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有村里隔三岔五地出現了消失已久的工作隊的身影來監督村民們,一定要按照市農業局技術員的要求種上玉米。有幾戶人家不想種,被罰了款。先響應的那幾家沒按標準來種,被強行翻工,越申辯還越被罰款。羅麗莎忍不住質問工作隊隊長:
“你們也太粗魯了吧,征詢過村民的想法了嗎?”
隊長沒好氣地說:
“征求他們的意見?那就什么也別想做成了。你們也別在這里多事,你們的任務是來協助政府,可別鬧出亂子。要不然,就請到更需要你們的地方去。”
看樣子不能硬爭,李俊叫大家回去再慢慢想辦法。
種植的速度卻很慢。主要勞動力都出外打工了,剩下的孩子們也多半到臨村去當了童工。工作隊命令老人們寫信去叫回自家的壯勞力,老人們不得已口述了信的內容,由工作隊拿到鎮里去寄,但回來的卻很少,在地里勞作的,只多了些孩子。工作隊急了,逼老人們措辭再強烈些,老人們只好耍賴:
“隔得那么遠,他們不來,我們有什么辦法?要不然,你們叫警察去抓回來。”
工作隊隊長瞪起了眼:
“混賬,全村出去打工的差不多上千,去哪里找那么多警察?”
丹尼們也有點覺得村民們少了些覺悟,去問了個看起來德高望重的老者:
“政府也行動起來幫助大家脫貧致富了,干嗎你們好象沒多少熱心?”
老人說:
“你們是剛來的外鄉人,不知道啊!每換一個領導,就一刀切地來一種新做法,但等我們種出來后,卻賣不出去了,領導也領了功調了上去,都叫我們自己解決。我們能有什么辦法?只好留在倉庫里,吃的倒是多了,錢卻越來越少了。本來種莊稼就不值錢,給他們這么折騰幾次后,褲子都快沒穿的了。今年倒是少收了好多費用,但孩子們出去打工,每個月起碼能掙一千塊,一年下來就是一萬二。留下來耙地的話,隨他政策再怎么優惠,我們小打小鬧的,一年也賣不出五千來。”
羅麗莎問:
“那寄來的錢你們都拿到哪里去了?”
老人指指村里村外說:
“沒看見嗎?都建房了。”
文若問:
“那你們也不是沒錢嘛,干嘛不讓孩子們去讀書?”
老人嘆了一氣說:
“唉,現在讀書的費用越來越高,還都得自費,聽說城里的大學生都難找工作了,我們沒錢沒關系的,怎么讀下去?讀出來怎么找工作?還不如乘早去找點錢,這年頭,有錢在身邊總要安全得多。”
文若們一下子覺得大道理在這里很蒼白無力。
文若們不得已也充當了勞力,下地去幫村民們種玉米。天黑盡后,想進一步了解農村的李俊們卻找不著老人和孩子們了。偷偷觀察后,發現他們乘著工作隊回鎮里睡覺后打著火把到更偏僻的地里種上傳統的品種。問起其中原因,老人們都哀求文若們千萬別去告密,說這老品種本來就香,因為不是現在的專家們培植出來的,所以才賤了下來。華芙又問:
“既然兒女們定時有錢寄來,你們還種這地干什么?”
老人說:
“寄來的那點錢,建房和交稅費后,已剩不下幾分了,哪里夠再去買糧食?”
李俊們沒話可說,見老人們打著火把跌跌撞撞地上下山路,覺得最實際的還是先幫他們勞動再說。
一天夜里,幾個村民抬著一個受傷的老人一路滴著血來找到住在村公所里的華芙們。問他們是怎么回事,答說是和外村人打架,被石頭砸的。看了傷口后,李俊嚴肅地說:
“你們說謊,這明明是槍傷。”
村民們只好如實交代:
“魚的價格比玉米高,我們就在附近偷挖了幾口魚塘,瞞著上面養魚。現在差不多可以打去賣了,鄰村那幫小混混看我們村只剩下老弱病殘,又帶著家伙來偷了。”
李俊一拍大腿說:
“無法無天了,報警去。”
村民們卻馬上請求他別去驚動警察:
“外村的那幫家伙也只悄悄來偷,從沒張揚出去,大家就這么忍著吧,要是讓上面的人知道了,被追罰稅款不說,不知又會招來多少讒貓,我們更是連渣都不剩。還是先救人要緊吧。”
華芙為難地問:
“我沒帶藥在身邊,先抬去村衛生院看看吧。”
村民們立即苦起臉說:
“村衛生院早已被人承包了,現在村口的街上掛著醫院標志的全是私人診所,賣的多是假藥和過期藥,已有好幾個鄉親被醫死了。你們要是懂草藥的話,先配出一個方子來,熬過今晚再說吧。”
一個村民打開一個麻袋說:
“來之前,我們一樣草藥抓了一點,你們看看夠不夠用。”
華芙說:
“照理你們該比我更懂得草藥方子啊。”
村民說:
“我們平時曉得的只是些刀傷和石傷方子,想不到那幫混蛋今晚扛了火藥槍來。”
擅長精神和心理醫治的華芙可沒見過這么血淋淋的外科,只會配藥了,可不敢下手。丹尼和羅麗莎更不懂草藥。好在還有當過偵察兵和警察的李俊。丹尼當李俊的下手,兩人用白酒、尖刀和火藥給受傷老人取出砂彈,包扎好傷口。一趟忙碌下來,李俊和丹尼累壞了,三位小姐嚇得臉色煞白,傷者則昏了過去。村民們怕受傷老人睜不開眼睛來,華芙摸了摸傷者的脈搏,肯定地說:
“放心,睡一覺后,他還能看到以后的太陽。”
第二天,華芙由李俊保護著,到市里扛來了些質量過關的常用藥。
一年的志愿者期限到了,李俊們沒做出什么改天換地的成績來,也覺得面對著烏有村這樣的環境,實在是無能為力,再也不想呆下去,并勸丹尼和羅麗莎也走了算了。丹尼和羅麗莎沉痛地點了點頭,決定離開。
鎮里舉行了隆重的歡送儀式,市里例行公事地為李俊們接風洗塵,也叫市里有關媒體來采訪他們,這讓李俊們多少得到了些安慰。他們已約定好,不忍心破壞掉烏有村人那習慣已久的安寧和自得,都說了好話。
報道內容出來后,強烈期望著欣賞自己屏幕形象的華芙、文若和李俊三人生氣了,鏡頭上多是丹尼和羅麗莎的音容笑貌,他們三個則只是一閃而過。只有在魯濱的那篇報道里,他們三人才是主角。李俊說:
“豈有此理,只看得起外來的和尚。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既然好心不得好報,咱們就來點壞心眼,也許還能迎合世人的獵奇心理呢。就賭一把吧,反正我們已是什么都沒有了。怎么樣?”
文若和華芙捏著柔拳表示同意。包達和賈營怕他們沖動過頭做出傻事來,忙勸道:
“看開點吧,你們也沒做出什么成績來,搶什么鏡頭呢?人家老外怎么說也是客人,你們就拿出點主人的風度來嘛。”
華芙可不同意:
“這年頭,時機就是命運,怎么能白白葬送露臉的機會?即使是二三號的配角,也該有幾句臺詞,何況咱們還在烏有村擔驚受怕了一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吧。”
文若跟著附和道:
“該紅眼時就紅眼,要不然,準會影響到以后的競技狀態。”
于是,李俊、文若和華芙三人逢人就訴說他們的委屈,還到媒體去找人傾訴了。他們也沒亂說,只集中在三點:一是扶貧不能一刀切,不能走過場;二是要盡快改善農村的醫療條件;三是報道要一視同仁。聽眾們聽得很有興趣,李俊、文若和華芙以為自己要成為又一次熱鬧的主角了。結果只有魯濱的文章在作者自己的堅持下被濃縮到了《烏龍日報》的讀者來信欄里。即便如此地隱晦,《烏龍日報》還是被定成了唱獨腳戲的角兒,社長受到了有關部門的批評。社長借口說魯濱跟不上時代,把他打發到了資料室,算是對上級做了個交代。
烏龍市的志愿者組織傳出話來不點名地說以后不再歡迎擅作主張的隊員。李俊聽后大呼吃虧:
“我們怎么就想不到先發制人,反倒讓他們先下了休書?連最后一點面子都被剝掉了。”
包達說:
“都什么時候了,還計較這些?還是先想想下一步該干什么吧。”
文若和華芙說現在對什么都提不起勁來,打算先在家里做一段時間的待業者再說。李俊則苦起了臉:
“你們是小姐,家里有經濟基礎,倒可以當悠閑階級。我一個大男人,可沒臉皮要家里養著,父母每個月都在等著我的孝敬錢呢。老牛,你的農場里安排得下一個英俊的牛官嗎?”
牛實說:
“場里那些小姑娘正盼著有帥哥去呢,你別攪得她們不團結,別煽得她們沒心思工作就是了,我得靠他們努力工作來找飯吃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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