵”我一臉傻笑：“不過為何幻龍駒脖子上要拴著一塊雕花翡翠玉佩啊？”

　　“這……”趙云身子微微一僵，表情略略凝滯，遲疑了一會，低聲道：“這塊玉佩，是師父留給云的。”

　　“那……為什么……要把玉佩拴在馬脖子上呢？”

　　“因為這是師父的希望。師父曾言，幻龍駒乃稀世寶馬，野性難馴，與赤兔馬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它戴上這塊玉佩，代表著師父寄予的厚望，云便有動力用這匹馬馳騁在戰場上。另外還有一種說法，似乎這玉佩可以使其寧神靜心，減少戾氣，馴服野性。”

　　“有這么神奇？真的假的啊？”

　　趙云不明就里的聳肩攤手，道：“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這玉佩是師父留給云唯一可紀念他的東西。”

　　“啊？該不會……該不會……”我訝然捂住嘴，心中的猜測無限擴大。

　　“我師父是在跟董卓的戰斗中去世的，當時他遭到了董卓的暗算……”

　　“子龍……為什么總是無意間便會提到你的傷心事啊？”

　　“都過去了……云習慣了孤獨一人……看著主公和云長、翼德經常聚在一起就十分羨慕，雖然主公把我當兄弟看，平日私下里也喊我四弟，但我還是很羨慕。云希望，如果有有人能陪在云身邊就好了，云希望她是溫柔美麗的女子，隨云一起云游天下，看遍山河風光，享受盛世美景。如果可以，云真不希望過那種打打殺殺的日子。”

　　“解萬民于倒懸之厄，我知道的，這是你一生的理想，誰讓我們生在亂世呢？如果有一天你可以跟我去我的家鄉看看，一定會讓你大為羨慕。”

　　“哦？那云就期待著。”

　　“嗯。”

　　這個寺廟真不愧是佛門清修之地，香客雖多卻莊嚴肅穆，空中夾雜著熏香的味道，沁人心脾，讓人瞬間忘卻俗世煩惱，冷卻過熱的頭腦，靜心思考，禪悟人生。

　　走進院中，院中央有一尊金漆如來雕像，我們穿過一個巨大的石階，來到大廳。這廳堂中央聳立著金身佛像，我不禁合掌念了聲“阿彌陀佛”。這廳堂是法師講佛法的地方，只見一老僧人跪在佛像前默默念著經文，來此上香的香客將帶來的香點燃，放在香爐里，供上貢品，然后雙掌合十，跪在地上，虔誠的叩頭，心中默默祈愿著。

　　有個老僧人轉過身，手握佛珠，向我和趙云鞠躬，顫顫巍巍的說道：“阿彌陀佛，老衲歡迎諸位施主前來。”

　　“大師有禮了！”我也順勢行禮，壓低聲音道：“敢問大師法號是？”

　　那老僧人客氣有禮的說道：“老衲是安世高，來自安息國，前來中原講授佛法。”

　　安世高法師慈眉善目，一身棕色僧袍，外套一層紅色袈裟，頗有《西游記》里唐僧的味道，不過由于安世高上了年紀，看上去自是別有一番風味。

　　“原來是安世高法師，我想要請教法師幾個問題。”

　　“施主但說無妨！”

　　“阿彌陀佛，不知大師可知‘時空轉換’否？”我定定神，開門見山的提問。

　　“這……”安世高被我這問題問得一愣，旋即皺眉思索了下，道：“女施主說的可是時間、空間轉換之法？”

　　“是的，不知大師可否指點迷津？”

　　“世間并無時空轉換之法，要回到過去，談何容易？更何況已經發生的事是無法改變的。歷史既已成為歷史，要想改變何其困難！又何須去改變？倘若真的改變，說不定他日必遭天譴！老衲勸女施主一句：既來之，則安之。”

　　“真的嗎？也就是說，無論我怎樣努力都回不去了？”我語無倫次，垂頭喪氣，又一臉不甘心：“這世上真的沒有時空穿梭之法？”

　　安世高正色答道：“正是！老衲見女施主天資聰慧，想必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老衲再送女施主一句：心念不空過，能滅諸有苦。假使興害意，推落大火坑。生老病死苦，以漸悉令滅。真觀清凈觀，廣大智慧觀。悲觀及慈觀，常愿常瞻仰。無垢清凈光，慧日破諸暗。能伏災風火，普明照世間。”

　　心里最后的希望像水流一樣，一直流向大海，一去不復返。我“撲”的跪在地上，絕望像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來。

　　這些話的意思也就是說我穿越到三國已成歷史，若要回到現實世界的話就勢必要改變歷史。況且世間沒有時空穿越之法，難道……是我小說看多了么？怎么還會相信世間有時空穿越之法？這未免太可笑了！這一切，是真的回不去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這句話用在這里再好不過，我直到現在才明白，上天讓我穿越到三國時代，這未嘗不是一種緣分；能和三國著名人物邂逅，這也不能不說是一種緣分。安世高的話讓我清醒了頭腦，一句“既來之，則安之”讓我的夢像玻璃一樣破碎，難道我就該在這個時代一輩子嗎？我不能再幻想著回到現實世界嗎？我的親人，我的朋友們，我好想你們！不知你們在那過得好嗎？我永遠再也回不到現代，再也看不到你們了，你們一定要好好保重啊！

　　心中只余祝福告別的話語。自古以來的春節，大家過得是那么開心，那么喜慶，而我卻籠罩了一層陰云，無法揮去。我想，我還是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這個現實，才能真正融入三國世界。

　　安世高把我扶起，道：“老衲知女施主苦楚，請不要那么難過……”

　　我擦了擦眼角，道：“多謝大師，我很好的。”

　　轉身離開大殿，趙云一臉陰沉的看著我，劈頭蓋臉的問道：“八月，剛剛你說的那些話都是什么意思？你先前的表情很奇怪。”

　　“唔……這個……”我佯裝心不在焉的看著遠處，道：“也沒什么問題啊，就只是簡單的人生咨詢罷了。我的迷惘已經解開了，你不必擔心。”

　　“真的？”趙云投來冰冷的視線：“我不信……你在說謊……我的直覺不會騙我……你到底是什么來歷，怎么你和大師的話我全都聽不懂？”

　　“你一直都在懷疑我嗎？”我嘆了口氣，沒有回頭，往前直走：“原來，你是刻意接近我，監視我，每天向劉備報告我的行動是嗎？其實打從一開始，你們根本沒有相信我，因為我的很多話你們聽不懂，因為聽不懂，所以懷疑我來歷不明是敵人派來的奸細對嗎？”

　　“不，不是……我該怎么解釋……”趙云小跑追了上來，一把抓住我，將我定在他跟前，他目光灼灼的盯著我。

　　“哼……恬不知恥，有這么纏人的嗎？”我想甩開趙云，卻沒有力氣推開他，倒不如說是被他牢牢鎖住，動彈不得。

　　“是……我們自然不會輕易相信來歷不明的女子……我是奉了主公的命令暗中監視你，調查你，但我們絕沒有要害你的意思。八月，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不要不相信我啊！”

　　“夠了！別在說了！我怎么會不懂，怎么會不明白，把能預知未來的人放在身邊，透視命運，誰都會害怕，萬一這人的預言成真，便會天天想著預言的那一刻到來，是該坦然接受還是去試圖改變？趙云，直到現在我才看透了你們，我孤身一人無依無靠，我是為了活下去才心甘情愿低三下四的跟在你們身邊，還打算幫助劉備不至于被蔡瑁迫害，哪知你們竟沒有完完全全的相信我！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放我走？為什么不讓我繼續孤零零一人在這人吃人的世界飄蕩？”

　　趙云手臂一用力，把我抱在懷里，像安撫受傷的小貓一樣，輕聲說道：“八月，我們相處了那么久，你以為我不了解你嗎？都過了那么長的時間，主公已經開始接受你，才會要找你聽你的意見。就算還有人不相信你，也唯有我，對你，完完全全的放心，我更是不會拋下你讓你獨自一人，那樣的世界，我不喜歡。”

　　“趙子龍……”不知為何，他的話語像法術一樣深深埋進了我心里，我仿佛著迷了一般為他的話感動，眼角不知不覺間便盈滿了淚水。

　　“八月……讓我駐進你心里，保護你好嗎？”他抬起手擦拭我的淚水。

　　我沒有答話，任憑他安撫著。

　　“八月，如果覺得不解氣的話，盡管打我，罵我好了，求你不要再哭了。你越哭，我越心痛。”

　　“你也知道心痛嗎？你知道我是為什么才來這里的嗎？都是因為你，因為你……”

　　我虛脫般的跪在地上，雙拳狠狠的砸向地面，頓時拳頭一陣痙攣，麻痹般的刺痛感從手指關節襲來，皮膚剎那間出血。

　　我一邊流著傾盆大雨般的淚水一邊聲嘶力竭的哭喊：“如果不是因為我仰慕你，了解你，才不會跟爹爹鬧脾氣離家出走來到這個鬼地方。現在我一無所有，是我不要臉的跟著你們，是我貪圖著從你們那里分一杯羹好活下去。其實最自私自利的人是我……我好手好腳的為什么不去找份正經活干非要粘著你們？是我自己以為離開你們就活不下去……趙云，讓我走吧，我不過是個無能之人罷了，不值得你關心不值得你保護。”

　　“不，不是……如果沒有你，小櫻能及時得到救治嗎？如果不是你，主公能順利和云長、翼德回合，能順利防著蔡瑁那伙奸賊嗎？還有，你說是因為我才失去父母來到這里的對吧？那我怎么能棄你不顧？你為主公做事既然是真心的，怎么能算是粘著我們呢？”

　　“子龍……你真的是這樣看我的嗎？”

　　“在我眼中，你是個正直善良的姑娘，我覺得耍手段你根本就做不出來。我想要，留住你那份純真。”

　　“子龍……”我忍不住了，抱住他脖子，撲在他懷中，借著他的肩膀，嚶嚶啜泣起來。

　　“是時候走了，快起來吧，別人都在看笑話呢！”

　　我一個激靈，忙轉頭看著四周，發現周圍路過的人群見到我抱著趙云哭皆擺出一副此人不可救藥的樣子指指點點感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我瞬間滿臉膨脹，體溫急速上升，這才意識到剛剛的行為在大庭廣眾下有多么不恥。于是我趕緊站起身，拉著趙云的手往山下跑。

　　和趙云離開寺廟后，春節過去，公元201年到來，局勢正悄然發生著變化，而我也終于了解到自己穿越的秘密。就在那時，我徹底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