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失算的間接情人

　　閑了一個月的文若和華芙悶得慌了，在街上瞎逛時遇到了一身名牌的初中同學楊硅。一起讀書時，楊硅就曾很想跟文若或華芙套近乎，無奈經濟基礎和身材條件都不如競爭者，只好退居二三線，當了暗戀者。楊硅發誓要出人頭地。轉學后，楊硅發奮讀書，考進了重點大學，被公派留學，拿了博士牌。本可以在國外發展，但權衡再三還是回歸創業，結果生意相當順利，按俗話說就是發了。成了烏龍市商界新貴的楊硅很想讓當年的同學們了解，便主動地跟文若們熱乎起來。聽文若說她們正愁找不到門路脫穎而出，楊硅熱情地保證要拉她們進入新貴們的圈子。

　　文若和華芙衣著光鮮地跟著楊硅參加了新貴們例行的聯誼會，自覺身價陡增，激動不已，感覺人生的另一道金色大門就要打開了。楊硅跟她們介紹了另一同學楚興。楚興也是留洋回來的博士，沒興趣從商，通過考試，爭得了烏龍市屬下一個鎮長的位置，后來升為曇花縣縣長，正躊躇滿志地當著市里的新寵。見是楊硅引薦的老同學，楚興應付得很得體，漂亮的社交辭令哄得文若和華芙認為自己也成了美麗的白天鵝。但楊硅們應酬的人事似乎太多了，只得請她們暫時自便一下。文若和華芙欣賞著這富麗堂皇的會所和這些非富即貴的充滿自信的來賓，一下子又有了丑小鴨的感覺，不禁躲進一個角落里小聲說話。過多的茶水憋得她們進了兩次廁所后，楊硅和楚興才來找到了，不住地說對不起，冷落了兩位公主，并坐下來陪著閑聊，似乎不再離開了，文若和華芙的心又熱了回來。

　　舞曲響了起來，楊硅和楚興優雅地邀請文若和華芙跳舞。文若和華芙不免拘束。文若說只記得大學時的老舞步了，楊硅說如今的社交更注重實效，并不在乎表面的形式。華芙先跟著楚興進了場子，文若隨后也和楊硅旋了起來。文若和華芙事先并沒有通氣，卻有了意外的默契，文若不再熱愛政界的人，劃芙則喜歡上了權力人物。

　　曲終興不盡，楊硅和楚興說想找個安靜的小天地敘敘舊友新知之情，文若和華芙也不想準時回家。兩對男女進到一家熒光閃爍的小酒吧，選了二樓靠窗的單間坐下。品著名茶和名酒，看著河堤上的游人，文若忽然想起古時郊游的仕女，華芙也想起了十九世紀沙龍上的貴婦人。華芙忍不住問楊硅和楚興：

　　“究竟有什么人生高招，混得這么風光，能透露一星半點來分享嗎？就當得是為老同學做點善事吧。”

　　楊硅理解女人的好奇，并不怪她們犯忌打聽別人的發跡史和家底。楊硅輕描淡寫地說：

　　“其實很簡單，我先是幫助那些瀕危的中小企業出點新奇的點子，讓他們受到矚目，從中收取策劃費。有點本錢后，自己去廉價收購類似的企業，換上時髦的經營理念和管理方式。有了點起色后，趕緊倒賣出去。楚興也一樣，專到那些落后的地方當官，專抓一兩樣主要的項目來大做文章。上級領導正頭痛于這些地方拖了他們升級的后腿，都很支持他的奇怪招數，幾下子就有了點聲色，也就算是政績了。就如教書那樣，教尖子班不容易出成績，即便平均分提高了幾分，也看不出有多大進步，人們也認為尖子班出好成績是應該的，不稀奇。但差班的及格率哪怕只提高了幾個百分點，也是很大的變化，人們會認為是起死回生了。而要讓差班的成績提高幾個百分點并不難，只要投其所好來對癥下藥就行。”

　　文若和華芙無異于醍醐灌頂，想想自己竟然跟著包達他們一起去辛苦投入并且想從一而終，簡直幼稚得可笑。文若和華芙投去真誠的敬愛目光，請楊硅和楚興好心盡到底，具體指點一下下一步她們該怎么一炮而響。楚興說：

　　“只要你們愿意作些犧牲，打開通途并非難事。”

　　華芙說：

　　“要收獲就必定先付出，只要能有大賺頭，犧牲的不是貞操，失去點名譽甚至色相也算不上什么損失。”

　　楊硅說：

　　“其實剛才一起跳舞時，我們已間接地替你們做了無聲的廣告。說來并非自吹，我們在烏龍市還是有點注目率的。”

　　文若和華芙更是敬佩地驚訝和激動，接下來簡直就是一直點著頭接受了楊硅和楚興的策劃。

　　好事來得似乎太容易，冷靜下來的文若和華芙就覺得不太真實。文若跟華芙說了她的擔憂：

　　“可別讓包達和賈營知道我們倆的新動向。你我都不傻，應該知道他們倆很在乎咱倆，雖說人各有志，但畢竟曾是一個戰壕里的同志，可別太傷了他們的心。”

　　華芙說：

　　“盡量吧，但我們也別因太自責而束縛了手腳。集體受困時，總要有幾個人先沖出去，大家才能得救吧。就算我們另辟了根據地，彼此也還是難忘的戰友嘛。他們倆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男人，應該能理解的。目前我們還是先考慮怎么應對楊硅和楚興這兩個家伙吧。”

　　文若說：

　　“這是我最擔心的事，想起來還真有些莫名的心跳。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們可千萬別成為他們包裝后倒賣出去的對象。但這兩個家伙目前還相當感興趣咱倆，暫時可以當成兩根有用的稻草吧。”

　　華芙說：

　　“想那么多干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讓他們占些外科便宜，只要堅決保衛好咱的禁區就是了。如果他們真的只想在咱的身上發春夢，就讓他們意淫去吧，再怎么著也要弄個雙贏的結果。”

　　春風酒店的龍鳳房前，走來了兩個神情急迫的女子，后面跟著幾個急于看熱鬧的小報記者。兩個女子先禮后兵，敲了兩次門，沒人應，干脆撞了進去，見到的卻是楊硅和楚興隔著一張長桌在跟兩個女代表簽合同，旁邊還有個監督的公證員和一個扛著攝像機的大報記者。情知莽撞了的甲女子微笑著先發制人道：

　　“干嗎鬼鬼祟祟的不開門？”

　　楊硅說：

　　“似乎應該是我們先發問吧，小學生都知道不能私撞別人的門呢。”

　　乙女子看著表道：

　　“可也別忘了，你們約了我們去海濱浴場，已超時半個鐘頭，你們卻連個招呼也沒有。我們只好主動來找，竟然也沒個人來理睬外面緊急的敲門聲，我們以為里面有什么危險才撞了門，這也不行嗎？”

　　楚興說：

　　“臨時有急事，忘了通知，總可以原諒吧。談著正經事時，誰會去開門？”

　　楊硅說：

　　“這里的服務員也真失職，早就叫他們在門口掛上‘請勿打攪’的牌子的。等一下一定要去投訴才行。”

　　甲女子說：

　　“別去為難人家小服務員了，是我們假傳領導的話騙了她們的。究竟是什么天大的正經事讓你們如此神秘？如今公事好象變成了很多私事的擋箭牌呢。”

　　楊硅對文若說：

　　“現在無論我們說什么，她們也不會信了，可以委屈你們幫呈上材料作個證嗎？”

　　華芙可不干：

　　“我們是做正經人無端被誣，干正經事無端被攪，干嗎還要我們主動澄清？我們沒那么賤吧。”

　　楊硅只好拿起合作意向書給那兩個吃醋的女子，一份是現代教育中心，一份是科學療養所。真的是在談正經事，兩個吃干醋的女子趕緊向文若和華芙賠了不是。對楊硅和楚興，則只是哼了鼻音就走。

　　第二天，烏龍市一家大報登出了一則正面新聞，說虧損企業救星楊硅準備辦一間現代教育中心和一間科學療養所，但被人惡意作弄，以致女朋友誤會而在談判時來捉奸。各家小報則傳得五花八門了，簡直成了情變小說，讓被浮躁的城市生活縱慣的市民們又找到了追蹤點。記者們去問事情的主角楊硅和楚興，楚興說：

　　“有合法的公證人作證，你們還不相信？你們想鬧什么亂子？”

　　淘不到什么可以發揮的材料，記者們轉向文若和華芙，華芙說：

　　“楚先生不是說清楚了嗎？你們要是不滿足，自己去找那兩個女的演繹吧。”

　　記者們還真的去問了那兩個吃醋的女子，兩個女子的話讓記者們繼續有活干了：

　　“都怪我們去得不是時候。”

　　小報記者們又替無聊讀者們編開了種種猜想。

　　有個小記者忽然發現寶貝似地爆出了一則舊聞，說文若和華芙實際上就是去年因批評政府而失去再當志愿者機會的兩個無業女子。楊硅趕忙對聞風而來的小報記者們澄清說：

　　“人難免有相似，我這么聰明的人，還會胡亂選擇合作伙伴嗎？”

　　記者們馬不停蹄地去對文若和華芙進行突然襲擊，看到的卻是更加漂亮了的文若和華芙，再也不是原先那兩個風塵仆仆的小女子。記者們又去暗訪美容店，也沒訪出什么內幕來。替文若和華芙美容的那家店已歸了楊硅。

　　文若和華芙時不時以合作者的身份跟著楊硅和楚興出沒于多種公開場合。華芙興奮得云里霧里似地，文若就還面有憂色。華芙笑她多慮，文若說：

　　“我們現在說好聽點是合作者，實際上卻只是打工妹，楊硅他們才是真正的老板呢。”

　　華芙說：

　　“這有什么，我們再開放一點不就得了？”

　　正處于望梅焦渴階段的楊硅和楚興加緊了情感攻勢，幾次浪漫環境里的詩情畫語之后，文若和華芙答應做楊硅和楚興的地下情人，但要求得有點切實的保證，讓她們有個安全感。楊硅在合同上加了名字，讓文若和華芙分別成了投資者。對于地下似的身份，華芙不太滿意：

　　“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那么下賤。”

　　文若說：

　　“冷靜點吧，我的小姐，人家真正想尋找的是公主，我們只不過是能引起公子們的新奇欲望的路邊小花而已，當不得主食的。保住女人最重要的東西，留點臉面和心情來對付將后的日子吧。”

　　包達又倒了一杯酒，沒事似地對賈營說：

　　“再喝一杯就忘了吧，同病兄。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的生活的權力，也許她們是為我們好呢。”

　　賈營說：

　　“天下何處無芳草，咱們就去找別的花去吧。會春園酒家的媽咪跟我說她剛帶來了兩個還帶著清水的女孩子，咱們去輔導一下她們的人生新課程吧。”

　　包達驚醒起來：

　　“你不是真的要去救風塵吧。”

　　賈營揮揮手說：

　　“傻瓜，失落以后的人最容易接著做傻事，我才沒那么傻，還是老套路，嘗鮮、補貼和介紹工作，然后祝她們找到美好的歸宿。”

　　楊硅和楚興提議，為大家都成了老板，盡情慶賀慶賀，文若和華芙附和著說應該應該。酒桌上，文若和華芙很小心，始終盯著拿來的酒和他們倒酒的手勢，但結果還是暈了，她們怎么也想不到問題就出在楊硅和楚興抽的香煙上，他們兩人早已吃了解藥，沒被熏倒。楊硅和楚興做著勝利的鬼臉，扶起文若和華芙走進了各自的客房。正要寬衣解帶時，外面有人撞了進來，是兩個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兩個中年男子舉著文若和華芙的照片異口同聲地說：

　　“住手，她們是我們的表妹。你們也算有點臉面的人，竟然使出這種下三流的手段。”

　　楊硅和楚興不得已放了手，陰笑著對文若和華芙說：

　　“厲害，這么快就靠上了大碼頭。”

　　楊硅和楚興提出要賣掉現代教育中心和科學療養所，文若裝傻問道：

　　“我們都沒找你們算帳，你們急著結什么賬？”

　　楊硅說：

　　“你們忘了我們的經營方式？”

　　文若說：

　　“你有你的自主權，但請別忘了，那合同上也有我們的名字。”

　　楊硅笑笑說：

　　“那就請法院來清算吧。”

　　法院調查下來，說有確鑿的證據證明現代教育中心和科學療養所全是楊硅這一方投資的，而文若和華芙則確實沒有有效的材料表明她們也入了股。結果，文若和華芙只得了點安撫費。

　　英雄救美的那兩個中年男子原先見合同附件上真有文若和華芙的名字，以為到時候能來個財色兼收，沒想到文若和華芙只是掛名股東。家里那背景不可忽視的老婆和暗中的幾個白領情人已忍無可忍這兩個男人的喜新厭舊德性，一起施加壓力。這兩個中年男人頂不住了，心想沒必要為一朵小花而失去大樹林和將后的秘密花園，把文若和華芙降成了陌路人。

　　文若和華芙沒再去到處喊冤，更不好意思去找包達和賈營倒苦水尋安慰，索性在熟人的視線中消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