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界的盡頭：歸墟

　　有時候在夢里，你快死了，你躺在那里彌留之際會對著世界無比眷戀，你會覺得地心引力不再。在夢里，一而再、再而三，你經常會來到莫名其妙的地方，重復某些場景，身不由己，身體經常不聽使喚，說不出話，孤立無援。

　　這與死亡的感覺出奇的想死，飄然、陌生、不由自主、無法交流、孤立無援、重復生前的經歷，然后你會潰散，重新凝結，改變存在結構……

　　陰暗的弄堂內，閃爍不定的昏暗燈光，方向來到這里，面對著強大的、正在孕育魔胎的兇靈。角落處，一個男孩無力地癱坐著。方向懊惱自己若是能再多祭出一位尸神該有多好，只要繼續修煉，或許下個禮拜、或許明天他就可以擁有這樣的力量，但可惜肯定不是今晚。別無選擇，他放出的另一位尸神已經被撕碎，而與尸神心血相通的他等于被毀去一半力量。偏執的個性再次做出決定，唯有玉石俱焚！口中鮮血井噴，他仰天就倒，利用最后的一絲意識，將被惡靈捏著的尸神引爆。

　　尸神與巫心血相通，所以他引爆的也是自己的生命。

　　倒地的瞬間時間變得很緩慢，周圍竟也出奇的安靜，足夠他回歷一生。在倒地的那一刻，他潰散，似乎從分子開始分解，充滿了整個世界，又不知多久，感覺像一瞬間，又像一萬年，隨著一道白光，他回縮凝聚起來，雖然沒有移動分毫，卻身處于另一個世界。

　　這是哪？天堂？

　　方向發現自己竟然能夠回答自己的問題，這里是生命的盡頭。

　　他覺醒了。

　　他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景色，由生命聚集而成的浩大旋風閃耀著無數光彩，盤旋于就在自己眼前的這個世界周圍，最終吹向了自己所在的這個類似于黑洞一樣的地方，這里是一個歸宿。陣陣風波與世界結合產生生靈，蓬勃地生命力在世界中火花四濺，只有在這里才算置身世外，才能看個透徹。這是能夠縱觀這個世界的視角，一種感悟。

　　這里就是歸墟，風的盡頭，從創世刮起的生命之風輪回于世界，最終留在了歸墟。風總得停下來的，當風停了，風也就散了。而停在歸墟的風卻沒有散，被歸墟接收后，生命就像是紙牌一樣被收疊起來，繼續等待著……

　　這就是生命衍化的過程，生命之風一次次地刮起，生命一次次地在世界上誕生，生靈一次次地趨向完美，與時空互相作用，于是世界誕生，于是有了人、有了神、有了妖、有了魔。

　　世界，這是一樣很難去形容的存在。它并不是一個空間或是空間中的東西，因為它亦代表一段時間。時間、空間都有自己的節律，像兩張抖動的膜一般，在這一段時空互相碰撞結合后，創世便會讓生命之風經過，一個世界便真正誕生。所以，世界更像是一件事，關于時間、空間和生命的事。

　　雖然依然浩瀚，但方向明白，生命之風已經趨向尾聲，大部分生命已經收于歸墟之中，結束了輪回，而開始真正的長眠，直到下一次生命之風再次刮起。這一切不需要任何人告訴他，他現在就是生命之風的一部分，亦是世界的一部分，最初的時候他們就是一體的，所以他與其他生命的思想和記憶是共享的，但卻又能獨立思靠，就像連體人。

　　方向看到世界的軌跡上明顯被續了一段，原本應該就要結束的生命之風被硬生生地延長了一百年。

　　“那是九天向救世換取的四千三百八十丈光陰。”那也就是一百年。

　　“九天說可能幫助創世找出讓生命之風永遠循環不散的方法。”在這里，方向能聽到所有他想知道的。

　　“然而九天在說謊！九天收割的信仰愿力不足，這樣會導致在生命之風終結時，他們也會被進入歸墟，和所有生命化為一體，然后一切重頭開始。他們不愿放棄這么多歲月以來的努力，他們要永遠立于高處。”

　　方向當然知道，知道九天撒了謊！這就是為什么他執意要去擊殺已經化為鬼的玲瓏的原因，因為玲瓏就是救世者之一！她輪回于世界各個社會，最終回到創世那里，更正并完善生命本質以及與世界互相之間的聯系，以幫助創世需找避免生命末日（也就是生命之風自然停止消散）的方法。但是當玲瓏上次來到九天的時候，九天欺騙了她，他們謊稱已找到了避免末日的方法，但需要百年時間驗證，最終騙得玲瓏與九天簽署了將末日延期百年的契約。當玲瓏發現九天的所謂找到救世方法只是為了一己私欲的謊言而要解除契約時，她竟被四御聯手打入了人間。

　　方向從未向任何人提起當晚在地鐵站臺上，玲瓏到底告訴了他什么。

　　“我前些天突然意外覺醒，然后今早負責保護我在人間安全的俠僧月空就突然失蹤，想必是九天所為，那個兇靈也應該就是他們招來的。只要我一死化成了鬼魂，就會再次失去記憶，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拖延足夠的時間了。

　　“就算你現在不殺我，九天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一定會再來殺我。我若化作了鬼魂，你一定要殺了我，我只要經歷完整個世界輪回就能返回創世那里，到時就能推翻九天的陰謀，讓大劫如期來臨。鬼生將是我的最后一站。

　　“也只有這樣，下一次生命之風再起的時候，生靈將再次于世界誕生，比人類更完美的生靈便會出現。或許下一次的生靈可以讓生命之風永動輪回，從此不必再受末日之苦，而若九天信仰的愿力不足，他們也將滅于此次末日，從此低等生靈也不必再面對九天的壓迫。”

　　然而玲瓏回歸之日，也就是世界末日之時。方向有他的決定，就算玉石俱焚，也一定要結束九天已歷經無數歲月而又永無窮盡的統治。

　　最終他失敗了，他沒能超渡玲瓏，而來到了這里——這一切的終點。方向再也回不到世界之中，無力回天。看著眼前這生命之風的涌動，他默默地想著什么……

　　又一次，方可從夢中醒來。“玲瓏……！”