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3

　　酒足飯飽，大家興致不減，又吵吵鬧鬧地轉戰KTV，夏妍酒到杯干，出色的嗓音也贏得了大家的陣陣掌聲。

　　蘇晴也來了興致，點了一首Madonna的《gang bang》：

　　“bang bang，

　　shoot you down，

　　shoot my lover in the head，

　　now my lover is dead......

　　now if you act like a bitch，

　　you gonna die like a bitch！”

　　一句句“bitch”把大家的熱情點燃了，紛紛鼓起掌來。

　　包廂里一片烏煙瘴氣，她也想放縱自己，好好“享受”這亂糟糟的人群、節奏和啤酒，度過這個看似歡樂，又了然無趣的夜晚。卻總感覺有一種緊迫感壓著她，使她無法敞開心懷。

　　心里很想扭動身體，但她還是坐著唱完了這首節奏動感的快歌，畢竟是同學聚會，和不少人的關系并沒有那么親密，不便太過放肆。

　　氣氛一片大好，她卻覺得沒來由的空虛。

　　也許是多喝了幾杯，她臉上有些發燙，大腦麻木得似乎停止了運作。于是推門而出，走了兩步，發現一個沒人的包廂，她走進去，安靜和黑暗圍繞著她，給她一種奇怪的安全感。

　　迷迷糊糊的沒過多久，似乎有人進來，她清醒過來。

　　“是我，李蔚然。”

　　她大感訝異：“你怎么會在這里？不過也是，畢竟對你而言都是陌生人。”

　　“你不喜歡這種場合？”

　　“聚會不都這樣嗎？平時一本正經地活著，現在找個借口放浪形骸一番，發泄一下心中的不滿，釋放一下平時的壓力。我也想像別人一樣樂在其中，卻總感覺自己在浪費時間，心里覺得很罪惡，現在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回家，不用再應酬任何人。”

　　“聽起來你對自己約束很嚴。”

　　“當然，我希望不管再壞的情況發生，我都有直面的勇氣，眼淚或逃避都毫無用處，唯有冷靜的頭腦才能解決問題。”她嘆了口氣，“我長大以后就形成了這種觀念，但是，我覺得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做著并不喜歡的工作、過著得過且過的日子，我完全找不到一個正確的方向，我的人生一團糟。”

　　他沉默著，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蘇晴也覺得奇怪，為什么自己會對一個相識不久的人說這么多話，或許是黑暗麻痹了她的警覺神經。

　　“你唱英文歌不錯，喜歡Madonna？”

　　“她的堅定與激情，是我身上缺乏的東西。我對自己缺乏的東西都有一種崇拜之情。”

　　蘇晴無法得知李蔚然的想法，于是她站起來：“我去看看情況，希望早點結束。”

　　結束的時候已是深夜，春天的夜晚還是寒氣逼人，一幫人在路邊攔車，蘇晴攔到一輛車，和大家道了別，剛準備坐上車，喬宇忽然說：“這么晚了，你一個人回去不太安全，我送你吧。”

　　大家紛紛說：“應該的！”蘇晴還沒反應過來，兩人已經并排坐在后座上了。

　　車開動了，蘇晴不禁疑竇叢生，他大半夜的主動送自己，只是單純的護送呢，還是別有目的？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看著窗外光怪陸離的城市夜景，為了打破沉默，蘇晴沒話找話：“要結婚了，新娘是誰？”

　　“工作上的同事。”

　　“哦，朝夕相處，你很喜歡她嗎？”話剛出口，就覺得很不得體。

“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

　　“什么情況？”蘇晴訝異了，“這樣不是很荒謬嗎？”

　　“其實身邊這樣的情況也不少，沒有愛情、沒有浪漫，并不見得沒有好感，兩個人搭伙過日子。有時候也是為了給雙方父母和社會一個交代，這樣也沒什么不好，平平淡淡才是真。”

　　“所以婚姻是一個交代？”

　　蘇晴重復了這句話，思索了半晌，才說：“如果有一天我要結婚，我希望唯一的原因只是，我想要和那個人結婚。”

　　“我真羨慕你，你身上還有理想和浪漫主義的影子。”

　　“那當然，我覺得這是一個優點。”當然，有時候看起來也像一個笑話，她不無諷刺地想著。

　　一路無話，終點到了，蘇晴讓他順道回去，他死活要送她到門口。

　　兩人在黑黢黢的小區里走著，路燈投下一棵棵樹支離破碎的影子，像一片片支離破碎的記憶。

　　喬宇突然說：“你知道我喜歡過你。”

　　蘇晴停下了腳步，認真地說：“我知道，我也喜歡過你。”

　　“那么，我們還有可能在一起嗎？你知道的，我還沒到結婚那一步，或許我可以取消婚禮，我們可以結婚。”

　　結婚兩個字像一把重重的大錘，敲得蘇晴頭昏眼花。

　　“你在胡說些什么？我根本沒有準備好......我根本沒有任何結婚的打算。”她只恨自己不夠伶牙俐齒，“我是喜歡過你，但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我喜歡的，就是那個簡簡單單的大男孩，那個默默跟在我后面的跟屁蟲，可是現在，我們都變了，你變了，我也變了，甚至變得更多，我早就不是高中時代的那個蘇晴了，那個唯唯諾諾，上課記筆記都要字跡清秀的，滿腦子叛逆思想卻表現得一本正經的乖乖女，我早就不是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言辭太過激烈，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可是，這是什么狗血的情況？一個準備結婚的男人，突然要悔婚，和多年未見的曾經的“初戀”再續前緣？她不想牽涉其中。

　　“不要傻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決定結婚，肯定也是有原因的，這樣突然說什么取消不取消的，顯得太不成熟了。”

　　“我該怎么辦？我也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是錯。”他不知道是在問蘇晴還是問自己，顯得那么的迷茫和困惑。

　　蘇晴感受到了他的軟弱，他被即將來臨的婚姻嚇到了，她無計可施，鬼使神差地擁抱了他，此時此刻，這是安撫他的好方法，一個溫暖的擁抱。

　　兩個人默默無語地擁抱在一起，感覺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蘇晴心中涌起一絲軟弱，她拼命想重溫那些遙遠的回憶，卻發現自己不可能再回到過去。

　　最好的方式就是釋懷，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

　　“你這是婚前恐懼癥啦！”她語氣輕松地開導他，“其實仔細想想，根本沒什么好怕的。”

　　不管明天將會發生什么，蘇晴都不想再和他有什么關聯。他的生活，由他自己去決定。

　　蘇晴替他打好了車，又摸了摸他的臉頰，這溫柔的舉動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

　　然后才開門，回房，狠狠地把自己拋在床上，突然很想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