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撿到的彈子陪我度過了好多年。我懷念我的那個年代,只有紅磚青瓦和七龍珠,鄰家的大姐姐都已名花有主。漂亮的小妹妹還沒出生。我們是一群孤獨的男孩,于是只能與泥土和彈子為伴。
記得我們的下弄堂里有好多的彈子,一個下午可以撿一大堆。我們規定誰的彈子最多誰就是老大。于是麥子成了老大,但其實麥子就算沒有最多的彈子他也是老大。因為我們都打不過他。
有一次,亮男孩從外面帶來了一種卡片,上面有數碼寶貝的圖片,我們可喜歡了。于是規定,一人出一定數量的卡片,誰能把最后一張卡片拍翻,誰就能拿走所有的卡片。
那個時候,在小弄堂口有一個小賣部,賣這種卡片五毛錢十張,于是那段時間小賣部發了。
我的牌卡技術很好,一般一個下午就可以從十張贏到一百來張。然后就要回家洗干凈手,被爸爸打屁股。我把贏來的卡都藏在小床地下,這樣爸爸就找不到了。
在那個時候所有的小朋友都是這么做的,并且麥子的權威第一次收到了挑戰,因為他的卡片不是最多的了。亮男孩足足有一箱卡,都是他贏來的,因此我們都不敢找他玩兒,怕他把我們的卡都贏走了。
然后過了一陣子,整個小弄堂都流行起了這個游戲,漸漸地大人也就默許了。我們時常成群結隊的區別的小伙伴家里挑戰,于是形成了拍卡論英雄的規則。我和麥子、亮男孩還有眼睛男孩是弄堂里最厲害的,并且自封四大天王,有許多人想要加入四大天王,我們規定只要能夠打敗四個人中的任何一個,就可以加入。但我們四個始終沒有輸過。
有時候我們會結伴去弄堂各處看別人拍卡,并從旁指點。我們成立了一個幫會,叫做“共和黨”。這個是我在新聞上看到的。我們的領導叫做總統,一開始總統是亮男孩,但不知為什么麥子的拍卡技術突飛猛進,打敗了我們所有人,于是成為了總統。
小弄堂的對面有個學校,里面有一個“**”。我們時常對戰,勝負難分。并且每次對戰都會引得一大幫學生圍觀。最后我們絕對在小弄堂的天臺上“決一死戰”。
那天下午,我和麥子等四個站在天臺上。不一會兒,上來四個戴著紅領巾的學生。
我對麥子說,麥子,他們都比我們高怎么辦?
麥子說,我也看到了,怕什么?
我說,麥子。
麥子說,你又干嘛?
我說,我要尿尿。
麥子說,那去啊。
不一會兒,我說,不用了,我已經尿在褲子上了。
我拿出紙巾來擦拭褲子。
麥子從褲襠里掏出一大疊卡片。我哇了一聲。
麥子對我說,還好沒放在你褲子里。
這時,亮男孩對他們喊,喂,比不比?
那頭個子最高的走過來說,當然比!比過得比大的。
兩男孩問,怎么比?
他說,我們比全部的。
我們嚇了一跳,然后商討對策,麥子堅決的說,比!比,為什么不比?我們把他們的卡全都贏回來!
眼睛男孩說,不行,太不保險了。要是我們輸了怎么辦?
麥子說,不會輸,不會輸,我媽媽給我算過了,不會輸的。
我問,你媽媽怎么給你算的?
麥子說,我媽說今天要是下雨就輸了,要是不下雨我就贏了,今天沒下雨。
眼睛男孩說,哇!好神奇哦!
我說,比不比啊?
麥子說,當然比!來。
我們放好所有的卡片,麥子對他們說,我們比你們小,所以我們先來。那頭商討了一會兒便同意了。
麥子先來個大鵬展翅,頓時,一股強風吹翻了近半的卡片。
那頭的一個胖子見情況不對,想用排山倒海將剩下的卡片全部拍翻,不料一個跟頭摔倒在地,起身后直流鼻血。
麥子大笑說,哈哈!你個白癡。
我用我最擅長的吸功吸翻了堆在一塊的幾張卡。
對方的一個人大叫,你呀的!手上有鼻涕!
我說,誰說有鼻涕?哪里有鼻涕?
那個人走過來,我給他看我的手說,看看!有沒有鼻涕?
他抓著我的手仔細端詳。
我說,怎么樣?沒有吧?
誰知那人突然對著我的手噴了一堆鼻涕,然后對旁邊的人大喊,看!看!有鼻涕!他是用鼻涕粘起來的。
當時要不是他比我高,我真想朝他的肚子上踹一腳。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無恥的人。要是姑娘也就算了,但他居然是個男的,居然是個男的!
麥子上來就給那人一個響亮的耳光。他明顯被打蒙了,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對面那個正在流鼻血的胖子大吼,你打我兄弟!說完便沖上來,麥子被撞到一旁。
我們見狀便把那胖子推翻在地。
我比較膽小,于是跟在亮男孩和眼睛男孩的身后打那胖子的屁股。他們坐在胖子的身上,我就使勁打。他穿著厚厚的校褲,我本來想把他褲子脫下來,但沒想到,他的屁股太大了,如果我用力拉,估計褲子都要裂開了。但我明顯不是這樣的人,我把手上的鼻涕擦到他的屁股上,然后又噴了口口水。
站在一旁的其他三人,一下被嚇傻了,拎起書包就逃。麥子從地上爬起來,隨手撿了根棍子,追著他們打。
我們依舊坐在胖子身上,胖子哭得撕心裂肺,感覺我們像是在殺豬似的。
過了一會兒,麥子拿著棍子喘著粗氣跑回來。
我問,他們人呢?
麥子說,打跑了。
“那胖子怎么辦?”。
麥子說,先讓我踢一腳。
我走開給麥子留了個位置,他猛的一腳踢向胖子,隨后發出一聲慘叫。
我問,然后怎么辦?
麥子說,放了。
亮男孩和眼睛男孩從胖子身上起來。
胖子爬起來后哭著擦掉臉上的鼻涕,然后對我們說,你們等著!我叫我爸爸來打你們!說完便跑了。
我被嚇了一跳說,他要叫他爸爸來打我們怎么辦?
眼睛男孩說,不要怕,我爸爸就從來不打人。
我說,不行不行,我怕,我爸爸就經常打人。
亮男孩說,對對對,我爸也是。
我說,那他媽媽會不會來勸呢?每次我爸爸打我的時候,我媽媽就會罵我爸爸。
亮男孩說,如果那樣就好了!
麥子在一旁撿那些卡片,并對我們說,別聊天了,過來幫我撿,他們的卡都是我們的了。
我們蹲下來一起撿卡片。
麥子問,陸明,上面沒有你的鼻涕吧?
我說,沒有沒有。怎么會呢?
我們撿完卡片后回了家,進家之前,我在旁邊的水龍頭沖了把臉才進去,卻還是被爸爸發現身上的臟東西,并教訓了一頓。我蹲在家門口張大嘴巴哭了好久,因為我的卡片都被沒收了。
這時,蒙蒙推了我一下,我看見手機顯示來了條短信,是一條熟悉的號碼,但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的。
我打開看,上面寫著:陸明,我回來了。就在我剛剛睡著的時候發過來的,卻沒有察覺。
蒙蒙對我說,陸明,別發呆了,快下來。
我哦了一聲,把手機放進口袋里。
我們下了車,四周停著許多公交和出租車,成群的背著蛇皮袋和草席的人往大廳里趕。
這里的地面潮濕一片,風寒冷刺骨。蒙蒙問,我們往哪兒走?
我說,別亂走,跟著我。
蒙蒙哦了一聲。
我們跟著密集的人流前進,驗票后看到了停在一旁的綠皮火車,旁邊的紅色火車顯得威武許多。
人們爭相向上趕,列車員維持著秩序。有一些牛逼的直接從車窗翻進去。然后對下面的人喊道,喂,快上來!
我讓蒙蒙走在我的前面。后來發現根本走不上去,所以蒙蒙撐住一個人的肩膀,然后幾乎是順著人頭爬過去的。我在一個好心人的幫助下從別人的腳邊鉆了過去。
上了車后,發現里面盡是油膩的汗味,空氣稀薄。
我們穿過幾節擁擠的車廂,找到了座位,但發現不是不是坐在一塊的。于是蒙蒙跟我對面的男人軟磨硬泡了好久終于換了過來。
車廂內始終沒有安定,人流不停地向一處緩緩移動,伴隨著孩子的哭聲與男人的叫罵聲。
蒙蒙打開了窗子,稀釋了許多被污染的空氣,細碎的陽光漏了進來,在桌子上形成了如繁星般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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