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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 書庫 > 小說 > 中短篇小說 > 再見,陽光(書號:3676)
再見,陽光  文/呂學平

  今年冬天我匆匆忙忙得趕回上海,路中遇上大雨,之后天氣開始轉暖。

  我去看了幾個朋友,去了一些地方。然后在家里寫稿,那個時候稿子已經有十萬多字,整理得十分頭疼。凌晨兩點多鐘我將最后一千字寫完就帶著我的書包出門。但是此刻大街上空無一人。我希望能夠出現一個漂亮的姑娘向我走來,可以去問問電話號碼什么的。

  我經過一個老朋友家的時候把他拉了出來。我知道此刻迷迷糊糊的他想弄死我。但依舊陪我走了很久。我們在全家吃了點東西

  朋友問,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說,昨天。

  他哦了一聲。

  這里的漂亮的女服務員給我們端了兩杯水,朋友說了聲謝謝后對我說,你知道嗎,我本來是不想告訴你的。

  我問,知道什么?

  朋友說,小王他死掉了。

  我哦了一聲,然后埋頭吃東西。

  朋友問,你不奇怪嗎?

  我說,不奇怪,中國每天都死人。

  朋友長嘆一聲,也繼續埋頭吃東西。

  但當時我對此事不太相信的。小王是一個好玩的人,并且我每天都在希望他趕快去死。只是事情不會都這么巧,有時我也會相信小王死了我會是什么樣。放聲大笑或者嚎啕大哭,這些我都想過。不過我從未想到會如此平靜,我甚至開始懷疑我是個冷血的人。也許某天老娘死了我也只是隨意掉兩滴眼淚而已。可是我愿意相信我是討厭他的緣故,因為他搶走了我最喜歡的姑娘。在我尚在這里的時候沒有勇氣去表白,等到有勇氣的時候卻發現我已經不在這里了。之后便知道了她和小王已經在一起了。

  想到這里我便更加愿意相信他已經死了,并且發出了只有我能夠聽到的笑聲。

  朋友問,你怎么了?

  我問,你聽到我在笑?

  朋友說,我還以為你在哭呢。

  我說,走吧。

  我們穿過無人的寬廣馬路,毫無目的的閑逛。不得不說今晚的夜色十分的好,是我整個冬天見過最好的夜色。因為我看見了一顆星星。雖然是若隱若現的,卻讓我欣喜若狂。我想此刻我要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情去迎接應該面對的事情。

  結果面前就走過來一個漂亮的姑娘。朋友很大膽的上前跟她搭訕,于是我們聊了起來。我沒有插話。只是觀察著這個姑娘的樣子,發現的確十分漂亮,但內心卻生出了對她的厭惡。因為從穿著打扮上就知道她是個膚淺的人。由于我從小就討厭這種人,所以她問我話的時候,我都回答哦或嗯。倒是朋友和她談得很開心。他們從房子聊到車子,朋友表現到十分內行,但他都沒有這些東西。我甚至都不想幫他扯開話題,因為這種感覺就好像在看兩個演員相互演戲。我只需要做一個旁觀者。

  但這卻勾起了我對我的初戀的美好回憶。雖然我戀她,她不戀我。卻無可否認她是個純潔的女孩。我甚至永遠不會想象她的大腦里有任何不好的東西,就像冰川上的水一樣無暇。我想過應該如何去追她,我寫過詩,但是除了我只有鬼看得懂在寫什么。我還做過畫,就像畢加索那樣的,因為這可以顯示我的才華橫溢,只是從未送出手過。

  我知道那個時候我是十分軟弱的。于是我去問別人怎樣才能讓我硬起來。別人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說,用偉哥!

  我當時就想抽他了。因為自從愛上我的純潔姑娘之后,就容不下這種不符合少先隊員身份的詞匯了。但始終找不到得到她的愛的方法。

  之后小王出現了。他是初三轉過來的,聽說在美國待過一年,所以他要比我們都高等。因為在我們看來只要出過國的人都是牛b的,哪怕在非洲待了一年也是足以使我們仰視他。

  所以我們都將他視為神。我們之中走過最遠的人就是胖子。他上次一口氣騎自行車騎到了寶山,然后自行車壞了,打了的回來。所以我們都希望小王給我們講在國外的事情。結果小王十分有水平的說,classrate們,i今天很累,we以后再談,good,就這樣。接著教室里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久久不能停息......

  之后我們發現小王這個人長得很帥。其實這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有些人看第一眼覺的一般,但之后就越看越好看。于是我按照我們班的傳統,一下課就圍在一起跟他講話。只有純潔姑娘不入俗流,自顧自的寫作業。從此我又對這個姑娘高看一眼,想,她簡直就是天使,而天使始終會跟我這樣的凡人在一起的。

  于是我回到家后想純潔姑娘的種種好處:她熱愛學習,不吵不鬧,不玩游戲,深得老師和同學的喜愛。而小王簡直就是一個俗人,除了英語比我好,長得比我帥外沒有一點如我。我甚至懷疑我們班自稱時尚的女生的眼光,怎么會喜歡上這樣一個繡花枕頭。但后來才知道,中國人都喜歡包裝,從來不管有沒有用。

  之后我提起勇氣,放學后在她回家必經的小弄堂里等她。我給她準備了詩,我要念給她聽。

  但是過了一段時間,我聽到了女人急促的呼吸和呻嚀聲。我走了過去,發現純潔姑娘和小王擁抱在一起。我被嚇了一跳,立即跑了出去,跑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并滿頭大汗。我感到我的世界崩潰了,我突然想要哭出來,但一直有東西堵在喉嚨口。我想,這個世界都在欺騙我。純潔姑娘其實一點也不純潔,她是個壞女人??杉词刮倚睦锸沁@么想的,嘴上卻在念叨,怎么會?怎么會?

  我失落的回到家里,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小王和純潔姑娘了。

  初三的時候我轉學去了九江。有時我會想忘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事實上我所想的全部都是純潔姑娘的種種好處??赡芩琅f是個好姑娘。

  因此我在九江生活的并不快樂。這里有很多的漂亮姑娘,但幾乎每一個都是膚淺的。猶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橙子一樣,每一個都讓我惡心。我再也找不回以往的純潔了。就算聽到偉哥也不會有所觸動,并會和別人繼續談論下去。我明顯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卻無力去掙脫它。也許我會這樣沉淪下去,但我卻一時弄不清哪一個是我。又或許都不是。

  朋友和那姑娘聊得十分投入,就差嘴對嘴了。我拉了拉朋友說,我們回去吧。他才向那姑娘道別并互相留下了電話號碼。我把朋友送回去后自己回了家。

  這時胖子突然打電話過來讓我明天去參加小王的葬禮,并讓我穿上校服。于是我翻箱倒柜的找,找到一半就哭了,因為我發現校服被我落在九江了。于是我對胖子說,對不起,我盡力了,校服破了很多沒辦法送小王了。胖子說,沒關系,小王是不會怪你的。

  掛了電話后我站在鏡子前,想明天穿什么衣服好看,怎么才能突出我這一年來的變化呢?但我發現我是這樣的可惡,在死人的時候想這樣膚淺的事情。明天其他同學一定會集體穿著校服送走小王,紀念我們在一起的時光。

  但明顯不是這樣。

  第二天早上我在地鐵口看到他們穿著各色的漂亮衣服,我的要低調多了。我們在地鐵里談論小王生前的事情。胖子說,你們都不知道,小王本來在家里好好的,一天早上在家里頭疼,他媽問他怎么了,他不回答。接著倒在了地上,他媽以為鬧著玩的,就沒理。后來發現不對勁了,小王一直沒起來。他媽把他送到醫院的時候就不行了,本來過段時間就要去美國的。

  眾人一陣嘆息。

  我站在一旁沒有做聲。

  我們在龍華里看到了小王的許多親朋好友。還有他的女朋友。

  我上前問,你來了。

  她說,嗯,來送小王的。

  之后我就再沒和她說話。我看到她的肚子有些隆起,聽人說那是小王的孩子。我從未想過純潔姑娘也會有孩子。

  小王的許多朋友在他的遺體前講他生前的故事。我心想,他在死后變成了一個好人。

  這段時間持續了很久,我也為這個悲傷的氣氛貢獻了一點我的眼淚。

  在回去的大巴上我才想起剛剛發生了什么。我奇怪的是剛才我竟然什么都沒有做。不過我想,也許我是悲傷的,但想不出悲傷的理由。

  我望著前方,太陽還未完全落下去。我的腦海劃過許多情節,卻湊不到一起。其中有我認識的許多人,我知道他們正在一個個離我遠去。不論是我喜歡的還是不喜歡的,我都會為他們痛快的哭一回,并告訴自己還在這個世界。也許我不夠資格,但卻應該活下去。

  

本章作者隨筆:

        沒有什么東西,能夠阻止我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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